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京又道:“這位辛掌門不肯放過耿某,你說該怎地?”孤杖閻道:“你放下他,一切由我作主?!毙寥苏挂粫r鐵黑著臉,并不作聲。耿京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你要和辛人展打過一場才得,就像你們讓我和楊太打了一場一般?!?p> 辛人展一凜,幸好這些時日來,他武功勤練不輟,又大有進(jìn)展,和孤杖閻已相差無幾。孤杖閻知辛人展是各派群雄之首,輕易也不敢和他動手,想不到這耿京依葫蘆畫瓢,竟也要他和辛人展斗個生死。正無計(jì)處,范鐵芙奔了回來,對耿京道:“他并沒有傷害我之意,請前輩別傷了他?!?p> 趙、白二人則趁機(jī)躍入殿。守護(hù)鐘子儀和楊欽等人的是付人嬰等十多名雁蕩劍派弟子,見狀一驚,各自挺劍來刺,劍法也極精奇。
趙信一劍疾刺向付人嬰面門,付人嬰使了一招“千呼萬喚”格擋,趙信中途變招疾指付人嬰手腕,只見一道紅光閃過,付人嬰手腕處已被劃了一道血跡,驚呼道:“神女劍法?你們是誰?”
趙信又刺了兩三招后,付人嬰長劍脫手飛出,嚇得面如土色,終于一下認(rèn)了出來,大叫道:“好啊,姓趙的小子在這兒,他們來搶人啦?!蓖铋T前跌爬而出。
辛人展、廣成子、昆侖子等人急忙往殿里飛奔而回,申土公也從地上一蹦而起,正要托起藥缽,趙信“呼”的踢飛付人嬰脫手的利劍向那藥缽射去,只聽“當(dāng)”的聲響,藥缽登時被打翻,滿缽的黃色粉沫四散飄開。
群雄嚇得驚呼一聲往后疾退,如臨大敵,有的已倒在地上大叫,顯然已被毒粉濺上,一些人便呼叱道:“申土公,你這是干什么?自己人也毒?”“申土公,快拿出解藥來啊,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的藥菇山?!鄙晖凉F(tuán)團(tuán)作輯,連連擺手,道:“大家莫慌,大家莫慌,快撒尿,快撒尿?!薄叭瞿蚋墒裁??”“撒尿掩住鼻子,吸之進(jìn)去,即可解毒了?!?p> 眾人登時破口大罵:“申土公,你奶奶的,什么毒藥不好配,偏要配撒尿解的毒藥。”“就是,你奶奶的申土公,敢情你是尿多了才想到了這配毒的法子?!薄吧晖凉?,如果一時拉不出尿的豈不是被你毒死了?”“你奶奶的,人家沒邀請你,你來這兒瞎湊什么熱鬧?”一時喝斥責(zé)罵聲四起。
申土公連聲道:“是,是,不是,不是……”人多嘴雜,他這“是是不是”也不知是應(yīng)誰的話,身上卻早已中了十七八拳腳,原來一些人氣不過,已在他身上拳腳相加,幸而眾人只是想打他出氣,并沒有取他性命之意,這十七八拳雖打得他鼻青臉腫,渾身疼痛,也沒受多大內(nèi)傷。
忠烈?guī)熖纫恍┡叢桓耶?dāng)眾取尿,年輕的羞紅了臉,上了年紀(jì)的也破口大罵,各自遠(yuǎn)遠(yuǎn)的避了開去,唯恐稍沾上一星半點(diǎn)毒粉沫。
趙信才知耿京何以特意交代這申土公的藥缽了,和白狐女大喜,趁眾人大亂之際,抓起鐘子儀,然后抬手一掌將殿后一扇長窗擊落,和白狐女從破窗處躍了出去。楊欽等人見狀,也各自破窗逃去。
群雄聽得聲響,發(fā)覺趙信提了鐘子儀逃跑,慌亂中又大呼追來,趙、白二人來到了湖邊,跳上漁船,抓起船槳奮力劃水。白狐女也在一邊幫劃。東閏道長等人追到湖邊,看二人劃船遠(yuǎn)去,也去找船只撐竿劃槳,但湖面朦朦朧朧,趙、白二人的小船劃在湖中,不多時便失了蹤影。
二人劃到天亮,終于到了一處岸邊,上岸后,鐘子儀已看出趙、白二人決非其父部下,向二人施了一禮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要帶我到哪兒去?”
