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道:“什么唇亡齒寒?用得著你來給本官講故事?宋金滅了遼后永結(jié)秦晉之好,大金將世代向大宋稱臣,以叔侄之禮事大宋?!?p> 眾人聽聞此言,又盡愣住了,原來大宋朝廷不但知道了遼國被金所趕之事,還和金國約好了一同滅遼!眾人在此等宋兵,卻是等來宋金一場合圍!怪不得金兵昨晚并不急著攻打,原來也是等宋軍到來才動手,以免將遼兵打散了,更難追殺?,F(xiàn)今眾人被金宋兩軍南北團團圍住,怕是插翅也難飛了。
童貫又道:“蒲燕陽,你現(xiàn)下殺了耶律延禧,將他頭顱交給本官,助大宋滅了遼國,本官猶可向朝廷保你滅遼之功,不問你通敵之罪?!逼蜒嚓栂蛏较碌乃伪徒鸨戳艘谎?,但見兩國軍馬已將黃教和遼國兵馬緊緊圍在了小山上,不由心下一陣沉痛,對耶律延禧道:“陛下,是蒲某誤了大遼了?!?p> 童貫見蒲燕陽不理會他,又喝道:“蒲燕陽,你殺是不殺耶律延禧?莫非你當(dāng)真要叛國投敵么?”
遼國兵將向蒲燕陽瞧去,生怕他點一下頭答應(yīng)了童貫。然蒲燕陽沉默片刻,道:“請恕蒲某不能從命?!边|國眾兵將才略松了一口氣。
童貫大怒道:“你以為你給皇上鑄了幾個鼎,得皇上封為‘神鑄父’,我便不敢殺了你?”向鐘相瞧去,又道:“鐘相,你也要附蒲燕陽為逆么?”
鐘相想了想,道:“鐘某并不助大遼?!边|國上下和黃教眾人大驚,此人武功高強,若他助宋,黃教和大遼更無半分脫險的希望了,人人滿懷絕望。
鐘相對蒲燕陽道:“蒲兄,大遼終是我大宋的世仇,我們犯不著為了它而與大宋為敵,更犯不著為了它而喪了性命,還望蒲兄三思?!?p> 蒲燕陽緩緩搖了搖頭,道:“鐘兄之意,蒲某心領(lǐng)了。但蒲某答應(yīng)了大遼陛下,誓要與大遼同存了?!辩娤嘀褯]法勸得他動,遂抱拳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鐘某告辭了?!逼蜒嚓柵e手略還了一禮,道:“人各有志,鐘兄請便罷?!辩娤嗨炻适窒氯说认律蕉?。
童貫又高聲道:“蒲燕陽,你再冥頑不化,休怪本帥無情了?!?p> 遼國兵馬頓時慌作一團,不少人已驚哭出聲,耶律延禧也痛哭道:“大遼國今日亡了?!逼蜒嚓栃南乱槐?,走到耶律延禧跟前,道:“陛下,黃教誓保陛下突出金兵重圍去,蒲某在,陛下在,大遼在?!?p> 蕭洞天對蒲燕陽道:“教主,屬下且率一路兵馬引開金兵?!痹S逍、何愁人、包世屠也道:“屬下也從另一路殺下去,沖出一缺口?!逼蜒嚓桙c了點頭,當(dāng)下分兩股人馬作兩路殺了下去。
金兵見有人殺下山,即迎了上去。數(shù)百名黃教弟子沖進(jìn)金兵陣中,如小溪奔進(jìn)大海中一般,迅即被金兵淹沒,過不多時已倒下過半。
童貫揮宋兵從后面攻上,耶律念奴忙率一隊遼兵去抵擋,但宋兵勢眾,眾遼兵又人人如驚弓之鳥般,如何能夠阻擋?宋兵越攻越上。
耶律延禧望望張覺,又望望蒲燕陽,眼中滿是驚懼和絕望之色,蒲燕陽道:“張南使,你負(fù)責(zé)保護大遼的一眾宗室脫離此圍?!鄙焓衷趶堄X肩頭上一搭。張覺已覺懷里多了一物,正詫異間,抬眼見蒲燕陽雙目灼灼瞧來,搭在他肩頭上的拇指也用力捏了一下。
張覺頓時明白教主將甚重要之物托付給了自己,點了點頭,道:“屬下敢不盡力。”
蒲燕陽隨之彎下腰身,對耶律延禧道:“陛下,蒲某背你出去?!北娙司且幌玻蜒嚓栁涔ιw世,耶律延禧由他背在身上,或許真脫逃得出去了。
耶律延禧不及多想,附到了蒲燕陽背上。蒲燕陽站直腰身,身子一縱,向山下落去,躍向了金兵叢中。眾金兵刀槍并舉,在蒲燕陽腳下形成了一片刀山槍林,蒲燕陽身在半空,往下一掌拍出,登時將數(shù)名金兵擊倒,又回手一抓,以“龍爪功”奪下一名金兵的手中之刀,往下一撩,削斷了數(shù)把刀槍,然后腳尖一踢,將一名金兵踢下馬,落到了其馬背上。這幾下出招如電,干凈利落,不帶絲毫余冗,遼兵和金兵皆看得目瞪口呆。
他剛要縱馬而去,數(shù)把刀槍又攻至,蒲燕陽回刀橫掃,架開了眾刀槍,然后足尖在馬肚上一踢,縱馬而去。完顏斛孛束叫道:“殺馬?!笔喔鶚尨虂?,將那馬腹刺得如刺猬一般。
蒲燕陽身子往前一撲,險些跌下馬,急忙又背起耶律延禧縱身而起往另一處落去,足尖連連疾踢,將數(shù)名金兵刀槍踢飛,伸手一探,又奪過了一名金兵手中長槍,將那金兵挑落馬下,落到其馬背上。
眾金兵發(fā)現(xiàn)了耶律延禧在此,盡皆蜂涌過來,一時半空中刀槍揮舞,耀目生輝。塞上眾人只看得心驚膽戰(zhàn),生怕哪根刀槍不長眼睛,招呼到了耶律延禧身上。若是耶律延禧有甚閃失,大遼國便就此亡了。
張覺趁金兵盡去擒大遼皇帝之際,領(lǐng)著南天門弟子和數(shù)千名大遼御營親兵護著遼室的宗親沖下山去,這些皆是大遼的精勇之士,兼之有黃教弟子相助,一下沖破了宋金的兩道重圍。耶律念奴料想張覺能護著遼室宗親逃脫,當(dāng)下和耶律大石轉(zhuǎn)身去追蒲燕陽和耶律延禧,但金兵勢大,頃刻將二人沖散了。
耶律大石執(zhí)一根銀槍,東挑西刺,在金兵陣中沖來殺去,尋找耶律延禧和耶律念奴。耶律念奴則被一群金兵緊緊圍困住,幸而那四名侍女發(fā)現(xiàn)了她,沖殺過來緊緊護衛(wèi)在她身側(cè),五人仍朝蒲燕陽所逃方向殺去。
但斗不多時,一名侍女被金兵刺中后背,耶律念奴忙殺回頭救援,一劍將那名金兵砍翻,道:“穆珠,你傷得如何了?”但不待穆珠回答,十余名金兵又一齊挺槍向耶律念奴刺至。穆珠驚呼一聲:“公主小心。”一把將耶律念奴推開,數(shù)根長槍刺進(jìn)她胸腹中。穆珠一聲痛呼,吐血而死。
耶律念奴和另三名侍女驚呆住了,欲去救時,更多長槍嗖嗖數(shù)響又已刺至!四人只得各自讓開,揮劍拼命削砍,又被金兵分散了開來。斗了片刻后,那三名侍女終于不敵金兵,一個個倒在金兵亂刀亂槍之下。
耶律念奴心中大悲,她武功原是不弱,但兩次被張覺所傷,已元氣大損無力救及。忽背后一陣風(fēng)響,又有刀槍刺到,急忙回劍砍削,但剛一轉(zhuǎn)身,左側(cè)一根長槍“嗤”的刺進(jìn)了肩頭中,耶律念奴只覺一痛,手中長劍險些脫手掉落,跟著數(shù)名金兵的刀槍又寒光閃閃疾刺而至!
