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開處,數(shù)百衙差蜂擁而出,列于大道兩旁,雖是吊兒郎當(dāng),但也算陣列整齊。
縣史留著油汗,由屬下攙扶著來到近前,噗通跪下,將頭低到塵埃里,癡胖的軀體明顯在瑟瑟發(fā)抖。
“罪吏魯縣縣史張十五率八百衙役跪迎……迎將軍大軍!”
薛銳策馬上前,嘴角帶著淡淡的頗有些譏誚的笑:“張大人這便投降了嗎?”
“正是,等……等候?qū)④姲l(fā)落!”張十五匍匐在地,腦袋低垂,斗大的汗珠不住從額頭滾落。
薛銳回頭看了看楊靳,楊靳神態(tài)自若,驅(qū)馬上前,沖薛銳使了個眼色,便帶領(lǐng)士兵進(jìn)入城中。
衙役盡數(shù)得到整編,楊靳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魯縣,兵馬更由原來的數(shù)百人變作一千二百人,帶兵的小校把總也得以晉升。
翌日清晨,縣衙大堂。楊靳端坐中央,兩旁是手持長矛的兵士,高喊著“威武——”,一派官宦模樣。
張十五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進(jìn)來,這大堂他最熟悉不過,但此刻面對著那塊書著明鏡高懸四個字的匾額,卻如同置身森羅殿。一進(jìn)來便緊走兩步,跪倒案前。
“小的給將軍叩頭!”
“喲,這不是縣史大人么,快快請起!”楊靳面含微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張十五匆匆看了一眼,便即低下頭,心里一百個不甘,早知上了當(dāng),恨得牙癢癢,但想到楊靳槍挑小魔王,麾下更有如云猛將,縱是全力火拼,也落不得好下場,又是轉(zhuǎn)怒為憂,冷汗直冒。
楊靳笑嘻嘻的問:“縣史大人怎么稱呼?”
“臣……張十五?!?p> “臣?我又不是皇帝,別臣臣臣的!”
“下官——卑職——罪人張十五叩見將軍!”張十五抬手拭去臉上的汗?jié)n,噤若寒蟬。
“張大人可不是罪人,開城接受整編,避免了一場兵禍,實是造福百姓之舉,可是立了大功呢!”楊靳笑著起身,過去拉起張十五的手,“來來來,上座!”
不敢不敢,微臣不敢。張十五輕輕掙脫楊靳的掌握,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張大人不需如此,快起來說話。楊靳又拉起他的手,笑容滿面,張大人,說不得楊某還得倚仗大人??!
不敢,微臣但聽將軍吩咐!
實不相瞞,如今我等大軍糧餉不濟(jì),兵械匱乏,不知張大人……
微臣明白,縣衙倉庫里有糧食四千石,金幣六千,這兵械嘛……
張大人,可魯縣可是永定的重鎮(zhèn)啊,不會……
將軍,這……這可是死罪?。?p> 將軍!步青云一拍身旁的茶幾,霍的起身,一抱拳,咱們奪下齊縣時,將縣史縣丞師爺?shù)热巳繑亓耸?,還是將這廝砍了吧,這也是百姓之愿,望將軍恩準(zhǔn)!
將軍——
張十五俯首楊靳腳邊,現(xiàn)在已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
回稟將軍,離此二十里外的云瑤山,有一處兵工廠,囤積兵械戰(zhàn)車無數(shù),歸州督大人所轄,工匠甚多,但守備不過數(shù)百。將軍大軍一至,定可唾手可得!
楊靳眼角含笑,此話當(dāng)真?
小的怎敢欺瞞將軍,句句屬實。
這事可得由張大人帶路啊!
這個自然,若是將軍的大軍前去,小的自然派人帶路。
嗯,你看,張大人,你又立了一件大功?。?p> 楊靳笑著攙起張十五,這魯縣不可一日無主,張大人就暫且委屈一下,做個縣丞如何?
張十五直是大喜過望,叩頭謝恩。楊靳拍拍他的肩頭,張大人,自此咱們便是一家人,還望張大人多多協(xié)助,將來有一日萬不可倒戈,否則……
小的明白,小的唯將軍馬首是瞻,縱是肝腦涂地……
好了,你且退下吧。
喏!
楊靳與眾將計議一定,命步兵統(tǒng)領(lǐng)步青云率五百勇士趁黑夜襲云瑤山。步青云自加入楊靳的隊伍一來,第一次得以重任,拍著胸脯打了包票。
楊靳又命來虎等人征集兵員,搜羅金屬,補(bǔ)充糧餉,僅限于惡霸豪紳,不可滋擾百姓。
唯獨留下薛銳。
你做過府兵的軍尉,可獨自制定軍紀(jì),我只提供兩條供將軍參考。第一,殺人者死;第二,騷擾百姓者死。
末將謹(jǐn)記于心!
我們既已占領(lǐng)魯縣,為了安撫百姓,那便要發(fā)布政令。這件事你也可以替我擬來,我只提供幾點,望將軍好生揣摩。第一,將土地均分百姓,使人人有田種,兩年內(nèi)免糧,之后會減輕田稅,可采取百晉一的方略,即百姓收獲一百斤糧食,可繳納一斤田稅;二要取消商販的雜稅,只收取減輕后的營業(yè)稅,如何減輕,便由將軍跟書明玉等人商議后擬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廢除奴隸制,使庶民平等,得到自由的奴隸,若是愿意加盟我軍,自是一百個歡喜。我們得到云瑤山的兵械,必是實力大壯,你可暗中選拔一些勇猛的奴隸,組成一支敢死隊,好好操練,日后由我親自調(diào)度。記住,這件事并非僅僅限于魯縣,你只可暗中操作,以免給人落下口實,明白嗎?
末將明白!將軍的這番政令,勢必得到百姓積極響應(yīng),這可是仁義之舉?。∧⒏藢④?,實是三生有幸,自此便跟隨將軍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來,萬死不辭!
能得將軍這樣的勇士,亦是上天垂見,讓我們攜手闖出一片天地,不負(fù)百姓,造福一方。
遵命!
薛銳離開后,楊靳沖手下一個兵士招招手:“讓孫軍尉前來見我!”
這孫軍尉名叫孫丁,是一隊人馬的長官,奴隸出身,作戰(zhàn)勇猛,頗得楊靳賞識。
屬下拜見將軍!
孫將軍請坐!
謝將軍!
孫將軍,你可知我召你前來的目的?
屬下不知。
我等雖已占領(lǐng)魯縣,但敵兵在后,不日便會進(jìn)犯,我等勢必要避一避風(fēng)頭,但我們得來的城池,決不可拱讓。你領(lǐng)魯縣縣史一職,暗中操練兵馬,敵軍來犯之際,可化整為零,隱于民間,壯大兵馬。待我等卷土重來之時,你可里應(yīng)外合,再奪魯縣!
屬下領(lǐng)命!
不多時,偌大的大堂中只余下楊靳一人。他命人炒了幾個菜,剛提起筷子,又吩咐道,讓李孝直過來見我!
那兵士得令轉(zhuǎn)身,忽見探馬急匆匆奔進(jìn)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