趙信道:“我們二人姓名不足跟你道了,我們也不知要帶你到哪兒去,總之不能讓楊太找到你?!辩娮觾x才知這二人是混在洞庭湖中的奸細(xì),對趙信和白狐女甚是驚怕。
趙信看他傷病在身,衣衫破敝,驚驚畏畏,走得辛苦,便雇了一輛馬車,三人躲在車中而行。這般走走歇歇兩日后,三人的精神才回復(fù)。
第三日到了一小鎮(zhèn)上,趙信心想:“不知耿前輩現(xiàn)下如何了?能否逃得出洞庭湖?這許多天也不見他趕來,咱們護(hù)送這鐘子儀到哪兒去?”抬頭見一間飯店上寫著“歸月樓”三字,心下一動:“這兒地方雖小,這名字卻起得雅致?!彼旌桶?、鐘二人走了進(jìn)去打尖。
三人據(jù)臨窗一齊楚閣兒坐下。白狐女不大吃葷腥,趙信點(diǎn)了糖醋荷耦、翠玉豆糕和杏仁豆腐三樣菜式,另加了兩碗半白米飯,那半碗自是白狐女的。吃至一半時,樓梯口處上來了七八條大漢,在三人周邊的座頭坐了。趙信看他們個個身材魁偉、虬須滿臉,暗暗和白狐女打了個眼色。
跟著又走上來一中年女子,手上挽著一竹籃子,籃中裝著好些香花,登時滿屋皆香,讓人神清氣爽。那女子只是叫了一碗素面,趙信邊吃飯邊提防眾人。
鐘子儀扒了幾口飯后,忽腦袋一下磕在飯桌上,趙信吃了一驚,叫道:“你怎么了?”伸手要將他扶起,鐘子儀已人事不省。趙信心下一動:“莫非他已病發(fā)?”一念未畢,突然眼前一黑,險些跌倒,終于明白過來,驚道:“這飯菜中有毒。”
白狐女忙要抽出劍,但也一陣眩暈,那七八個大漢和女子忽滿臉是笑站了起身,廚房里也走出一名掌柜和兩名伙計(jì),人人神色得意古怪。
趙信暗道:“原來我們中了這些人的暗算,鐘子儀不會武功,內(nèi)息最弱,是以先昏倒……”不及再往下想,和白狐女砰砰兩聲,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兩名大漢背起趙信和鐘子儀,那女子背著白狐女,急速下樓而去,隨之出了小鎮(zhèn),沒進(jìn)樹林中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候,趙信身子一陣劇烈顛簸,醒了過來,見置身在一輛馬車中,車廂四周蓋著蓬布,黑漆漆地,瞧不見外面,手足被緊緊縛住,渾身使不出一點(diǎn)力氣,動彈不得,尋思:“我不是中了那白蜈蚣之毒能抵御百毒了嗎?怎地我還是被毒倒?”忙叫了兩聲:“師姐,師姐。”卻不聞答應(yīng),才知師姐和鐘子儀并不在車中,忙又側(cè)耳傾聽,聽得前后似還有車子聲響,這才稍稍放心:“看來師姐在別的車中,這些敵人是誰?他們要押我們到哪兒去?五蝶教的‘青云香’也奈何我不得,不知我們中的是什么毒藥這般厲害?”
想了半天,無半點(diǎn)頭緒,忙提真氣沖解穴道,然膻中和丹田穴中半點(diǎn)真氣也無,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怎地我的內(nèi)力半點(diǎn)也不見了?難道我武功已失了么?”