耶律念奴無法再抵擋,眼看便要隨四女而去,忽一人躍了過來將她提開,正是張覺。原來張覺在耶律念奴離去后,也殺了過來尋她,恰好在她遇險時救了她。
耶律念奴心頭一熱,道:“張大哥,謝謝你又救了我。”張覺道:“還說這些干什么?現(xiàn)下我無法給你包扎傷口,你且隨我來?!崩蛉松僦幫粐R赡钆Φ溃骸安?,張大哥,我要去救我的父皇。”張覺一怔,道:“有我家教主救護,你父皇當(dāng)不會有甚危險的?!钡赡钆砸?,二人只得向蒲燕陽所在方向殺去。
過不多時,二人遙遙看見了蒲燕陽,耶律延禧仍由蒲燕陽背著往前沖突。蒲燕陽手執(zhí)一桿長槍橫掃,眾金兵紛紛受傷倒地,眼看再突多百余丈后即可沖出重圍去了,忽聽得背后風(fēng)響,一物擊至。
蒲燕陽聽這一襲聲勢驚人,暗吃了一驚:“卻是誰殺到?”急忙伏低身子向前竄出?;仡^看去時,一人手執(zhí)鐵杖,倚杖而立,滿臉青郁之色,正是方七佛,驚問道:“方兄如何到了這兒?又為何要害蒲某?”
方七佛悲怒道:“我要為我妻子報仇?!逼蜒嚓栔拮颖凰诺陌灯鱾蒙踔?,性命堪憂,暗驚道:“尊夫人如何了?”方七佛大怒:“這一切均是拜你所賜?!闭f罷,掄起閻王鐵杖,如一陣狂風(fēng)驟雨般疾攻上前。
方七佛那日抱玉修羅奔下玉皇頂不久,任他如何給玉修羅輸入真氣,玉修羅也已無力回天,方七佛悔恨自責(zé),不住揮掌擊打自己,直打得雙頰腫脹,滿是鮮血,哭成了淚人。后來瞧見了蕭洞天等黃教弟子近千人經(jīng)過,他不及埋玉修羅,決定先去殺些黃教弟子出氣,豈知黃教弟子殺不著,回頭再找妻子時,發(fā)現(xiàn)不見了妻子之尸。他驚恐之極,連尋了數(shù)日,竟尋到了應(yīng)州,發(fā)覺了蒲燕陽抗遼變救遼諸事,只是他想要的是《龍蛇訣》,是以一直躲在附近不出?,F(xiàn)下見蒲燕陽處境不妙,正是殺他奪訣的好時機,才現(xiàn)身出來。
蒲燕陽一手護耶律延禧,一手持槍與他相斗,拆解了數(shù)招后,已險象環(huán)生,暗道:“想不到他數(shù)天功夫,武功又已大復(fù)。我負(fù)了一人,可不是他敵手。”奪過了一匹快馬,將耶律延禧放到了馬背上,他跟著一翻身也上了馬背去。
方七佛見他要逃,凌空一杖向他砸下來。蒲燕陽舉槍一架,將方七佛震起,方七佛趁機身子一翻攻向耶律延禧。蒲燕陽只得雙足在馬鐙上一蹬,躍身擋架。二人隨之落下地,斗在一起。
方七佛仍不是蒲燕陽對手,蒲燕陽想起他妻子之死也與自己有些關(guān)系,稍稍收了些力。方七佛遂裝作大義凜然之樣斥責(zé)蒲燕陽道:“方某來助宋抗遼,想不到你竟通遼叛宋,令天下武林英雄寒心不恥?!?p> 蒲燕陽被他義正辭嚴(yán)一番指責(zé),竟不知如何辯駁,只道:“蒲某助遼有不得已的苦衷?!狈狡叻鸬溃骸笆裁床坏靡训目嘀裕吭诜侥逞劾?,只知有宋,不知有它。”說罷,閻王杖又掃向蒲燕陽。蒲燕陽愧疚之下,大是氣餒,暗道:“他也是為了大宋,我可不能傷他性命。”
方七佛見他意存忍讓,又道:“只要你交出耶律延禧,方某不才,定替你向童大人求情?!弊焐线@般說話,手下的勁力卻更加兇猛,“呼”的一掌拍出,勢若千鈞。蒲燕陽勉力接了他一掌,氣息一濁,面色發(fā)青。方七佛大喜,須知高手比拼,實忍讓半分不得,他臉色發(fā)青,說明險些要吐血,趁機又?jǐn)?shù)杖砸出。
張覺沖了過來,揮刀砍向他背后。方七佛回杖將他震出數(shù)丈開外,張覺落到了蒲燕陽身邊,蒲燕陽緩過氣,道:“張覺,你不是他對手?!鄙焓忠惶阶プ∷?dāng)胸,將之遠(yuǎn)遠(yuǎn)擲了出去。
張覺使了一個千斤墜,靈靈巧巧的定住了身子,凝神向蒲燕陽看去時,蒲燕陽下手再不容讓,數(shù)招間即逼得方七佛手忙腳亂,暈頭轉(zhuǎn)向,大叫道:“蒲教主繞命,蒲教主繞命……”蒲燕陽不欲取他性命,嘆了一口氣,撤招放走了方七佛。
忽背后呼呼作響,蒲燕陽回頭一看,數(shù)百名金兵手持圈套正向耶律延禧拋來。女真人擅長騎乘、射箭、套馬,幾乎小孩便會。蒲燕陽知這套繩甚是厲害,掄起一根長槍,將眾套繩紛紛打落。
方七佛又舞杖向他攻至,蒲燕陽大怒道:“我既饒了方兄一命,為何還來糾纏?”方七佛道:“我為大宋,死而后已?!逼蜒嚓柺稚蟿帕τ炙闪巳?,一邊和方七佛相斗,一邊挑開套向耶律延禧的套繩。如此一來,方七佛又和蒲燕陽打了個平手。
又呼呼幾響后,五六根套繩甩向耶律延禧,耶律延禧低頭左右閃避,仍被一只套繩套中,驚呼出聲。蒲燕陽急忙踢起一把單刀將之削斷,然后抓過一根甩來的套繩,向眾金兵揮打過去。眾金兵紛紛驚呼落馬。
方七佛奪過一把單刀,將蒲燕陽手中揮打的套繩削斷。如此一來,蒲燕陽不但不能沖出去,金兵反越來越多,四周遼國兵馬的呼聲則漸漸不聞了。
金兵將更多的繩套羅網(wǎng)罩向蒲燕陽和耶律延禧,蒲燕陽縱高伏低進(jìn)趨閃避,但他既要斗方七佛相,又要防護漫天拋來的套繩不罩住自己和耶律延禧,實是應(yīng)接不暇。終于又接了方七佛數(shù)杖后,蒲燕陽右腳一緊,登被一根套繩鎖住,暗叫一聲“不妙”。
