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像你這么聰明的人
星辰失笑,也確實不貪心,說道,“張涇原名大蠻,是京城百里外曲陽崗上的流匪頭目,此人武功天賦極高,不知道受誰指點過,算得上是江湖高手行列,八年前巡衛(wèi)營大規(guī)模出動剿了曲陽崗山匪,本來所有山匪都是死罪,但刑部惜他乃是人才,而且他從沒有親手殺過人,就讓他在刑部戴罪立功,這么多年他抓捕逃犯無數(shù),才混到從五品督捕的位置?!?p> 云辭點點頭,評價道,“山匪都敢用,刑部真是膽子大。”
“刑部尚書沈梅用人不拘一格,江湖中人他用的多的是,但他喜歡用那種長相兇狠,心腸更狠的人,往往這些人不用動手,犯人聽到這些名字腿都嚇軟了?!?p> “倒是個有趣的人?!痹妻o隨手輕輕敲著桌子,笑道,“沈梅卻是個溫和的名字。”
星辰說道,“沈梅是十年前的探花郎,他和他同一屆科舉考試的如今最年輕的也已經(jīng)而立之年,這個人,才二十有七?!?p> “他十七歲就高中探花?”云辭吃了一驚,雙眸發(fā)亮。
星辰點點頭,“據(jù)說是那一輩的天才,三歲識千字,五歲背萬詩,熟讀經(jīng)史律例,是個罕見的少年人才?!?p> 云辭雞啄米一樣點頭,星辰又道,“不過這個人很奇怪,當(dāng)年他鬧得滿城沸沸揚揚,人人都想著他必定是要一步登天的,本來宮里頭那位也有意讓他入閣,可他明明還是個少年人,偏偏卻要去那陰森森的刑部任職,那時候他可不是刑部尚書,他自請當(dāng)了刑部從五品的提審使……”
小元正好把飯菜端了上來,見星辰在和云辭說話,插了句嘴,“小道長在說誰?”
星辰隨口說道,“現(xiàn)在的刑部尚書沈梅。”
小元把菜擺好,說道,“沈大人當(dāng)年的事誰人不知啊,出了名的酷吏,聽說在他手上的犯人就算骨頭是鐵打的,他讓它碎那骨頭就要碎?!?p> 小元說完,看了眼云辭,道,“對了,世子爺以前不是還提起過他,沈大人還說在這京城里也就世子爺一個朋友了。”
云辭愣了一下,星辰也看了他一眼,如果沈梅認(rèn)識他,那他在張涇面前那一番表演簡直就和耍猴戲沒什么兩樣了,他頓時表情就變得有些怪異了。
小元見他面色不對,看了看星辰又看了看他,說道,“奴才還奇怪呢,世子也是很久都沒有說起過沈大人了,沈大人也有日子沒有來府里坐過了,難道是世子和沈大人有了什么嫌隙?”
云辭皺眉道,“以往沈大人常來?”
小元擺擺手,“也不是常來,咱府里基本沒人來過,沈大人武功高強(qiáng),就是偶爾從院子里翻進(jìn)來,和世子爺喝上一壺茶,世子爺……您不記得了?”
云辭倒頭趴在桌上,生無可戀的看了小元一眼,說道,“還有什么你說?”
小元也有些疑惑,說道,“沈大人每次來都說自己不是刑部沈梅,都不穿官服進(jìn)來,說和刑部沒關(guān)系,只想找世子爺喝喝茶談?wù)勶L(fēng)月,世子爺也不許奴才們把這件事說出去,奴才們才一直都不敢說?!?p> 小元想了一下,又道,“沈大人每次來都是深夜了,上一次來……大概是半年前了已經(jīng)?!?p> 星辰挑眉看了眼云辭,云辭揮手讓小元退下,交代道,“這件事不要說出去?!?p> 小元立刻說道,“世子爺放心,這些年奴才們對世子爺?shù)氖孪騺硎鞘乜谌缙?,一個字都不會說的?!?p> 小元說完便退了下去,云辭的筷子把碗里的飯都給戳碎了,郁悶的看了星辰一眼,問道,“小道長知道嗎?”
星辰搖搖頭,“貧道也是剛知道阿辭住在這質(zhì)子府。”
“也就是小道長很久以前認(rèn)識我,只是不知道我就是這質(zhì)子府質(zhì)子?”
星辰看了他許久,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云辭笑了一下,說道,“小道長騙我了。”
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云辭便覺得見過她,可她說沒見過,星辰道,“貧道確實是第一次來京城,貧道認(rèn)識的阿辭并不住在京城,所以,貧道不認(rèn)識京城的質(zhì)子,也不算騙了阿辭?!?p> “潮海生也是剛來的質(zhì)子府,”云辭的眸子忽然變得有些幽深,懶洋洋的一笑,問道,“這么巧嗎?我失了憶,就請來了兩尊大佛?”