忽聽得一人喝斥道:“義端,你鬼鬼祟祟的鉆進(jìn)人家姑娘的車子里干什么?”卻是一女子的聲音。
趙信大吃一驚:“她說人家姑娘的車子,豈不是要鉆進(jìn)師姐的車子里?這,這惡賊欲要對師姐圖謀不軌……”他記得這群人中有一個光頭和尚,執(zhí)兩把戒刀,胸前掛著一串大佛珠,生相兇惡,想到這兒,幾欲要昏厥過去。
車子外一陣悉悉響聲,一人從白狐兒的車中鉆出,頭頂在月光下甚是锃亮。原來這義端和尚見了白狐女后涎水暗垂,只是車子一直不停,他不得其便,這晚他說要守夜,待眾人歇息后,便欲對白狐兒圖謀不軌,但那提籃子的中年女子早知他生性好色喜淫,是以已留意了他,待見他鉆進(jìn)車子后即出聲喝斥。
義端被人撞破了好事,一張臉又紅又黑。那中年女子又冷然道:“你也是一寨之主,何以還是不改賊性?干這般傷天害理的事兒,沒的辱沒了我們十三家寨的名頭?!?p> 趙信一怔,這才明白這群人是什么十三家寨的人,這幾個看來是各寨的寨主,瞧這女子的話語,這十三家寨也不似是惡魔壞人,心下略略寬了些。
又一人道:“義端老弟,百花夫人說的在理,你喜歡這女子,到時叫總寨主賞給你便是。”幾人發(fā)出了幾聲狡狤之笑。趙信胸中一陣氣血翻涌,撐持不住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趙信迷迷糊糊中又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被人綁在一根柱子上,師姐也被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綁在另一根柱上,臉上偽裝被除去,看來自己臉上的偽裝也被除去了。鐘子儀不在此間,不知是生是死。而四周黑壓壓的圍滿了人,竟不下萬人之多!臺上則備了紫金大椅,錦書玉帛等物,暗自一驚:“莫非這兒就是十三家寨總寨?他們也要學(xué)鐘相和楊太一般稱帝?他們的總寨主是誰?”急忙仍閉著眼睛,裝作未醒之樣。
一人道:“這兩人也真能撐持的,十多天不吃不喝,竟然也脈膊不弱,不用我們喂東西,倒也省了許多麻煩?!绷硪蝗说溃骸拔铱此麄冇行┬伴T,若不是得賴百花夫人的香花之毒,只怕我們擒他們不易呢。百花夫人,你使的毒真夠厲害的了,迷了他們大半月也不醒。以后誰敢對你不敬,嘿嘿,這百花之毒不妨讓他嘗嘗?!?p> 百花夫人甚是得意,道:“我這百花毒其實(shí)尚不是最厲害的,跟清風(fēng)尸毒比起來,那僅是皮毛而已?!?p> 眾人笑道:“清風(fēng)尸毒不過是江湖傳言而已,即便是真,清風(fēng)尸老也已不在人世了?!薄安诲e,所以世上才有假借他名號四處唬人之輩,孫公貌便去三秦派扮了一回,嘿嘿,最后死無全尸了?!卑倩ǚ蛉诵α诵?,不再接口。
趙信暗驚:“原來我和師姐已昏迷了半個多月了么?他們不知道我和師姐練過駝腹神功,可十天半月不吃,我因得了白蜈蚣的毒液,是以中途醒來了一次,師姐看來是一次也沒醒來過。這里是什么地方?他們?yōu)槭裁匆獡镂液蛶熃銇??”暗中算了一下這些聚在一起說話之人,共是十三人,“嗯,他們叫十三家寨,這十三人便是十三寨主?”
