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繼續(xù)過著,如太陽東升西落,兩點(diǎn)一線。我招待著店中的客人,優(yōu)優(yōu)和小鈴鐺偶爾在店中嬉戲打鬧,給稍顯沉悶的我?guī)斫z絲愉悅。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xì)如愁。空閑時,我還是會想起陳鴻雁,更多的是想起哭泣的小寶,如果小寶在我面前,我一定照顧她、愛護(hù)他,把我所有的愛都給他,以彌補(bǔ)他母愛的缺失??墒撬呀?jīng)長大了……
我喜歡夢中的小寶,但是并不意味著我喜歡現(xiàn)在的陳鴻雁,雖說他們是同一個人,但在我心中亦然是兩個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想接受小寶就是陳鴻雁的事實(shí)。
二十多年,我在父母的呵護(hù)下長大,沒有吃過苦、受過罪,平平安安到26歲。但是陳鴻雁卻沒有了媽媽二十年,失去媽媽的愛二十年?!岸甑南肽睢?,原來這就是你微信名字的來源。我不禁淚流滿面,愧疚心疼不已。
離上次去鶴山茶廠已經(jīng)過去一周的時間了,這天,又是周末,我來到店中,就收到陳鴻雁的微信??吹絺渥⑹曲Q山陳老師,覺得刺眼的很,于是我把他的名字改為:鴻雁哥哥。
鴻雁哥哥:小羽,最近新茶出廠,忙了一個星期。今日才有時間,我去找你如何?
我回復(fù):好的,你大概哪個時間到達(dá)?
鴻雁哥哥:晚上六點(diǎn),我請你吃飯,我們聊一下。
我:好,我等你。
晚上,我把鋪面交給小鈴鐺,囑咐和以往同樣的話,然后就去找了一個西餐店,我把位置發(fā)給了陳鴻雁。他如約前來,穿白色襯衫和黑色休閑褲,一見面,看著他的白襯衫,我不由莞爾:“這件是我扯破的那件襯衫嗎?”
陳鴻雁微微笑道:“你扯破的那件,扣子沒有找到,先收起來了?!?p> 我不好意思的尬笑:“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改天我買一件新的來賠罪?!?p> 陳鴻雁立刻說:“好啊?!?p> ??!心想,就不能假裝客氣一下嗎?
微笑掩蓋,各自點(diǎn)了吃的,菜上的很慢,我們的座位是用帷幔隔開的,兩側(cè)都沒有客人,很安靜,不用擔(dān)心談話被偷聽。我單刀直入:“我落水那天的事情,你可以講給我聽嗎?”
他好像憶起來不好的往事,面部瞬間就沒了表情,微微皺眉對我說:“本來這件事情,我把他封存在我的記憶中,不去想,想起來心里會很痛。但是,我說過,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我抱歉:“對不起?!焙韲迪袢艘慧缑藁?,堵得難受。
他搖搖頭,面色凝重,輕啟薄唇:“沒事,你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20年了,說起來很久遠(yuǎn),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是仿佛昨天一般。”
“那年夏天,暑假,羅叔叔帶你來玩,他出門去忙,把你放在我家交給我?guī)е?。一開始我們玩紙牌、彈珠和別的游戲,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么游戲了。后來,你玩夠了那幾個游戲就不再想玩了,然后你朝著馬路對面走去。對面是條河,怕你有危險我就追過去。誰知,你剛跑到岸邊,手就往水里伸,鬼使神差的腳下一滑就落入了水中。七月底,正是汛期,河水很深,我趕緊沖過去,伸手去拉你,但是夠不著,我那時不會游泳,只有轉(zhuǎn)身跑回去向媽媽求救,還好媽媽把你救上來了。但是那段時間,媽媽本身就病者,咳嗽一直沒好,又因為救你,肺部的水沒有及時排出,所以就~~~”
我知道他此時很痛苦,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他喝了水,繼續(xù)說:“我只恨自己無能,不會游泳,讓媽媽涉險。怪自己沒有保護(hù)你的能力,更沒有保護(hù)媽媽的能力?!?p> 看到他難過的表情,我也心如刀絞,安慰道:“你不用自責(zé),那時的你才11歲左右,還是個孩子,怎么保護(hù)別人?”