原來金兵套他不中,改變策略,繩子甩出后,留在地上裝活套,不再拖回,一時地上滿是圈套,蒲燕陽只顧防頭上來套,且方七佛又步步進(jìn)逼,實不能看腳下,登時不小心踩中地套被鎖住。
眾金兵急忙催馬拉繩,蒲燕陽站立不穩(wěn),被金兵用馬匹拖得踉踉蹌蹌。
方七佛大喜,不待蒲燕陽將套子扯斷,驀地一輪杖擊。蒲燕陽一手抓住套繩,一手舉槍桿橫架。方七佛又往他下路橫掃至,蒲燕陽剛一縱身閃避,立時被金兵馬兒扯著繩子將他拖飛而起,蒲燕陽忙將槍插入地下,止住拖勢,與馬匹相抗。
方七佛又揮杖來攻,蒲燕陽只得拔槍一撐,又被金兵馬匹拖行,忙在地上抓了一把單刀,將腳繩割斷。但在此時,一張漁網(wǎng)罩下,立將他罩住。原來這是方七佛在玉皇頂上盜取的黎長坤的漁網(wǎng),他見這漁網(wǎng)用奇異之物織造,刀劍難斷,便在烏云遮頂時,悄悄將網(wǎng)竊下。現(xiàn)下甩出一舉罩住了蒲燕陽,跟著數(shù)杖擊下,蒲燕陽連連打緊,方七佛杖頭擊得泥石四濺。
如此一來,蒲燕陽已無法顧得耶律延禧,張覺看得大驚,欲要搶過來相救,又陷入了金兵重圍中。
耶律延禧伏在馬背上,驚得大哭起來。眾金兵歡呼著向他搶近,一金將持槍便刺,耶律延禧嚇得摔落馬下,金星直冒,忙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去尋找蒲燕陽,但蒲燕陽仍被大網(wǎng)裹住,方七佛不住揮杖擊他,蒲燕陽在地上騰挪閃躍,一陣貍滾,險象環(huán)生,哪里能去救他?
耶律延禧看不見蒲燕陽,六神無主,嚇得大哭:“蒲教主,蒲教主……”將一泡尿竟撒在了褲子里,濕了褲襠和兩條褲管。眾金兵見狀,哈哈大笑,耶律延禧更加慌了,忽半空中一條套繩飛至,落在他脖子上,他忙伸手去抓,欲將套子取出,但繩子一緊,耶律延禧頓時被勒得滿臉通紅。
眾金兵又哈哈大笑,斛孛束抓過繩子策馬飛奔。耶律延禧眼前一黑,登時被拖倒在地,身子跟著被拖起。他雙手死死抓住繩子,以免繩子將他勒得喘不過氣。四周金兵見狀,嗬嗬大呼,跟在耶律延禧后面策馬而馳。
耶律念奴在遠(yuǎn)處看見父皇被套住了脖子拖奔,大叫道:“父皇,父皇!……”奮力撕殺過去。蒲燕陽見狀,也忙對張覺道:“張南使,你快去救大遼皇帝。”張覺道:“可是教主你……”蒲燕陽道:“是我們誤了大遼國,我們?nèi)f不能對不起大遼皇帝……”方七佛不待他說完,又?jǐn)?shù)杖猛打。蒲燕陽輾轉(zhuǎn)騰挪閃避,張覺只得向耶律延禧追去。
方七佛氣得七竅生煙,想不到蒲燕陽被套在了網(wǎng)兜中,自己仍不能傷他一根汗毛。
耶律延禧掙扎不開頸中的繩索,只得緊緊抓住,頃刻間,衣裳已被拖爛,渾身也盡是塵土。又過得一陣,他雙臂已無力抓繩,繩子終于越來越緊,勒得他氣為之窒。
斛孛束駿騎生風(fēng),越拖越快,耶律延禧仍想掙脫頸中的繩鎖,忽然“砰”的聲響,腦袋重重撞在一塊石頭上,登時昏了過去。耶律念奴提劍追趕,在后看見,一時又悲又急,叫道:“父皇,父皇……,你醒醒啊,你醒醒啊……父皇……父皇……”但耶律延禧手足直直地,渾身血污,已動也不動了。斛孛束仍拖著耶律延禧往前飛奔而去。
百余名金兵折回殺向耶律念奴,數(shù)根長槍一齊從她背后刺至!張覺急忙奪了兩根長槍擲出,呼呼兩聲,兩根長槍如兩條長蛇般貫進(jìn)了數(shù)名金兵后心中,連成一串倒下。
張覺縱身幾個起落,趕到了耶律念奴身邊。耶律念奴驚泣道:“張大哥,你快救救我父皇……”張覺點了點頭,和耶律念奴揮劍砍向擋在前面的金兵,但金兵殺不勝殺,好不容易殺出數(shù)十丈遠(yuǎn),耶律延禧被拖得影蹤不見了。
耶律念奴如失心瘋般大叫道:“父皇,父皇……”仍往前殺去。二人殺了一陣,前面的金兵終于漸漸少了,四周安靜了下來,地上到處是尸首,只有數(shù)十匹失卻主人的馬兒甩著尾巴在山坡上吃草。坡上佇立著幾棵小槐樹,淡淡斜陽映照在黃土裸露的山坡上,荒涼寂寥,張覺才驀地發(fā)覺,原來已和金兵斗殺了將近一天。
耶律念奴不見其父,懵住了,驚急得哭出聲來:“父皇,我父皇在哪兒?我父皇到哪兒去了?”張覺只得一邊安慰她,一邊和她往前尋去。
終于,二人一眼瞥見了遠(yuǎn)處一矮坡上有一棵烏柏樹,樹上似是吊著一黑色之物,耶律念奴頓時眼前一黑,手足發(fā)軟,心中起了一個巨大的不祥預(yù)感。張覺也是一陣惴惴,扶著她慢慢向那黑色之物走去。距那黑物尚有數(shù)十丈遠(yuǎn)近時,看清那黑色之物赫然是一具尸體!
二人忙搶上坡去,見這具尸首散發(fā)長垂,遮住了臉面,一根繩子猶套在頸上,渾身血污,已不辨服飾,胸腹破裂,五臟六腑和腸子俱流了出來,手腳處肌肉也已破失,露出了骨頭。耶律念奴頓覺一陣眩暈,張覺也覺此人之死其慘無比,一顆心如要跳出胸膛,慢慢伸出手去,將那人散發(fā)拔開。
耶律念奴“啊”的一聲驚呼,立時暈了過去,跌倒在地。張覺也一下驚震得后退了數(shù)步,原來這具尸體不是別人,正是耶律延禧!