又一人道:“這次擒得兩小賊,咱們正好讓總寨主舉事。”余人齊聲叫好:“張寨主說的極是,此后咱們金雞寨、弘義寨、六峰寨、戲馬寨、百花寨、飲馬川、壺口寨、桃花溪、高廟寨、白塔寨、龍門寨、潼關(guān)澗、清河津一同助總寨主先占取中原,再圖天下?!?p> 趙信暗中向那張寨主打量去,見他約三十七八歲,身材高大,面皮白凈,上唇處還留著兩撇小胡子。
張寨主道:“總寨主怎地還不回來?陳寨主,總寨主可知道我們回來了么?”左側(cè)不遠(yuǎn)處一人應(yīng)道:“我們一路上已作了記號留訊給總寨主,若是總寨主看到,當(dāng)會趕回來了。”那陳寨主叫陳廣鶴,是弘義寨寨主,身形瘦削,年紀(jì)在五十開外,也留著兩撇胡子,有些焦黃。張寨主道:“好,咱們便耐心再等一等他老人家。”眾人盤腿坐了下來不再說話。
趙信暗道:“他們的總寨主是誰?瞧這形勢,他們是要在這萬人之前殺我和師姐的了?!卑抵杏痔崃艘豢谡鏆?,但體內(nèi)仍空蕩蕩地,亳無氣息,白狐女也不見醒轉(zhuǎn),趙信更加心焦。
眼看日已三竿,一人站了起身道:“張寨主,我看咱們也不必等總寨主了,殺了這兩個小鬼罷?!蹦菑堈鳘q在沉吟,百花夫人道:“彭寨主不必心急,這次咱們十三家寨要干一番大事,還是等一下總寨主罷?!?p> 但眾人等到日頭正午,又等到日已西斜,仍然不見那總寨主出現(xiàn)。那張寨主道:“既然總寨主還不見來,我們便先殺了這兩人,為死在官兵刀下的眾位兄弟先報仇。到時總寨主回來一樣可看見這兩個小賊的尸首,再用這兩小賊的頭顱獻(xiàn)祭。”眾寨主一齊稱是。
那張寨主向已候在一旁的兩名劊子手道:“行刑?!蹦莾擅麆W邮肿呓叭?,對趙、白二人揮起了大刀,正要一刀砍下,忽一人影一晃,落了下來。臺上的張寨主等十三人和臺下的萬余人登時歡呼:“總寨主來了?!彪S之伏地道:“拜見總寨主??傉髑锶f載,永震八方。”
那人擺了擺手,道:“大家免禮?!甭曇魳O是威嚴(yán)。趙信細(xì)細(xì)向他打量去,只見他頭戴斗笠,身披斗篷,斗笠四沿還有黑幕垂著,讓人看不見他的臉面,衣著形貌威武,心底不由也生出敬畏之意。
那張寨主道:“總寨主,我們抓住了那狗皇帝的孫子和這姓白的女子,請總寨主發(fā)落?!?p> 那總寨主道:“好好,大家辛苦了。”張寨主道:“總寨主,我們現(xiàn)下就殺了他,為我諸寨中的死難弟兄報仇,總寨主以為如何?”那總寨主道:“眾位死難弟兄的仇自然是要報的。啊,是了,杜寨主的傷如何了?”
那杜寨主叫杜孤雁,是清河津寨主,道:“多謝總寨主操心,屬下的傷已好了七八分了。”那總寨主隨之又向百花夫人道:“百花夫人,你的使毒功力是越來越深了,尊夫年底中的寒毒逼出來了么?”百花夫人恭恭敬敬的向上行了一禮,道:“多謝總寨主盛贊。尊夫的寒毒還是老樣子?!?p> 那張寨主見那總寨主四下噓寒問暖,對處死趙、白二人之事避而不談,道:“屬下想知道總寨主如何處置這兩個小鬼。”那總寨主道:“這兩人是我十三家寨的大仇人,自然是要處死的?!睆堈鞯溃骸凹热蝗绱耍瑢傧卢F(xiàn)下便將這二人凌遲處死,再將他們的頭顱割下來,以祭十三家寨亡故之人?!笔滞笠环?,手中已握著了一柄匕首,向趙、白二人走去。
那總寨主忙道:“且慢?!蹦菑堈饕汇?,問道:“莫非總寨主不愿殺了這二人?”那總寨主道:“不是,咱們先請百花夫人給他們解藥,將他們救醒,歷數(shù)了罪狀再處死,也教他們死而明白,豈不是好?”
