第五十五章 蓋心勝霜

　　霜雪明看看蓋聶，嘴角浮現(xiàn)出了某種自信，放出豪言：“我和蓋聶比劍，誰若是輸了，就任對方處置?！?p>　　慕容秋驚奇道：“任對方處置？包括命也是對方的？”

　　霜雪明道：“不只命是對方的，這里的錢都是你的?！?p>　　慕容秋笑道：“有意思，錢都是我的，命是對方的？好，真是越來越精彩了?！?p>　　慕容秋聽完后，居然沒有問蓋聶的意思，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

　　大概是因?yàn)樗龑ιw聶很有信心，所以這種問題本來就已不是什么問題。

　　蓋聶當(dāng)然也沒有空想這些，他只想趕快和最后這十個(gè)人比完，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霜雪明看著蓋聶，眼睛里閃露出鋒芒，道：“是的，命是對方的?！?p>　　說完間，嗆的一聲，霜雪明先拔出了劍。

　　這是一把黑色的劍，通體湛然，劍身渾然無跡，好像永遠(yuǎn)被埋在黑色里。

　　霜雪明的嘴角發(fā)出了一聲笑，一步步地走到蓋聶的跟前，放話道：“蓋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說完，舉起了劍，慢慢的，慢慢的作出了進(jìn)攻的動(dòng)作。

　　絕劍山莊大院的地面是由一塊塊的石板鋪成的。

　　此時(shí)，這些石板被霜雪明和蓋聶踩在腳下，慢慢地變得更加沉了。

　　霜雪明左手劃出了一個(gè)圈，右手斜舉著他的劍，劍身上寒光閃閃，他的腳就踏在地面上，緩緩地移動(dòng)。

　　剎那間，一道亮光在空中拂過，照進(jìn)了蓋聶的眼睛里。

　　蓋聶本能的把眼睛一瞇，嗜水劍的劍身隨之一顫，劍已出手。

　　腳下石板發(fā)出一聲悶響，兩條白影已經(jīng)沖向?qū)Ψ?，撞在了一起?p>　　慕容秋的眼前一亮，瞪大眼睛的瞬間，發(fā)現(xiàn)霜雪明和蓋聶都不見了。

　　人呢？慕容秋和莊仆們都旋目四望，過了一會(huì)，終于看見天空中有兩條白影閃了閃，接著，有兩道長長的劍光在空中相遇。

　　劍客間生死斗，有誰敢手慢？

　　蓋聶人剛縱起，就已遇著第一個(gè)險(xiǎn)招。

　　絕劍！

　　霜雪明上來就全力而施，使出了絕劍！

　　這不是在比試，分明是要置蓋聶于死地！

　　他的劍出手后就是對著蓋聶十八道連刺，其中有六道劍光從蓋聶的耳旁飛過，其余十二道分別由蓋聶的喉嚨和胸口連續(xù)徑直擊去。

　　蓋聶在這時(shí)候豈還能有喘息的機(jī)會(huì)？

　　他的眼睛仿佛已不是他的，偏偏被這十八道劍光照得眼花繚亂，忍不住閉上眼睛。

　　他剛閉上眼睛，霜雪明的嘴角暗暗一笑，仿佛已抓到了好機(jī)會(huì)！

　　突見他的劍光斗轉(zhuǎn)，在空中掃出了一個(gè)大圈，身子從圈里往上穿去，等他的人縱上了天空，接著，驀地倒劍而下，等劍凌空劈下來的時(shí)候，劍光已觸及蓋聶的腦袋，劍刃離蓋聶的腦袋只有半掌距離。

　　空氣頓時(shí)凝固住了。

　　慕容秋皺了皺眉，心中一跳：不會(huì)吧？

　　這一劍劈下來，必定會(huì)劈中蓋聶，他的腦袋必定要被分成兩半。

　　眼見霜雪明的絕劍馬上得逞，聽見“砰”的一聲，一把通體冒著寒氣的劍從蓋聶的腦袋上空出現(xiàn)，竟由半掌的空隙中穿過去，雙劍驀地相交，空中寒意更盛。

　　耳旁風(fēng)聲颯然，蓋聶將身子向空中翻起，借著騰空的力道，嗜水劍驀地往上一擋，一道劍氣傾注在劍身上，霜雪明臉色已變。

　　一聲破空，上空火花四濺，雙劍忽然分離，分離的瞬間，霜雪明的身子猛地一抽搐，感覺有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從蓋聶的劍身上傳蕩上來，啊的一聲，這股力量已將霜雪明震飛了出去。