張覺急忙抱著耶律念奴身子,呼道:“耶律姑娘,耶律姑娘……”一邊掐耶律念奴的人中穴,一邊運內(nèi)力為她推血過宮。
過得一陣,耶律念奴方“嚶”的醒轉(zhuǎn),但見父皇仍吊在樹上,雙目暴突,舌頭吐出,滿面皮肉不整,一片血污,又失聲大哭:“父皇,父皇……”一把撲了上去,抱住了耶律延禧雙腳。
張覺見了耶律延禧慘狀,也心覺不忍,想不到女真人竟這般殘忍,將耶律延禧勒死后,又萬馬踐尸,然后吊在樹上。當(dāng)下將耶律延禧頸脖處的繩子割斷,把他放下。
耶律念奴抱住耶律延禧的身子,伏尸大哭:“父皇,女兒不孝,不能救得你……,父皇,你死得好慘,死得好慘啊……”
張覺守在一旁,不知如何勸慰她。耶律延禧死了,稱雄西北二百余年的大遼國便就此亡了。一陣山風(fēng)吹來,清冷中夾著血腥,張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過了許久后,他才走下山去,找了一桿斷槍,又走上山來,在樹旁慢慢掘坑。
約摸一柱香光景,張覺挖好了一土坑,瞧了一眼猶在伏尸大哭的耶律念奴,道:“公主,陛下已經(jīng)駕崩了,我們還是將皇上入土為安罷?!庇麑⒁裳屿崎_,耶律念奴哭道:“不,你不可埋了我父皇,我要父皇,你不可埋了我父皇……”
張覺只得守在一旁。
過了良久,又勸道:“公主,皇上已駕崩許久了,若泉下有知,也必不愿這般暴殄天日的,你說是不是?”耶律念奴也已哭夠了,想了想,這才慢慢松開了抱住耶律延禧的手。
張覺將耶律延禧之尸放進(jìn)了土坑里,欲要將土埋上。耶律念奴忽將他阻住,哭道:“不,我父皇不能葬在這兒,他要葬到我遼國的皇陵里,他也還沒有棺木,不能這樣草草埋葬……”
張覺臉露難色,道:“此處距大遼京城甚遠(yuǎn),如何能運得回去?若再遇上金兵,金兵也不會放過我們,且現(xiàn)今兵火紛亂,又能到哪兒去尋棺木?咱們還要快點回去救大遼的宗親吧?!?p> 耶律念奴這才又慢慢松開了手,目光呆滯,向耶律延禧瞧去。張覺生怕她再悲慟阻止,運掌一推,一道土浪猛向耶律延禧劈頭蓋臉涌了過去,頃刻將耶律延禧淹沒。
耶律念奴心下一悲,猛地又驚呼道:“父皇,父皇……”伸手去扒黃土。張覺忙一把抓住她雙手,道:“公主,陛下已經(jīng)去了,我們還是讓他靜眠于此罷?!币赡钆畷r癱坐在地,又放聲大哭。
又過了一陣,耶律念奴哭累了,才坐直了身子,但眼淚仍如斷線的珠子般簌簌而落。張覺為耶律延禧筑了一小墳,心想:“耶律延禧敗國而死,必不欲讓后人知曉他的下落?!彼觳桓覟橐裳屿⒈?,耶律念奴望著黃土堆,又一陣呆泣出神。
張覺輕輕將她挽起,道:“耶律姑娘,我們且回去救其它人罷。”耶律念奴道:“嗯,我父皇死了,是被萬馬踐尸死的……,我要去為我父皇報仇。”一把抓過地上之劍,和張覺趕到了飛狐塞來。
此時塞上激戰(zhàn)猶酣,遼國的兵馬已被殲了大半,黃教的弟子也死傷過半,但眾人仍緊緊護著大遼的宗室在和宋金兵馬相斗,蒲燕陽和蕭洞天、許逍、方七佛等諸人已不見了蹤影。張覺和耶律念奴撲過去,金兵擋者披靡,張覺將大遼宗室聚在一起,慢慢往外沖去。
完顏婁室策馬馳出,道:“張覺,你是黃教南天門使,何必為了大遼送命?”此人是大金二太子完顏宗望的手下猛將,從東北一直打到西北,所向無敵,戰(zhàn)功累累,是金朝的開國功臣,為金朝的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大功。
張覺道:“錯,張某現(xiàn)在還是大遼的平州知州,縱是為了大遼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眾涫颐砗蠼鸨偶?,箭如雨下,數(shù)十人紛紛被射倒。張覺打落了十余枝箭后,婁室道:“張覺,我大金二太子聽得你在玉皇頂上力戰(zhàn)不屈,敬你是一條漢子,是以才有不殺之令,你若投降,可另封為我大金國的平州留守,若是拒降,你知道是什么后果?!?p> 張覺暗道:“他們?yōu)楹尉次沂且粭l漢子?大遼軍中不乏忠心為國的熱血男兒,黃教諸人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們?yōu)楹为毦次??嘿嘿,怕也是為了《龍蛇訣》罷。不過四周黑壓壓的箭羽若射過來時,余下的遼軍和遼室宗親只怕無一人幸免了?!睓?quán)宜了一番后,道:“若張某肯投降,你們大金當(dāng)真能放過這些大遼的軍馬和宗室?”
婁室道:“只要你肯投降,這些大遼人我們便可不殺?!贝蠹医韵驈堄X看去,有的想讓張覺投降以保全性命,有的盼張覺仍大殺女真人,為大遼盡忠。
張覺猶豫良久,終于將刀槍拋落在地,道:“好,張某這就投降?!?p> 耶律念奴一下呆愣住了,立在他身旁不知如何是好。她自是知道不屈力戰(zhàn)下去,會人人尸橫當(dāng)場,但遼金之仇不共戴天,如何又能向他們屈服?忽聽得當(dāng)當(dāng)聲響,大遼的兵馬也拋下了兵器。耶律念怒一愣:“看來這些大遼的忠勇之士也不愿再為大遼力戰(zhàn)下去了,我如何還能強令他們不顧死難?”
大隊金兵馳了過來,將大遼宗室大臣和兵馬隔開,然后呼喝著押去了。
張覺和耶律念奴仍佇立原地,待眾遼人被押遠(yuǎn)去后,婁室道:“張將軍,你到平州去,我家二太子在那兒等你?!闭f罷,掉轉(zhuǎn)馬頭離去了。
張覺和耶律念奴佇立塞上,空寂一片,金兵和宋兵已然退去了,遍處是尸首,有金兵和宋兵的尸體,也有遼兵和黃教弟子的尸體。耶律念奴如做了一場夢一般,茫然靜默四顧,欲哭已無淚。
張覺想起蒲燕陽和蕭洞天等眾天門使,忙在尸堆中尋覓,但尋了一陣,并沒他們的尸首,暗想:“看來他們已脫逃去了?!蔽⒎畔滦摹?p> 二人又在飛狐塞上呆立了一陣。一陣陣腥風(fēng)吹來,耶律念奴忍不住眼眶又紅了。張覺怕她又觸情傷懷,忙道:“耶律姑娘,耶律大石將軍好像并不在這兒?!币赡钆溃骸拔疫|國逃亡至此的萬余人馬皆已沒了,縱然皇兄不死,他又能干什么?”
