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有些不對勁,便硬著頭皮去詢問溫憲。
自從鄉(xiāng)試以來,魚幼薇便沒再和溫憲多說過什么話,因為他專心于書本,就是二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也未多碰面過幾回。
硬著寒暄了幾句,問問他發(fā)揮如何,他的回答竟是發(fā)揮的非常糟糕。
“幼薇妹妹。”溫憲好像又想說什么,神色異常古怪,眼里竟有些悲戚的神色。
“嗯?師兄?”魚幼薇心中有事,漫不經(jīng)心的反問。
“無論如何你要記得,我心中一直有你?!?p> 兩個人的尷尬好不容易通過這些日子得到緩解,他怎么突然又說這個……自己的父親多日聽不到消息,居然還有閑心在這兒計較些兒女情長,真是令人無語。
魚幼薇無暇與他糾纏這些,趕緊進入正題。
“師兄,其實今天我來是想問,師父怎么還不回來?”
“父親他……”溫憲看起來猶猶豫豫的。
魚幼薇更覺不對勁,追問起來:“真發(fā)生什么事了?”
“父親被下了大獄了?!?p> 魚幼薇好似聽見句玩笑話似的,不想相信半分:“這怎么會?”
怎么會?不是好好的去參加會試嗎,又不是參軍打仗投敵叛國,怎么會被抓起來?
“我和父親不在一個考場,具體如何我也不知,只聽說他是又幫人答卷。”溫憲無奈的說。
“又幫人答卷?所以說,上次師父回來,就是這個緣故?”
“是……”
魚幼薇頓覺暈頭轉(zhuǎn)向,無暇思索師父為何會作出如此稚氣的事情?!澳乾F(xiàn)在怎么辦?何時才能還他自由?”
“我這幾天也在托人詢問,只說竟是皇上親下的命令,無人敢多說上一句話……只怕……父親這次遭遇大劫了?!?p> 竟然是皇上親下命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連幾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魚幼薇感覺每天都被痛苦焚燒著心臟,那種焦急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她有生以來體會過兩次,一次是母親離開自己的時候,一次便是此時此刻。
她還能為師父做些什么?偌大的長安城她還能去找誰幫幫自己?師父不在身邊了,她又要何去何從?
倏地三月快過半,溫宅上下四處詢問無門,溫憲拉下臉托了鄭嬉去問問她父親,竟也沒有半分松動的作用。
這天魚幼薇正在街上走著,想著出去采買些生活的用品。突然人群騷動,嘴里各自都嚷嚷著什么,側(cè)耳仔細一聽,原來是最終的殿試放榜了。
她恨透了科舉。若不是因為如此,若不是因為自己非不懂事的苛求師父滿足自己莫名其妙的小愿望,師父也不會成了現(xiàn)在這杳無音訊的模樣。可恨自己還寫什么“舉頭空羨榜中名”。
她加快腳步想趕緊躲過騷亂哄鬧的人群,卻被一個嘴里喊著:“公子!公子!您奪了狀元郎!”的小廝一下撞翻。
沒想到一個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自己,將自己攔腰扶起。
她驚慌失措的抬起眼,卻發(fā)現(xiàn)扶住自己的人正是李億。
“是你?”魚幼薇驚詫,回想起來也好久未見他了。
“給姑娘賠罪,小的不長眼!”那撞了自己的小廝竟沒趁亂逃了,反倒停下給自己道歉,仔細一看還挺清秀書生氣的,不像一般的粗使小廝。
“知道自己不長眼就好?!崩顑|竟數(shù)落起他,示意讓他一邊去。
這是李億的隨從?那他剛才嘴里喊的……
“你,你是狀元郎?”魚幼薇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人。
“小姑娘,瞧你驚訝的,”李億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正是在下。”
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見到活的狀元郎,站在自己眼前,還是個自己熟知的人,沒想到,李億竟真如師父師兄所說,是奪狀元郎的材料。
她一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卻從身后突然涌上了一大群人,圍著李億開始介紹自家待嫁的姑娘。
“家女今年剛滿了十五,與公子恰是良配?!?p> “公子可婚配了?”
李億未作答,只搪塞了句:“各位各位對不住了!在下還要入宮向皇上謝恩,嫁娶之事不勞煩各位了!”說罷,他便抓起魚幼薇的手,向人群外跑。
魚幼薇被迫也奔跑起來,自從她的腳重重的崴過之后,她再也沒跑過。受傷之后這還是第一次大步的跑,她覺得腳踝處有些隱隱的疼痛,卻又無暇顧忌。
她望著前方拉著自己手的這個男人,與其說他拉著自己的手,不如說只是手腕,他手掌的溫度隔著她的衣袖隱隱約約的,卻可能剛好是三月春陽的溫度??烧绱讼胫顑|突然將自己的手溜進她的袖子,抓住她的手。
就在那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的心猛縮了一下,差點要停止跳動。
待跑到人群不再簇擁的地方,二人才喘著大氣停下。
李億看見魚幼薇的脖子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是那種想流淌卻又沒有力氣凝聚匯合的汗珠。他將目光上移,落在她的臉上,忽地發(fā)現(xiàn)幾月未見,小姑娘出落得卻快了些。
她的眉梢與眼尾不再傻笨可愛,竟是有些微微的上揚,像只狡猾卻乖巧的小狐貍。
魚幼薇依舊喘著大氣,略微緩過來時,遍問道:“你剛才說,要入宮向皇上謝恩,是搪塞他們,還是確有其事?”
李億笑笑,正想著她像個小狐貍,她還真犯起了小聰明。
“搪塞他們是真的,入宮謝恩也是確有其事。”
“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怎么吞吞吐吐的,什么事?”
“我?guī)煾杆?,被下了獄已經(jīng)許久了,我和師兄實在是輾轉(zhuǎn)無門?!?p> “天啊,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會這樣的?”李億也震驚,這些時日他一直專心殿試,未聞半點風(fēng)聲。
魚幼薇將自己知道的支零半碎都告訴了李億,猶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是狀元郎,肯定很得皇上青睞,能不能幫幫我,幫我給師父向皇上求求情?”魚幼薇的語氣近乎哀求。
“你既信我,與我說了,我一定幫你,倒不如,你隨我一同進宮?”
“真的可以嗎?那太感謝了!”魚幼薇激動得想抓他的衣袖,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在被他握著。
她趕緊羞澀的抽出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他手掌心的汗給濡濕了。
李億陪著她采買了她要買的些許物件,又將她送回溫宅。
“那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你也別多想了,早些休息?!崩顑|摸了摸她的頭。
魚幼薇下意識的想躲,卻逼迫自己沒有躲開。
“好。”魚幼薇沖他苦笑了一下,轉(zhuǎn)身入了大門。
怎能不擔(dān)憂呢。
這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