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的信任太奢侈
云辭又道,“退一萬步,潮大夫,你們若是能輕易找到人替代我,不至于和我這么過不去吧?”
潮海生道,“我們不會找你替代主上,你就是那個人,屬下對主上都是忠心耿耿的?!?p> 云辭嗤笑,“忠心耿耿,就是下毒逼我?”
“主上先前懦弱,我等實在沒辦法,才只好出此下策?!背焙I路鹨唤z之前的慌亂也沒了,平靜的說道。
“這借口真是敷衍,”云辭坐在床邊,用手指隨意的輕輕敲著床頭的柱子,潮海生又道,“主上身上的毒除了屬下們無人可解,只要主上完成自己的使命,屬下們自當為主上解毒,到時任憑……?!?p> 潮海生話還沒說完,云辭就打斷了他的話,“我要從今天起你們必須聽我調遣,任何行動要以我為主,不得擅作主張?!?p> “阿辭,你……”潮海生猶豫了片刻,低頭說道,“我等自然以主上馬首是瞻?!?p> 云辭冷冷的笑了一下,不過也沒再多說這件事,又問道,“你可查到那小道士的來歷?”
潮海生忽然抬頭看著他,“阿辭,你懷疑他?”
“來歷不明的人我為什么不懷疑?”云辭冷冷的問道。
潮海生立刻低頭,說道,“屬下無能,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在京城,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見過他。”
“果然查不到嗎?”云辭笑了一下,說道,“好了,你先去吧,以后沒我的允許,不要出現(xiàn)在我身邊?!?p> “阿辭,你的身體……”
“我的身體自然有人醫(yī)治,不勞你費心了?!痹妻o冷冷說道。
潮海生立刻點頭,“屬下僭越了,不過那小道士關心主上,主上為何不直接問他的來歷??!?p> “你也日日說為我好,我問你的來歷你可對我說過一句實話?”云辭嘲諷一般看著他。
潮海生無話可說,只好低下頭退了出去。
他剛一走,云辭便忽然用力捏著手邊的床柱,指尖泛著青白,臉上也冒出一層冷汗,渾身上下針扎的疼痛一下子加劇了數(shù)倍,從潮海生還在就開始,他不敢告訴潮海生,便一直撐到了現(xiàn)在。
剛想躺到床上休息,窗子一開一合便跳進來一個人,小道士拖著懶洋洋的身子走到他身邊,伸手給他把脈,片刻后嘖嘖嘆道,“真狠,阿辭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毒就會加劇發(fā)作。”
“這么神奇的劇毒,他們倒真舍得?!痹妻o臉色慘白,無力的笑了一下。
小道士繼續(xù)給他施針,說道,“阿辭,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問貧道便是,不必用潮海生試探?!?p> “我不想知道什么,”云辭道,“我不過想小道長和潮海生互相牽制而已?!?p> 星辰都要為他這份坦率氣笑了,心中想著貧道一心為了你你這邊還一直派人試探,不過面上卻只是依舊懶洋洋的說道,“貧道說過不會騙阿辭,就是真的不騙阿辭,若是阿辭有一天想知道什么了,盡管問?!?p> “好,”云辭也笑了一下,星辰施針的過程會加重他的痛感,他懶得在星辰面前偽裝,直截了當?shù)慕械?,“疼,輕點兒……”
星辰失笑,雖然沒說什么,到底放輕了動作,云辭又道,“若是小道長能幫在下這次,在下會報答小道長的?!?p> 星辰專心致志的給他施針,所有的針用完,她才抬頭看著他,笑了一下,“好。”
云辭臉色還是很不好,他體內的毒毒性很強,發(fā)作起來肯定很難受,就算他再能忍,長此以往也總會讓潮海生發(fā)現(xiàn)的,星辰問道,“潮海生若是知道你有別的心思怎么辦?”
“知道了再說?!彼砩想y受極了,渾身上下疼得厲害,便不耐煩的說了句。
星辰說道,“潮海生現(xiàn)在能為你所用,是因為他們確定你還按著他們的想法做事,一旦你有異心被發(fā)現(xiàn)……”
“小道長,您別嚇我了吧?”星辰還沒說完,云辭就急忙打斷,“這話可不能亂說,隔墻有耳?!?p> 星辰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亂糟糟的,她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心疼他還是不滿于他如今無所謂的態(tài)度,亦或者對潮海生以及他背后的人的恨意,她將云辭身上的銀針取下,又拿了顆藥丸給他,說道,“這藥應該能盡量克制毒發(fā),你先吃了吧。”
云辭點點頭,無力的就著她的手把藥吃了。
藥里有催眠的成分,云辭一夜一夜的做噩夢,這些噩夢讓他從生病醒來便沒有睡過一天好覺,因此星辰便專門配了這樣的藥,能盡量讓他睡得好些。
這藥云辭是第一次用,藥效很快,不過片刻就睡著了,他沒有讓星辰出去,星辰便一直坐在床前看著他,床邊搖曳的燭火映在他的臉上,使那張漂亮的臉忽明忽暗的,就那么莫名多了幾分可愛。
星辰這一日的疲憊仿佛一掃而空了,那永遠懶洋洋的小道士也正經了一些,眸子不再是那樣半開半合,她看了會兒,忽然從袖子里拿出個盒子,用手在盒子里沾了些藥水,伸手摸向自己的臉,藥水在臉上涂涂抹抹,很快那張滑稽的道士臉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美貌少女的模樣。
星辰起身,借著云辭房間的水洗了洗臉,將臉上的水擦干,便清晰的露出了她本來的模樣。
星辰的臉長得美艷,便是燈火有些暗,依然壓不住她的美艷,和云辭天然無雕飾的美不同,她的美很有侵略性,是那種看了一眼后便只能用艷字來形容的美,她年紀小,這美艷中還夾雜著幾分稚嫩,可即便這樣也不難看出,將來的某一日,有人看見星辰,便會不自覺的說出這將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
與這美艷的臉不同的是,少女有雙異常沉靜的眸子,平靜的就如同秋日的溪水,安靜的連落葉的聲音也能聽見,這雙眼眸里還有三分冷意,就如溪邊枯草上結的霜,她的整張臉就如同夏日一般艷麗而明媚,只有那雙眼,仿佛經歷了人間滄桑的深秋九月。
星辰散開頭發(fā),長發(fā)一下子垂了下來,平日看著小道士及肩頭發(fā),竟一下子及腰,她看著床上的少年,輕輕嘆了口氣。
隨即,星辰動了兩步,她走到云辭身邊,輕輕彎下腰,將唇貼在他唇邊,輕輕的吻了他一下,很快便又輕輕的離開。
她看了云辭一會兒,心中明白,她的美人在賭,他清楚自己如今一無所有的處境,在潮海生和星辰之間,他必須要選擇相信些什么,他選擇了潮海生的能力,又選擇了星辰的關心。
星辰忽然笑了一下,心道美人不愧是美人,他誰都沒有完全信任,他可以熟睡任由星辰留在他的房間,但絕不可能告訴星辰他真正想做的事,他也可以放心的指使潮海生去做些什么,但一定不會放心隨意的吃下潮海生拿來的藥。
他的信任太奢侈,星辰有這么點兒就足夠了,她愿意為了這點兒信任去付出些什么,想到這里,她便微微收拾了一下衣服,從窗子旁跳了出去。
質子府里沒人發(fā)現(xiàn)一個小道士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個美人出去,自然也沒人知道這京城的漆黑濃夜中,有哪座府邸開過門又悄悄的關上,有什么人挑燈深夜無法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