張覺見她說的甚是,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她了。過了半晌,才又道:“公主,我們且離開這兒罷,這兒風(fēng)可涼得緊?!碑?dāng)下扶著耶律念奴下山,耶律念奴如失魂了一般。
走不多遠(yuǎn),前面是一條岔道,一條向東一條向北,張覺道:“耶律公主,你回大遼去罷?!币赡钆膫窈勓砸幌麓罂蓿骸按筮|還有國么?張大哥你讓我回大遼哪兒去?”
張覺不由一怔:“不錯,我不該說再讓她回大遼去的。大遼已亡了,她回大遼又能到哪兒去?回京城去么?那兒已是女真人的天下。流落江湖么?她一個姑娘家又到哪兒去安身?”輕輕伸過手去,將她擁住,道:“對不起,耶律姑娘,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回大遼去。”
當(dāng)晚,二人在一破廟里歇息,耶律念奴難抑心中之悲,突然又放聲大哭:“張大哥,大遼國亡了,是不是?我父皇死了,是不是?”撲倒在張覺身上。張覺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她。
耶律念奴的淚水將他胸前衣衫打濕了一大片,張覺只能輕輕將她摟住。耶律念奴抬起頭,又哭問道:“張大哥,是誰滅了大遼國?”張覺欲要說是女真人,但又覺大宋難逃其咎。耶律念奴卻已道:“是宋罷,他們大宋最會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了?!?p> 張覺忙道:“不……”耶律念奴一詫,道:“張大哥,你為什么這般說?他們不是也滅了你們黃教么?你為什么不恨大宋?”張覺一時語塞,過了片刻,才低聲道:“我終究是個宋人?!?p> 耶律念奴身子一震,過了片刻,黯然道:“張大哥,對不起,我忘了你是宋人了,我以為你受了我爹之封便已是遼人了……,對不起,我也不過隨便說說罷了,張大哥你不要怪意……”
張覺道:“不,張某也是遼人?!币赡钆鋈徽牧鳒I,道:“趙大哥,遼已亡了,我們都不是遼人了……”張覺一陣悲酸,涌起一陣愛憐,道:“姑娘若無去處,就到大宋來罷。”耶律念奴哭道:“大宋是亡我大遼之國,我怎能到大宋去?”
張覺一時愣住了,她既不能回大遼,又不愿到大宋來,那天下之大,她要到哪兒去?
耶律念奴又一陣淚落如雨,道:“張大哥,你要到平州去么?”張覺點了點頭,耶律念奴道:“那我跟你到平州去罷?!钡淮龔堄X回答,又已哭道:“你去做女真人的官,我又跟你去干什么?”
張覺知道她傷心過度,心智有些亂了,但她值此國破家亡之時,又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耶律念奴又抬起頭,淚眼朦朧道:“張大哥,我隨你到平州去罷,你別嫌棄我……”張覺知她極恨女真人,決不肯去聽女真人的命令的,但她現(xiàn)下卻肯隨自己去到女真人的治所去,心下大是感動,遂點了點頭,道:“好,那公主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再往平州去。”搬來了些草秸,鋪在地上,欲讓她睡覺。
但耶律念奴卻不敢睡,身子蜷縮成一團,還微微顫抖,道:“張大哥,我害怕……”張覺知道她日間見了這許多鮮血和尸首,確是不敢入睡的,便陪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上。過了許久,耶律念奴累極,這才酣然睡去,但縱是在睡夢中,也不時陣陣顫抖,顯然在夢里也見著了極害怕之事。
張覺抬頭向廟頂破瓦處看去,只見一角殘月淡淡的懸于遠(yuǎn)山天際,想到不知有多少遼國百姓同在此夜為亡于女真人鐵蹄下的親人悲泣,心下又一陣陣寒顫,忖道:“女真人為何要封我為平州留守?難道他是想借我之力游說遼國尚在反叛之人么?若是如此,我投降女真人,也算救了許多遼國百姓。”
忽然外面馬蹄聲大響,似是赴這破廟而來,耶律念奴一下驚醒了。張覺急忙打開廟門去看,果然四周火把通明,已將破廟圍住了,數(shù)名老者騎在大馬上,耶律念奴一見,登時神情激動,道:“張大哥,這些人原來是我大遼的舊臣,是他們投降了女真人,出賣了我大遼,引女真人來追我父皇,才讓我大遼由此亡國的……”張覺不由大怒。
只聽得一人道:“張大人,耶律公主在你身邊么?”此人彎腰駝背,身子瘦弱,額下留著一綹白須,戴著一頂四角帽子,說話有氣無力。耶律念奴氣得恨恨咬牙,對張覺道:“這人叫左企弓,原是我大遼的廣陵軍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張覺道:“你們要找公主干什么?”左企弓道:“大金霍王子要見公主,請張大人將她交出來罷?!睆堄X道:“大金霍王子要見耶律公主干什么?”
左企弓道:“這是霍王子的事,非左某能知道的了?!币赡钆笈?,沖了出來,道:“左企弓,我的遼室宗親呢?是不是被殺啦?”
左企弓等人見了她,頓時兩眼放光,道:“你在這兒再好不過了?!币赡钆鹬袩溃骸澳阏f,我大遼的宗室是不是被殺了?”左企弓道:“公主的四位妹妹可都沒有死,只是要一同去大金京中。”按遼國的規(guī)定,并不是所有皇女皆是公主,須要冊封才得,耶律余里衍是天祚帝的次女,也是唯一封為公主的,她的五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分別叫耶律骨欲、耶律斡里衍、耶律大奧野、耶律次奧野尚未得封為公主。
耶律念奴道:“我的四位妹妹沒有死,那其他人呢?是否還活著?”左企弓不敢作答,神情閃爍。張覺和耶律念奴頓知大遼宗室兇多吉少了,耶律念奴又一下大悲哭了起來:“你們不是說投降后便不殺我大遼宗室的么?怎地出爾反爾又對我大遼宗室下手?”