百花夫人應(yīng)道:“是?!北阆肷锨敖o趙、白二人解藥。那張寨主道:“據(jù)屬下所知,這兩人輕功了得,武林中罕有人追及,若是讓他們逃了豈不功虧一簣?”他話聲剛落,有六七個寨主登時附和道:“不錯,豈能讓他們逃了?請總寨主殺了這二人。”
趙信聽得心驚不已,情知這兒又是一窩反賊,這些人個個欲啖自己之肉而后甘,那總寨主似乎有意回護(hù)自己,只是眾怒難犯,他一個人也無力回天,不知這總寨主是誰?
那總寨主沉聲道:“張寨主是擔(dān)心他們在我手下逃脫啦?”張寨主低頭道:“屬下不敢,總寨主的武功自然是極高的,那兩個小賊哪里能從您老人家手上逃脫?不過這兩個小賊遲早是要?dú)⒌?,為防他們詭?jì)多端,屬下先去砍斷他們一手一足再歷數(shù)他們的罪狀罷?!闭f完又懷刀而去。
那總寨主道:“且慢。本寨主并非不想殺了這二人,只是想留著這二人,便可和趙構(gòu)對抗了?!蹦菑堈鞯溃骸摆w構(gòu)已死,趙宋已亡,還和趙構(gòu)對抗什么?且趙構(gòu)連他的兒子也命人殺死以逼趙信自刎,又如何能用趙信脅逼得了他?”那總寨主一時言窮辭拙。
一個叫鄭雄虎的魁悟寨主道:“我們要擁總寨主做皇帝,請總寨主登基?!迸_下諸眾登時紛紛高呼:“請總寨主登基,請總寨主登基?!币粫r呼聲入云。
那總寨主卻搖了搖頭道:“如今大宋雖亡,但群雄并起,誰登基誰便是惹火上身,你們看鐘相和楊太,一個被殺,一個被趕出了洞庭湖,是以老夫認(rèn)為現(xiàn)下尚不是登基之時……”那張寨主道:“總寨主,我們十三家寨加在一起,便積聚了二十余萬人,何懼各方之雄?現(xiàn)下中原無主,正是登高一呼振臂為皇之時,若被他人捷足先登,便錯過了這絕佳機(jī)會了?!?p> 那總寨主仍是連連搖頭,道:“登位之事,時機(jī)尚未成熟,還是押后些再議罷。”那張寨主鼓足勇氣道:“莫非總寨主不愿登位?”那總寨主向他瞧去,張寨主雖看不見他的目光,登時也覺如芒在背,見那總寨主并不發(fā)話,才又鼓起勇氣大聲道:“我便知道總寨主你不會殺了這姓趙的小子,更不肯登基,你以為你是什么心思我猜不到么?”
眾人見他說出這般忤逆之話,面色大變。那總寨主也不由語氣嚴(yán)峻,道:“張安國,你想干什么?”
張安國面色不變,大聲道:“安國有一些話一直藏在心里,今日便一吐為快。若有說錯了,張安國一條命交給總寨主是了。當(dāng)年朝廷為尋張覺,逼我們各寨去尋找,我們因?qū)げ坏侥菑堄X,許多人的家眷皆被官兵殺害了,你明知我們要為死難的親人報仇,你為什么不肯殺了這姓趙的小子,為什么不肯反宋?”