陳鴻雁眼睛通紅,但是還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無助的小寶,我很想沖過去抱抱他,安慰他。剛站起身,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坐下,隨即喚他:“鴻雁哥哥,你不用自責(zé),其實(shí)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的落水,你媽媽也不會遇難,你也不會那么小就孤苦無依。都是我的錯!你最該恨的是我,我欠你們一條命,這份恩情,我不知道該怎么還……”
說著,我的淚便落下臉頰,陳鴻雁從我對面站起身,來到我身邊,把我抱在了懷里。我在他懷里低聲的抽泣,只覺得自己在一個安全的港灣里,遮蔽風(fēng)雨,能讓不安的心暫時得到片刻的安寧。
在這個懷抱里,只覺得時間停滯,瞬間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我還不想清醒,但服務(wù)員的打擾還是把我拉回到現(xiàn)實(shí)中,牛排上桌了,陳鴻雁放開我,拍拍我,以示安慰,然后做回對面。
我擦了眼淚,不知所措,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道:“抱歉,鴻雁哥哥,我失態(tài)了。”
“不礙事,誰讓你是妹妹呢,小時候沒能保護(hù)好你,長大了,我有能力保護(hù)你了,更不想你為這件事太難過。別想太多了,事情都過去那么久了,早就釋懷了?!?p> 我不好意思的低頭開始吃東西,雖然沒有胃口,還是強(qiáng)迫自己吃點(diǎn),才不至于頭暈。想著,小寶也是我想保護(hù)的人??墒撬L大了,不需要我的保護(hù)了,心中不免遺憾。
飯間,我跟陳鴻雁說了我的夢,陳鴻雁想了想說:“你夢中的基本屬實(shí),自我記事起,爸爸對媽媽一直不好,還經(jīng)常喝酒,和媽媽吵架。后來媽媽去世后,爸爸戒酒了,也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人完全變了,對我也是無微不至的照顧。所以,肅羽,你不用太內(nèi)疚,我希望你快樂無憂的活著,不受任何心里枷鎖的束縛,知道嗎?“
我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一下,道:“不知道我以后還會不會夢到小寶和阿姨?”
陳鴻雁就笑了:“你想夢到呢還是不想,你想夢到小寶,還是想夢到我媽媽?”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想了一下還是說:“我想夢到快樂的小寶和阿姨,不想再心痛的醒來,這樣下去,心臟受不了?!彪S即用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
“小羽”陳鴻雁叫著我的名字,放下手中的餐具,略微思考下,說:“我今晚在這附近住下,明天你跟我一起到我家,去我媽媽的墳上上柱香,我想,這樣以后,你都不會做噩夢了,怎么樣?”
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不管有沒有效果,總要去祭拜一下的。
晚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隨后,陳鴻雁去了西三環(huán)的朋友那里,我則開著我的QQ回到店里,和小鈴鐺一起做收尾工作。
第二天一早,陳鴻雁來接我,不巧,楊啟文也來了,兩人一見面互相點(diǎn)頭示意打了招呼,各自然后朝我店中走來。巧的是兩個人都穿著白襯衣、西褲,不同的是,陳鴻雁頭發(fā)略長,表情淡漠,個高一些,腳步緩而不慢;楊啟文頭發(fā)略短,倒也精神,比陳鴻雁略矮些,戴著黑框眼睛,文質(zhì)彬彬,卻腳步急促。
難得的兩人同框,不免多看了幾眼,想來這兩個人的行為動作與職業(yè)有很大關(guān)系。
我看到楊啟文手里拿過來4本書,全是成人自考的會計專業(yè)復(fù)習(xí)資料,不免感激:“謝謝,果然表哥出馬就是不一般,真是神速。”
他把書遞給我,笑道:“那當(dāng)然,你交待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p> 我交待小鈴鐺燒水泡茶,然后目光轉(zhuǎn)向陳鴻雁,他此刻正從門口進(jìn)來,還是一臉淡然的表情,看不出波瀾。我忙叫道:“鴻雁哥哥,你先坐下喝杯茶,我把店里的事情處理一下,我們就出發(fā)。他點(diǎn)頭說好,就坐了下來。
楊啟文有些疑惑:“肅羽,你還要出去嗎?”
“對,我一會跟鴻雁哥哥回趟家,去阿姨的墳前上柱香?!蔽液唵位卮稹?p> 楊啟文莫名有些失望,他說這次來的目的:一是送書,二是還要采購一些紅茶。我心中疑惑,這么快就喝完了?看來是遇到茶客了。不過還是幫他聯(lián)系貨源。有陳鴻雁在,自然不用我聯(lián)系,他直接跟小彭哥打電話,還下了死命令:40分鐘內(nèi)送到。我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很鐵,自然不用擔(dān)心。
楊啟文提議大家一起去,開兩輛車,我沒有同意,總不能次次都關(guān)店鋪,總是給衣食父母吃閉門羹,小心被拋棄。
35分鐘后,紅茶到了,我給楊啟文包裝好,放到了他的車?yán)?,并讓他付款給小鈴鐺,交代小鈴鐺給楊啟文繼續(xù)泡茶招待。我在對面花店買了一束黃菊,然后坐上陳鴻雁的車,往蒲江方向開去。我心中惦記著小寶媽媽,全然沒有顧及到楊啟文投來擔(dān)憂的目光。
事后才知道,這天楊啟文并沒有立刻回去,而是選擇留下來給優(yōu)優(yōu)和小鈴鐺幫忙,還在空閑時間幫他們兩個補(bǔ)習(xí)功課。第一次覺得表哥像我們?nèi)齻€人的家長,在我開溜的狀況下主持大局。
如果不是陳鴻雁,換作別人,我絕對不會單獨(dú)跟一個男人出去,或者獨(dú)處,即便這個人是相對熟悉的楊啟文。但是鴻雁哥哥是從小就熟悉的人,即使我不記得和他一起玩過,感覺上他也是我可以信賴的人。再者,我欠著他們家的恩情,即便他要做什么,我也不會反抗,連命都是他們家的,其他的我還會計較嗎?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這種想法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