左企弓不答理她,轉(zhuǎn)身向身后的數(shù)名金將道:“各位將軍,公主在這兒了,請眾位將軍定奪?!币唤饘⑺鞂σ赡钆舐暤溃骸耙晒?,我家霍王子看上你,要納你為妾侍,你哭什么?快快隨我去見霍王子,并隨霍王子班師回朝,我大金皇帝已同意欽賜你給霍王子了呢?!?p> 張覺大驚,耶律念奴怒道:“我便是死也不會到你們金國去的?!庇謱堄X道,“張大哥,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你嫌棄我么?”張覺見她兩淚汪汪,又連遭國破人亡之痛,就算是對她有滿懷恨意也恨不起來了,道:“張大哥如何會嫌棄你?”耶律念奴垂淚一喜,一把抱住了他。張覺忍不住伸出手,撫了撫她后背。
那金將大怒:“張覺,你敢和霍王子所要的女子在一起么?”見張覺并不說話,又大聲道:“張覺,你現(xiàn)下已是大金平州留守,想要活命的快將她獻(xiàn)出來。”張覺怒道:“女真人出爾反爾,張某今日誓做大遼的忠臣?!?p> 那金將大怒,斥兵馬沖殺上前,五六根長槍當(dāng)先刺至。張覺身形一晃,伸臂將眾長槍夾住,右手一搓,槍桿滾動,登將那五六人虎口欲裂,張覺奪過長槍,掉轉(zhuǎn)槍頭運力一推,數(shù)根長槍登時插進(jìn)了眾金兵身上。
那金將大吃一驚,想不到張覺這般厲害,急令放箭。張覺要將耶律念奴拽進(jìn)廟里,耶律念奴卻向左企弓等人殺了去,左企弓嚇得摔下馬。金兵要將耶律念奴圍住,張覺抓著她肩頭,縱身退回了廟里,關(guān)上廟門。金兵一陣箭雨,將破廟射得如柴垛相似。
左企弓大怒,爬上馬,對那金將道:“請將軍用火箭射廟,便不怕他們躲在里面啦?!蹦墙饘⒆岦c燃火箭向廟里射去,一時箭羽射得外面門板篤篤作響,有的破檐而入,有的貫窗而出,廟里也是箭羽橫飛,張覺一邊拍打箭羽,一邊籌思脫身之策。
火箭很快將廟里窗樑等處燒著了,熱浪滾滾,炙酷難當(dāng),而金兵尚不停箭。忽然豁刺刺聲響,廟頂一根橫樑燒斷要砸下。張覺看見窗外左企弓等人面露得色,不待那斷梁落地,順勢一掌拍出,那段斷梁“呼”的從窗口摜出,向左企弓等遼臣撞至。
左企弓等人驚呼一聲,欲要拉馬閃避,但哪里來得及?登時被撞下馬,身上燒著了火,有幾人在地上滾了幾滾后便熄滅了身上之火,只是燒去了一些衣衫和眉毛胡子,左企弓則被那段橫樑壓住,橫樑呼呼燃燒,左企弓慘聲呼叫,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救他。待得眾金兵找來樹枝將斷梁之火撲滅移開斷梁后,左企弓伏在地上,已被燒成焦碳相似。
張覺和耶律念奴趁亂搶了出來,抬手砰砰兩掌,將兩名金兵擊下馬,然后躍上馬背疾馳而去。眾金兵發(fā)覺二人逃了,大呼著策馬追去。
張覺二人逃到大天亮?xí)r,終于擺脫了追兵,驚魂才定。耶律念奴道:“張大哥,對不起,又是我累了你了?!睆堄X道:“累了我什么?”耶律念奴道:“累你不得做女真人的平州留守?!睆堄X哈哈一笑,道:“你看你張大哥是想當(dāng)什么平州留守的人么?”耶律念奴從沒見他這般大笑過,心下一熱,低聲道:“嗯,對不起,張大哥,是我誤會你了?!?p> 張覺笑道:“沒什么?!彪S之眉頭一皺。耶律念奴瞧出他心思,道:“張大哥,你不用為難啦,我隨你去大宋罷?!睆堄X一喜,但又犯難起來了:“我將她帶到大宋哪兒去好?若她被大宋軍馬發(fā)現(xiàn),落到了官府手上,豈不是反害了她?”當(dāng)下問道,“你不恨大宋么?”
耶律念奴神情一黯后,道:“其實我也不如何惱恨大宋,我也早已料到大遼遲早會有這一天。我大遼國勢日衰,而世間總是興興亡亡,我大遼也不能永保基業(yè)萬代。”張覺甚是喜慰,想不到她一番大悲后,已從亡國之痛中解脫了出來,道:“不錯,像我中原大國,古有夏商周,延綿數(shù)百年,近有秦漢唐,雄有四海,可終究也是灰飛煙滅,作了黃土,可見江山是不能長久,到最后終要被人所滅的?!?p> 耶律念奴一怔,道:“也包括大宋么?”
張覺一震,半晌才道:“不,我大宋基業(yè)當(dāng)是可長保萬年的。”耶律念奴見他要維護大宋,神情又一陣黯然。隔了一陣,才又抬起頭問道:“張大哥,到了大宋之后,你會不會丟下我不顧?”張覺道:“張大哥自然會將你安頓好?!币赡钆溃骸鞍差D好我就行了么?”
張覺道:“張大哥答應(yīng)暫時照顧你便是?!币赡钆溃骸安?,我要張大哥你永遠(yuǎn)照顧我?!闭f罷,一頭撲進(jìn)了張覺懷里。張覺頓覺一陣熱血上涌,欲要將她輕輕推開,但耶律念奴抱得更加緊了。張覺暗道:“我是一介武夫,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身,我與她如何般配?公主是傷心過度了,我又何必太過當(dāng)真?待她精神清醒好些,她自然離開我了。”當(dāng)下點了點頭。
耶律念奴松開了手,道:“張大哥,以后你叫我念奴或奴兒好了,我再也不是什么公主了,我跟著你,做你的奴婢罷。”張覺道:“我叫你‘念奴’或‘奴兒’是可以的,但萬萬不可讓你做我的奴婢,你張大哥從來沒用人服侍過,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p> 耶律念奴道:“那你的衣服臟了破了,誰給你漿洗縫補?你說你從來沒用人服侍過,你一出生便是這般大了么?不要你的爹爹媽媽服侍過么?”張覺一時語塞,隨之哈哈笑道:“奴兒說得對,除了我小時爹爹媽媽服侍過我,再也沒有人啦。”
耶律念奴道:“我以前是有人服侍我的,不過,以后不會有人服侍我了,我也不可讓人服侍了,要像張大哥一般?!睆堄X道:“嗯,以后奴兒只怕吃些苦了?!?p> 耶律念奴道:“能跟著張大哥,奴兒不覺得苦?!彪S之合手禱告道:“父皇,大遼國亡了,女兒也不知如何是好,現(xiàn)下先和張大哥往大宋去了,你在天有靈,日后再告訴女兒該怎樣做罷。”
二人當(dāng)下往南而回。走不多遠(yuǎn),金兵的蹄聲傳來,二人知道金兵在追截二人,不敢再直往南行,決定繞道平州入宋。到得當(dāng)晚天黑,二人在一山洞里歇息,張覺在洞前燒起了一堆篙火驅(qū)趕野獸和取暖。耶律念奴傷心過度,又連日來奔波勞累,不多時即睡著了。
張覺見她眼角處仍有淚滾落,心下一顫,知道她仍在夢中想起亡國之事,解了一條衣裳蓋在她身上。抬頭向廟外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耶律念奴,暗道:“耶律姑娘雖然已亡了國,但終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我以前念著她,只道她是一般良家女子罷了。想我一介武夫,如何能配得上她?她這些天來纏著我,只因傷心之下彷徨無助,才對我心存依戀。她心緒慢慢好將起來后,自會離開我了。唉,與其日后她再離開我,不如現(xiàn)下就跟她別過罷。”想到這兒,欲要留下片言只語后離去,隨之又忖道:“她醒來后不見了我,自然知我已離去了。她回到大遼去也好,到大宋來也好,天下之大,只須事事小心,總該有她可容身之處。且她行事也算小心謹(jǐn)慎,我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只是適才答應(yīng)過她的話,卻負(fù)了她。”