　　這一震飛后，人立刻當(dāng)空落了下來，落下的時(shí)候，霜雪明的身子被震飛出了有三四丈。

　　轟！人摔在了地上，劍也斷成了兩段。

　　蓋聶的身子凌空翻騰一圈，雙足落回地面，他收起了劍，衣袂在風(fēng)中飄動(dòng)。

　　四周，寂靜無聲。完全無聲。

　　慕容秋松了口氣，又坐下來呷了口茶，剛才霜雪明一劍劈下去，她的手心里已出了些汗。

　　如果蓋聶剛才不及時(shí)騰空借力向上回?fù)跻粍?，只怕早已?jīng)死在霜雪明的劍下。

　　結(jié)束了。

　　蓋聶就站在那里看著霜雪明，臉上毫無表情，既沒有嘲笑對手的意思，也沒有勝利后的喜悅。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霜雪明已經(jīng)敗下陣來，他的冷汗直流，失驚地去找劍。

　　可惜他的劍在剛才被嗜水劍震成了兩段，已脆弱得宛如一把木劍，哪里還有剛才的威風(fēng)？

　　霜雪明知道自己輸了，可是他并不甘心。

　　他要爬去找劍，總算摸到了自己的劍，其他九個(gè)挑戰(zhàn)者看到這里，登時(shí)嚇得腿腳發(fā)軟。

　　這是一場很奇特的比試，接下來，這九個(gè)人居然連比都沒有比，急忙將百金擲入木箱里，紛紛落荒而逃。

　　霜雪明拿到了斷劍，慢慢地，慢慢地抬起眼睛，他雖然在看著蓋聶，目光卻睨著空氣，逐見失去了光芒，說道：“錢拿去吧，我的命是你的了，動(dòng)手吧！”

　　霜雪明一個(gè)人倒在地上，一雙眼睛霎也不霎的盯住蓋聶，似已視死如歸。

　　蓋聶安靜的站在那里，連動(dòng)不動(dòng)一下。

　　他實(shí)在想不通，這些人輸了一次劍，有什么好死的。如果每一次都輸了劍，難不成還想死上幾次？

　　蓋聶并未去理霜雪明，轉(zhuǎn)身向慕容秋走去。

　　“我的命是你的了，你在等什么？”霜雪明的怒聲在蓋聶身后響起。

　　蓋聶既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就算是已快死的人，也不會(huì)有他這么樣冰冷。

　　蓋聶究竟在等什么？慕容秋也很好奇。

　　于是她安靜的等下去，站在那里看著。

　　蓋聶終于停住了腳步。

　　他的目光一動(dòng)不動(dòng)，過了好久，才緩緩地抬起，問的卻是慕容秋：“慕容莊主，箱子滿了么？”

　　他不盯著箱子看，只盯著慕容秋的眼睛看。

　　慕容秋輕輕的笑了，她覺得蓋聶的這個(gè)問題有些可笑，也問的很奇怪，她說：“這是件很……”

　　“很好笑的事？”蓋聶已先說道，“眼睛可以看見的事，的確是十分好笑?！?p>　　慕容秋顯然已很久沒有這么吃驚，她的眼睛很疑惑，臉藏在面紗后雖然很神秘，可是這種神秘卻不知道為什么總令人莫名產(chǎn)生一種不信任的感覺。

　　慕容秋道：“蓋少俠，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蓋聶淡淡道：“箱子雖然滿了，可是慕容莊主的心卻沒有滿?！?p>　　一名莊仆聽見蓋聶這么說，已然會(huì)意，正要?jiǎng)邮?，卻被慕容秋叫住了。