臺下的寨眾見狀,皆呼道:“張寨主說的不錯,請總寨主殺了這小子登位。”那總寨主仍是不語。
趙信渾身一震,才知他們反宋的緣由也是與張覺有關(guān)。
張安國又道:“我們在這兒等了你差不多一整天,其實(shí)你早就來了,你知道我們定要?dú)⑦@姓趙的小子,是以躲在一旁并不現(xiàn)身,是不是?若不是我們要動手殺這小子了,你到現(xiàn)在也不會現(xiàn)身的,是不是?你在一旁是要想法救這小子,是不是?”張安國能言善辯,一連三問,那總寨主被他句句戳中心底想法,更加辭窮。
余下眾寨主見他并不辯駁,等如是默認(rèn)了,有幾人忍不住心下有氣。彭寨主豁的站起身,道:“怪不得這些年你總是不斷推諉塞搪,從沒傷過趙宋的一兵一卒??偸钦f朝廷兵威壯盛,不宜交鋒,讓我們一讓再讓,現(xiàn)下才知你渾不把我等之仇放在心里,你暗通朝廷,是朝廷的走狗,還有何面目做我們的總寨主?虧我等還奉你為總寨主?!?p> 他此言一出,登時有六七名寨主附和,六峰寨寨主鄭雄虎大聲道:“不錯,耿京,快交出總寨主之令來。你已不配做我們十三家寨的總寨主,我們需另選總寨主,快交出十三寨總寨主令牌來?!?p> 趙信大吃一驚:“原來這總寨主竟是耿京!他在一眾屬下面前可威嚴(yán)得緊啊,連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崩^而心下一片茫然:“他既是反賊頭目,為何不肯反我大宋?為何不肯登位?為何要救我?”
耿京緩緩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金燦燦的金牌,十三家寨各寨主無不神情激動,這令牌號令山東、山西和兩河十三家寨的寨眾,在黃河一帶當(dāng)真有莫大的威勢,四地的豪杰見了,無不恭恭敬敬,避讓三分。
張安國一把將令印奪過,熱血沸騰,對眾人大聲道:“耿京已交出了總寨主令,從今以后,耿京便不再是我們的總寨主了?!痹趫鲋擞幸欢喟肴烁呗暫魬c,十三寨主中也有近十人歡呼,余下的或默然或嘆息。
張安國大聲道:“我們不可群龍無首,須當(dāng)另推出新總寨主來才是,各位以為如何?”趙信一震:“這張安國和辛人展原來是一路貨色,善于惑眾起哄,貪權(quán)奪位。只是不知他武功和辛人展相比如何?”
鄭雄虎道:“張寨主說的極是,便請你登上總寨主之位,統(tǒng)領(lǐng)十三家寨。我看沒有誰不服。”數(shù)名寨主也大聲道:“請金雞寨張寨主登總寨主之位?!?p> 張安國向眾人環(huán)視了一眼,道:“既然眾位寨主這般抬舉,張某若推辭,豈不是不識時務(wù)?”遂向總寨主之位走去,然后轉(zhuǎn)身坐了下來。眾寨主呼道:“拜見總寨主?!币幌掳莸乖诘?,四周萬余名各寨寨眾也黑壓壓的一齊拜倒在地。
張安國興奮之極,站起來向眾人招呼。趙信暗道:“這張安國這般迫不及待,怕早有奪位之心了?!毕蚬⒕┛慈?,心下既憂且感激:“他為什么不肯稱帝?他于我大宋是好是壞?”
張安國受了眾人之拜,一時高興得有些眩暈,渾不敢相信這般輕易便將總寨主之位奪在手中,鄭雄虎道:“我等應(yīng)當(dāng)行拜帝王之禮拜見總寨主才對?!蹦桥碚鞯溃骸安诲e,不錯,請總寨主坐下來,我等再拜總寨主為皇,十三家寨此后再不叫寨,而是稱朝或國?!?p> 張安國高興得有些暈乎,正要坐下受拜帝禮,忽一眼瞧見了耿京在旁,頓時如鯁在喉,滿懷喜悅蕩然無存,心想這耿京尚在這兒,我如何能安坐得久這位置?道:“行帝皇之禮可遲片刻亦可,此間有一事須當(dāng)先辦?!彪S之向耿京斥道:“耿京,你以為你交出了總寨主令牌來便可無事了么?我十三家寨死在趙宋刀下的數(shù)千家眷在天之靈如何撫慰?”