又看了耶律念奴一眼,只見她一張俏臉側(cè)貼在干草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紅撲撲地,美艷動人,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一張嬌俏的小嘴微微翹著,若不是歷此家國巨變,她此刻也該在她的公主府上,和穆珠等一干侍女嬉笑打罵罷,只可惜世事無常,她此后再也無復(fù)她的公主生活了,嘆了一口氣,然后將火堆炭燼移近她些,再添上些干柴燒旺,轉(zhuǎn)身悄悄跨出了洞去,獨自往南而回。
兩天后,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場大雪,西北江山一片素白,張覺肩上扛了一條纓槍,槍尖處挑著一個酒葫蘆,快步來到了大宋燕山府城外。宣撫使王安中與之交好,聞得張覺到來后,親自出城迎接,并在城樓上溫酒設(shè)席相待。
王安中也是武林出身,四十多歲后投入了軍中,雖然矮矮瘦瘦,須發(fā)斑白,但身懷絕技,不然也不會守著北宋的邊境門戶重關(guān)。張覺將黃教抗金助遼和遼國之亡告知了王安中,又說到了自己殺死遼國降臣左企弓等人之事,王安中道:“張兄弟放心,待為兄的奏明朝廷,一定不會為難張兄弟的?!?p> 二人酒過三巡,王安中一時來了雅趣,衣袖往下一震,露出了兩枝黑黢黢的鐵筆,隨之將一路鐵筆門武功施展開,呼呼生風(fēng),威勢不減當(dāng)年。張覺也看得暗暗嘆服,道:“這雙鐵筆數(shù)十年前曾馳名江湖,令各路豪杰為之變色,只怕我現(xiàn)下也不是王兄的對手?!?p> 王安中迎風(fēng)舞雪,矯若蛟龍,最后雙筆向半空飛出,又被他躍身接住,砰砰兩響插在了腳下的青磚上,王安中伸足在石板上輕輕一踢,石板裂開,他伸手一勾一提,已將雙筆抄在手中,含笑入座,笑道:“讓張兄弟見笑了?!睆堄X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今日兄長神技,讓小弟真是大開眼界了?!蓖醢仓泄恍Γ骸坝扌忠彩嵌鄷r不用筆,喝多了兩杯便愛耍耍,兄弟莫要見笑?!?p> 二人又舉杯欲飲,一旁走出了兩個衣著光鮮的小孩,一男一女,約摸三四歲,兩張臉均是紅撲撲地,大眼睛黑漆明亮,甚是惹人喜歡,那女孩道:“爹爹,我也要學(xué)你的雙筆武功,為什么你教表哥雙筆,卻要我學(xué)劍?”手上拿著一把小短劍。
王安中哈哈一笑,彎腰問道:“芙兒,你提得動爹的兵器不?”那小女孩提了兩下,果然提不動,但仍是不服氣道:“那你為何又教表哥?他提得動嗎?”王安中皺了皺眉,道:“你表哥亳兒他的祖?zhèn)骷覍W(xué)是使雙筆的……,學(xué)判官筆武功甚是不易,腕力、臂力缺一不可,沒有十余年苦功難有大成,你還是學(xué)劍罷?!?p> 張覺看兩小孩凝神看去,笑道:“原來王兄還添了千金,愚弟還未得賀禮?!蓖醢仓械溃骸疤依畲猴L(fēng)一杯酒,何時言歡均莫遲,小女頑皮胡鬧,張兄弟莫介意。”張覺道:“不怪不怪,不知他們這對表兄妹如何稱呼?”王安中道:“小女鐵芙……”向那男孩一指,略一遲疑,仍是道:“她的表哥姓方,單名一亳字?!?p> 張覺一震,道:“他的父親莫非是幫源峒起兵反朝廷的方臘……”王安中點了點頭,道:“此事不宜外泄,請張兄多多包涵?!睆堄X見王安中肯將這一重大秘密相告,甚是感激,道:“張某以前落入尸教,王兄不以鄙視,還與張某相交,張某此生已和王兄共生死了?!蓖醢仓械溃骸昂??!倍擞峙e碗一飲而盡。
王安中正要讓女兒給張覺行禮,忽然城外數(shù)騎向城門疾馳而至,樣子驚急,王安中忙讓兩小孩先回府去。數(shù)騎進(jìn)了城來后,徑上了城頭向王安中稟報:“啟稟宣撫使大人,萬余名女真兵馬向這邊開來了?!?p> 王安中一驚,抬頭遠(yuǎn)望,果然片刻后,遠(yuǎn)處即傳來了一陣悶雷聲,張覺面色倏變,道:“他們莫非是為我而來?”欲要離城而去,不連累王安中。
王安中伸手阻止道:“不忙,且看他們什么來頭?!?p> 不多時,遠(yuǎn)處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如潮水般涌出了大隊金兵。原來張覺殺死左企弓等人后,金國上下大怒,完顏宗望查探得張覺在燕山府,遂驅(qū)兵馬來索要。
金兵在城外箭許之地停下,完顏宗望縱馬而出,但見他面相豐腴,身形甚是高長,也無惡色。王安中微微一笑,對張覺道:“聽說這完顏宗望為人精細(xì)執(zhí)著,做事不急不慢,卻極有計略,喜談佛道,將士甘為所用,攻必克戰(zhàn)必取,軍中稱‘菩薩太子’,果然是儒將風(fēng)范,今日一見,也算有幸。”并不將之放在眼里。
完顏宗望叫道:“請大宋宣撫使王大人出來說話?!蓖醢仓械溃骸巴跄吃诖?,不知菩薩太子有何見示?”他人雖瘦小,但中氣充沛,這句話遠(yuǎn)遠(yuǎn)傳將出去,三軍盡聞。
完顏宗望道:“張覺是我大金的平州留守,今犯下了叛國的大罪,本帥聞得他已逃到了此處,請王大人將他交出來如何?”王安中道:“張覺已是我大宋泰寧軍節(jié)度使,恕難從命?!?p> 這泰寧軍節(jié)度使云云,自然是王安中拿來搪塞完顏宗望的,張覺臉一紅,低聲道:“承蒙兄長抬愛,這泰寧軍節(jié)度使從何說起?”王安中道:“張兄弟莫要心虛,愚兄已將你之事奏請朝廷了,朝廷不日當(dāng)會批復(fù)的?!?p> 完顏宗望不由大怒,道:“這般說來,你是不肯交出張覺了?”萬余金兵立馬弓箭上弦,作勢要攻城。王安中一凜,大宋雖然不懼女真人,但兩國交兵,畢竟不是小事,張覺道:“義兄,且讓我出去見他們罷?!蓖醢仓械溃骸澳愠鋈ズ蟊銢]命了?!睆堄X道:“但張某不能連累了義兄?!蓖醢仓械皖^冥思。
忽身旁一親信走到他身旁耳語了幾句,王安中大喜,道:“就是這樣,你快去辦?!睆堄X不知發(fā)生了甚事,怔愕道:“王兄,你讓人去辦什么?”王安中笑吟吟不答。不多時,那親信手中捧著一木托,木托上放著一物事,用黑布蓋住,已在城下等候。
王安中高聲對完顏宗望道:“既然元帥索要,那老夫便將張覺梟首送上罷?!睆堄X一驚,隨之暗道:“我豈能連累了王兄?”抓起旁邊一兵士鋼刀,欲要自刎割下頭顱。王安中一把按住他刀頭,道:“張兄弟你要干什么?”張覺道:“王兄不是要將張覺梟首送上么?”王安中向城下一指,笑道:“那不是已梟了張覺的頭了么?”