　　慕容秋道：“羊叔，讓他說下去?！?p>　　此時(shí)，絕劍山莊的大院內(nèi)，真的比墳?zāi)惯€要寂靜。

　　除了寂靜之外，氣氛仿佛已有了巨大的變化，令人窒息。

　　蓋聶說了剛才的話后，居然不去理慕容秋，轉(zhuǎn)身對霜雪明說道：“你走吧！”

　　霜雪明皺了皺眉頭，他認(rèn)為蓋聶這是在羞辱自己。于是咬牙道：“我既然敗給了你，豈還有臉活著走出這里，你動(dòng)手吧！”

　　蓋聶的劍已收起來，就沒有再動(dòng)手的可能，可是他不動(dòng)手，卻不代表沒有人替他動(dòng)手。

　　霎時(shí)間，劍光驀地一閃，聽見霜雪明“啊”的一聲，整個(gè)人在地上翻滾。

　　再看他鮮血淋漓的手，左手的手指已被人削去了三根。

　　慕容秋手里正拿著一把劍，劍上還流淌著霜雪明的血。

　　蓋聶吃驚道：“你……”

　　慕容秋道：“蓋少俠，你今日不殺他，難保以后他不殺你。像他這樣的劍客，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敗，一旦失敗，他們就只有死。不是他死，就是別人死?！?p>　　慕容秋說完，吩咐羊叔道：“羊叔，送客吧！給他一百金，讓他去天嘯醫(yī)館！”

　　霜雪明忍住疼痛，他就這樣躺在地上，臉上已漲得青紅，額頭上有青筋暴起，手背上也凸著幾根青筋，他用右手捂住了左手，狠狠地咬住牙齒，一雙眼睛里早已是血絲遍布。

　　他一直盯著蓋聶和慕容秋看，也不說話也不罵只是看，好像要把他們兩個(gè)都吃了一樣。

　　絕劍山莊的老仆羊叔叫來兩名年輕的仆人，他們把霜雪明拖了出去。

　　直到霜雪明消失在大院的門口，他的眼睛還是一直盯著蓋聶看，一直看……

　　蓋聶安靜的站在那里，不說話，手里的劍已握得緊緊的。

　　他顯然被氣壞了，不論換作了是誰，只要看見慕容秋的所為，也會(huì)令人覺得發(fā)指，何況是才十六歲的蓋聶？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huì)了一把，究竟什么才是殘酷，什么才是失敗后的感受？

　　他沒有失敗，可是仿佛已經(jīng)看見了那些失敗的人，尤其是像霜雪明這樣的劍客，在失敗之后的感受，必定比想要打敗他更令人發(fā)狂！

　　沉。蓋聶竟覺得手中的劍開始沉了。

　　慕容秋看了他一眼，道：“你雖然比別人強(qiáng)，可是你若心慈手軟，說不定下次死的就是你。這些人可以為了贏你一次，既不要錢也不要命，你認(rèn)為他們還值得同情么？”

　　蓋聶抬起眼睛，看著慕容秋，搖搖頭，仿佛還是很吃驚，終于說道：“慕容莊主，我真想看看你究竟長著什么樣的臉，你的嘴，你的眼睛，還有你的心……”

　　慕容秋道：“蓋少俠，你可別怪我沒提你醒，對于像霜雪明這樣的人，實(shí)在沒必要心慈手軟。別忘了，他們本就是亡命之徒?！?p>　　蓋聶冷冷笑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笑聲也可以如此冰冷，不僅如此，他的心也比霜更加涼。

　　他緩緩的道：“古來匠者皆寂寞，惟有用者留其名。慕容莊主，我不是匠者，你更不可能成為用者。你的心可以殺人，可我的劍卻不是用來殺人的。”

　　蓋聶說完，往山莊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shí)候，又停住腳步，道：“希望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你的財(cái)主夢和可憐人的計(jì)劃也該收場了。大人的眼睛或許可以騙人，小孩兒的難道也會(huì)么？”

　　蓋聶說完，連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慕容秋見他一去不回，又氣又覺得奇怪，這時(shí)候羊叔已跑回來，問她道：“莊主，這是怎么了？”

　　慕容秋嘆了口氣，愣愣的望住了門口，道：“是我太小看他了，從箱子里拿出一百金，把巷子里的那些難民都打發(f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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