趙信暗驚:“難道張安國尚要對耿京動手?”
耿京道:“你們尚待要怎地?”聲音仍極威嚴(yán)。張安國瞧了一眼臺下,道:“此事張某不敢一人說了算,眾位兄弟想要如何發(fā)落耿京盡管說出來,咱們不能讓在天的數(shù)千之靈就這般白白的枉死?!壁w信暗罵道:“這張安國好不奸惡,他自知不敵耿京,要挑起眾人之怒,借眾人之手殺了耿前輩?!庇衅甙藗€寨的寨眾登時道:“將他凌遲處死,一人砍上一刀?!?p> 張安國道:“耿京,你聽到了嗎?你還有何話可說?你是自斷手足筋脈呢,還是讓我們十三家寨在你身上一寨砍上一刀?十三刀后,你是生是死,再與十三家寨無關(guān)?!?p> 耿京想不到多年來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這般想取他性命,頓時百感交集,了無生趣。張安國見耿京仍是不語,一使眼色,兩名嘍羅持刀向耿京緩緩走去。
一人壯膽揮刀向耿京膝下砍去,耿京立時斷了一腿,只剩一些皮肉相連,身子一側(cè),險些跌倒。另一人見耿京不避,也壯膽一刀向耿京另一腿砍下。耿京登時跌坐在地,雙腿幾乎被砍斷,刀口處鮮血汩汩流出,但嘴上卻不稍哼一聲。
趙信一下驚住了,渾料不到耿京竟不躲閃。原來耿京亦有愧于心,是以愿以一死來向當(dāng)年被害之人謝罪。十三家寨中也有不少人呼出聲來,暗覺殘忍,轉(zhuǎn)過頭去不敢再看。
張安國見耿京雙腿已殘,縱然武功再高,也已不足為懼,哈哈大笑走上前,道:“耿京,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張某先來替金雞寨砍上一刀罷?!鄙焓忠粨],手中單刀脫鞘,猛向耿京左臂砍下,刀勢落至一半時,猛地中途變向,砍向了耿京頸中,竟是要置耿京于死地!
眾人驚呼出聲,這一刀砍實(shí),耿京自是身首異處了,有人不由出聲提醒:“總寨主,小心?!惫⒕╇m已交出了總寨主令牌,但關(guān)切之下,仍改不了口。
耿京聞聲一低頭,張安國這刀便貼著斗笠掠了過去。他一擊不中,頓添懼意,堅(jiān)信耿京尚有反擊奪回他總寨主位置之力,刀頭一掠,又向耿京直砍下來,耿京舉雙掌將他刀口合住,張安國飛足踢向他面門,耿京就地一滾避開,頭上斗笠掉落,雙腳鮮血染得地上數(shù)處腥紅。
趙信再也忍不住,大怒道:“張安國,你這個無恥惡賊,耿前輩已受此重傷,你還要趕盡殺絕,當(dāng)真毫無天良。”眾人聽得他說話,猛地一震,才知他已然醒了,剛才忙著對付耿京,可沒留意他。
張安國冷笑一聲,不理會他叫罵,又猛撲過去唰唰數(shù)刀砍落,耿京連續(xù)數(shù)個打滾,單刀砍在石板上,火星四冒,一時臺上滿是鮮血,耿京兩條斷腿只剩皮肉相連,痛得數(shù)次要昏厥過去。
鄭雄虎和那彭寨主各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向趙、白二人搶去,喝道:“小子,你醒了么?你爺爺送你上西天。”一人揮起一刀,向趙信和白狐女頸中砍去。