張覺往城下看去時,守城兵士已打開了城門,那親信捧著木托馳出了城外,送到完顏宗望跟前,揭開一看,果然是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大詫。王安中笑道:“張兄弟放心,為兄犾中正好有一個犯事的被打在死牢里,和張兄弟長得甚是相似,是以來了個偷梁換柱的法兒。想那完顏宗望也分辨不出來?!睆堄X心下大熱,對王安中感激之至。
果然完顏宗望瞧了幾眼那頭顱后,讓人收下束之馬脖處,揮軍后撤。
待得金兵盡去,城上諸人才歇了一口氣,張覺道:“張某還是離開這兒罷,不能讓他們得悉蹤跡害了王兄?!蓖醢仓邢肓讼?,道:“也好。待朝廷圣旨來封你為泰寧軍節(jié)度使時,為兄再把你找回來。”當(dāng)下給張覺送上了些細(xì)軟盤纏,張覺往中原方向而回。
這一日,張覺到了兗州城中,走進(jìn)了一酒肆中,忽聽得有人呼喝道:“抓住她,抓住她。”只見一黑衣蒙面女子從一條大街上奔了過去,身后跟著廣成子、天通天和道長、昆侖子、青城子等人。張覺一詫,不去多加理會,心想這些人還是能避則避的好,叫過了酒保,要了兩斤熟切牛肉和三斤女兒紅好酒,自斟自飲起來。
那蒙面女子往前奔了一陣,被前面一群人截住,乃是忠烈?guī)熖?、辛人展、劍通道長等人。那女子回頭再奔時,廣成子、青塵子、昆侖子等人已趕上來了,一下將她圍住。青塵子罵道:“你究竟是誰?偷偷摸摸打探黃教弟子干什么?”那蒙面女子只低著頭,默然不語。
蓬萊派掌門葉驚松叫道:“看來我們不使點兒手段,她是不肯說出來的了,讓貧道代勞先擒下她。”唰唰數(shù)劍攻過去。那蒙面女子舉劍相迎,一陣慌亂,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中不斷向后退去。葉驚松突然一劍直取她心窩,引那蒙面女子將劍來擋,葉驚松劍尖趁勢向她面門滑去,長劍將那女子面上黑布連同數(shù)十根青絲一齊削飄下來。眾人脫口呼道:“是她?!”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耶律念奴!
眾人忖道:“她到中原來干什么?”繼而大喜:“這女子曾從項金星手上搶得了《龍蛇訣》,又和張覺的關(guān)系不同尋常,說不定另錄好了一本《龍蛇訣》,咱們正好將此事著落在她身上?!?p> 青塵子遂喝道:“快說,你找黃教干什么?”耶律念奴吱吱唔唔道:“我……我……來找……以前掉下的一只香囊?!睘跻碌墩崎T胡萬壽氣得將刀直晃,連叫了幾聲“胡說八道”,道:“一只香囊有什么好回頭找的?還千里迢迢而回。”耶律念奴道:“這只香囊于我可貴重得很……”葉驚松道:“怎地貴重得很?是不是你的老相好送給你的?”
耶律念奴自知萬難再逃得脫,鼓起勇氣道:“不是呢……,是不是只有老相好送的才算貴重?老爺子太不正經(jīng)……”
葉驚松已滿頭白發(fā),人干干瘦瘦,被耶律念奴壯著膽子搶白說不正經(jīng),氣得吹胡子瞪眼跳起來,向劍通和忠烈?guī)熖热说溃骸暗篱L,師太,看來不動刑,她是不肯說的啦,咱們不如將她吊起來拷打訊問?!辈簧偃她R聲應(yīng)和。
劍通一陣默然不語,忠烈?guī)熖c了點頭。葉驚松和胡萬壽縱上前封點了耶律念奴穴道,然后捆將起來,耶律念奴驚呼出聲。葉驚松惡狠狠的道:“臭丫頭,看你說是不說,你上玉皇頂干什么?”耶律念奴道:“我真的是去找一個香囊?!比~驚松從弟子手中取過一條鞭子,唰的一鞭向耶律念奴抽去,耶律念奴登時衣衫破裂,身上現(xiàn)出了一道血痕。
葉驚松又叫道:“你說是不說?你是不是上玉皇頂去找張覺啦?”耶律念奴道:“我沒有……”葉驚松道:“看來不繼續(xù)動粗,你是不知馬王爺有八只眼了?!贝抵殻执蛄藘杀抟赡钆?,耶律念奴手臂和身上滲出了血,道:“你們要找張大哥干什么?”
葉驚松道:“是我們問你,不是你問我們,哪有這許多廢話啰嗦?”耶律念奴道:“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p> 葉驚松猶要繼續(xù)抽打,忠烈?guī)熖溃骸叭~道長且慢些動手,咱們且押她回客棧中再慢慢訊問罷?!眲νǖ篱L、南懷等少林眾僧均點了點頭,心想眾人在此眾目睽睽的大街上拷打一個小姑娘,實是落人齒窠。葉驚松只得停手,和胡萬壽、昆侖子等人推搡著耶律念奴到了張覺隔壁的板房中。
張覺正在吃肉喝酒,聽得板壁后一陣腳步聲響,有女子之聲驚叫,一怔。跟著辛人展的聲音道:“臭丫頭,識趣的便把張覺說出或?qū)ⅰ洱埳咴E》交出來,不然,莫怪辛某狠辣?!蹦桥勇暤溃骸靶琳崎T,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瞬皇亲屇銈冄闶巹ε煽粗叶褑??你怎可私自逼我?”卻是耶律念奴聲音。
張覺大吃一驚:“念奴她怎會在此?”驀地想起剛才從門外奔過的那個黑衣蒙面女子便是耶律念奴,但她不是在遼境了么?怎地又來到了兗州,且被中原群雄追趕?足尖一點,從窗口處躍出去,來到了隔壁窗口下,只見耶律念奴被反綁了雙手吊著,辛人展、付人嬰、程人遠(yuǎn)等雁蕩劍派弟子守在房中。
辛人展笑道:“我自告奮勇要看守你,你說是什么原因?”耶律念奴道:“想不到你也是一派大掌門,卻比葉驚松胡萬壽之流還要狠辣無恥?!毙寥苏谷允切Φ溃骸澳阋胛也缓堇睙o恥,便說出來罷。”忽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笑道:“我要是在你的臉上畫幾個丑烏龜,你說你的張大哥還見你不?”耶律念奴嚇得尖聲驚叫。
辛人展要伸匕首往耶律念奴的臉上比劃去,張覺大吃一驚,“砰”的一拳擊向長窗,那長窗連著紐扣脫落,向辛人展飛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