“沈大人也許知道的更多,”星辰把他的筷子撥開,搶救下了被他戳的不成樣子的飯菜,淡淡的說道。
云辭道,“可我現(xiàn)在誰也不敢信啊?!?p> 星辰吃飯的手頓了一下,確實,他誰也不敢信,如果是普通的失憶,他身邊的人也許敢信,可他失憶明顯是有人對他下毒,潮海生說下毒是為了讓他重新開始,可如果不是呢,如果只是為了讓他相信一些本不是真的的東西呢,他怎么確定他相信的人不是潮海生局里的?
星辰說道,“阿辭,無論如何你總該相信一些的。”
“萬劫不復(fù)啊,”云辭長嘆了一口氣,忽而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門外,說道,“我相信小元?!?p> 星辰挑眉看了他一眼,云辭說道,“我這么聰明的人,自然知道誰都不值得完全信任,可有些人不一樣,小元他們,也許壓根就不知道我可能跟他們說了什么重要的東西?!?p> “阿辭,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被人整得中毒失憶的?”星辰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隨意的說道。
云辭伸手把筷子扔了出去,被星辰打了回去,他黑著臉悶悶的說道,“小道長,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哦,”星辰敷衍的應(yīng)了一句,隨即說道,“像阿辭這么聰明的人,一定知道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像阿辭這樣聰明的人,一定不可能對小元說了全部,有些事估計提都沒提,像阿辭這么聰明的人,一定知道你的潮大夫不許你和小元他們接觸,而阿辭這么聰明又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星辰挑眉看了他一眼,說道,“又沒本事反抗潮大夫,你的潮大夫要是想,強(qiáng)行綁了你該干什么干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云辭被她說的一無是處的,卻也不惱,慢悠悠的吃著飯,說道,“像我這么聰明的人,這不還有小道長罩著嗎?”
星辰立刻搖搖頭,“你可別扯上貧道,貧道打不過潮大夫,所以已經(jīng)跟潮大夫表過態(tài)了?!?p> “什么?”云辭有些好奇,揚眉問道。
星辰說道,“阿辭是絕世美人,得到貧道固然歡喜,可就算沒了,不過失去了個玩物罷了,對貧道而言沒什么損失?!?p> “小道長,你還是個人么?”云辭瞪著她,有氣無力的說道。
星辰挑挑眉,他忽然坐了起來,一邊吃著飯,一邊平靜的說道,“可是小道長,我若是死了,潮海生不可能放過小道長的,就算小道長能跑,被人追殺也不是什么好事?!?p> 星辰歪頭看著他,問道,“阿辭為什么不說,你看得出來貧道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這東西,太容易看錯,我這么可憐,腳下也許步步忘川,怎么能去賭這么不靠譜的東西?”
星辰一笑,說道,“別人都不能賭,但阿辭可以,貧道喜歡你,貧道在,你不會死?!?p> “可小道長也會不顧我的意愿逼我,小道長可以隨時離開,和我沒有任何牽扯?!痹妻o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星辰與他而言確實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但一次一次逼他也是真的,這些,倒不像是喜歡做得出來的事了。
星辰卻毫不在意,“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是最天經(jīng)地義的事了,何況貧道喜歡阿辭,不趁機(jī)占些便宜,日后若阿辭想殺了貧道,不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云辭冷笑一聲,這小道士真的沒有絲毫傷他的意思,可至于她嘴里的話,永遠(yuǎn)像是信口胡謅,根本就沒幾句是真的。
星辰說道,“阿辭這么聰明的人,故意和貧道親近,就是為了讓貧道和潮大夫不和,只要貧道敢離開阿辭,潮海生必定會殺了貧道?!?p> 云辭懶得離她,繼續(xù)埋頭吃飯。
星辰忽然伸手,一下子抓著他的手腕,笑了一下,問道,“阿辭買了些書,想做什么?”
云辭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只略顯纖細(xì)的手,說道,“怎么了,小道長這都要管?”
“阿辭……”她似乎本來準(zhǔn)備說些什么,卻忽然不想說了,她笑了一下后說道,“沒關(guān)系,阿辭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記憶,貧道雖然會盡力,但也無法保證,阿辭恢復(fù)不了記憶,永遠(yuǎn)都會被貧道牽制?!?p> 云辭沒說話,星辰轉(zhuǎn)身離開,笑聲飄到云辭耳邊,“難哦阿辭,質(zhì)子想出府可不容易。”
云辭捏著碗的手指微微緊了緊,平靜無波的眸子里微微揚起一抹笑容,看向了星辰離開的方向,又慢吞吞的把手里的飯吃完,才叫下人收拾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