耿京大吃一驚,雙手夾住張安國的刀頭,“呼”的一掌擊開張安國,奪下他刀,然后猛向鄭雄虎鋼刀射去,只聽“當(dāng)”的聲響,鄭雄虎單刀脫手,又撞向彭寨主的單刀。二人單刀脫手飛出,虎口處盡被震裂,嚇得大驚失色,想不到耿京受此重傷后,尚能奪下張安國的單刀,將二人的單刀打落。
三人兵器脫手,呆若木雞。張安國回過神后,對鄭、彭二人道:“先殺耿京。”鄭雄虎和彭定虎均知道趙信已被控住,不足為懼,只需殺了耿京,如何剮那姓趙的小子不得?遂奔去取了兵刃,殺向耿京。張安國又向白塔寨寨主白崇義、龍門寨寨主義端、壺口寨寨主胡清居等人瞧去,義端等七八名寨主遂提兵器躍上臺來殺耿京,耿京無法縱躍閃避,只能在臺上打滾坐斗,命懸一線。
忽然一人喝了一聲:“你們不能如此對耿總寨主?!蔽梃F槍搶了過來,此人是戲馬寨寨主辛文郁,不過二十多歲,背后背著一頂斗笠,氣勢凜凜。
張安國道:“辛文郁,你極有膽量,張某也甚是敬佩,你若明辨是非,張某自不會虧待你。”辛文郁道:“張寨主如此逼害耿寨主,當(dāng)真叫人心寒,辛文郁便是拼著一死,也不能讓總寨主被你所害?!闭f罷,挺著一根長槍過來戰(zhàn)鄭雄虎等人。
鄭雄虎、義端等人被他長槍逼開,皆有些羞怒,各展兵刃來戰(zhàn)辛文郁,辛文郁絲亳不畏懼生死,一桿槍使得若游龍相似。張安國大怒,也另提刀來戰(zhàn)辛文郁。辛文郁一時寡不敵眾,被連傷了數(shù)刀,但仍酣斗不休,耿京失血不止,漸漸要昏迷過去。
張安國大喜,又揮刀取耿京性命,百花夫人縱身一躍,落到了耿京跟前,伸籃子擋開了張安國的單刀,道:“張寨主,請你住手?!睆埌矅溃骸霸趺??”
百花夫人道:“耿寨主也曾有功于十三家寨,罪不至如此,請張寨主就此放過了耿寨主。”張安國寒著臉,道:“這般說百花夫人是不為百花寨的數(shù)千名兄弟報仇的了?”百花夫人道:“張寨主,你假公濟(jì)私,謀害寨主……”
張安國不待她說完,唰唰兩刀迎面向百花夫人砍了過去。百花夫人又舉籃子抵擋,一時當(dāng)當(dāng)作響,原來她的籃子是鐵器打造,不懼刀劍砍刺。
她內(nèi)力不及張安國,接了張安國數(shù)刀后,被震退了十余步。張安國決意先取耿京性命再對付百花夫人,并不追擊,道:“百花夫人,十三家寨應(yīng)同仇敵愾才對,你何以要同大伙兒作對?若再執(zhí)迷不悟,休怪大家不講情面。”又刀光霍霍,向耿京取去。
百花夫人雖有心救耿京,奈何敵不過張安國,眼看耿京便要被殺,一條身影電射而至,抬手一掌拍出,張安國只覺一股勁風(fēng)來襲,急忙轉(zhuǎn)身躲避,但那股掌風(fēng)凌厲之極,張安國仍被掃中,踉蹌數(shù)步,最后將刀頭插進(jìn)石縫里才撐住身形。他大吃一驚,回頭看那人時,脫口呼道:“楊太?”
來人正是楊太!那晚在洞庭湖相斗時,他失了耿京蹤影,四處苦尋,好不容易打聽得耿京竟是十三家寨總寨主,遂連夜尋至此,終于趕上張安國要?dú)⒐⒕r將他逼開。
楊太踏前一步,立時扣住了耿京“檀中”、“天璣”幾大穴道,見耿京并不還手,頗覺詫異,低頭掃了一眼,看耿京雙腿已斷,大驚道:“是誰傷了你?”耿京臉色蒼白,笑道:“楊兄可是來取耿某的性命么?”楊太道:“楊某不能對不起楚王,定要救二王子,只能對不起耿兄了?!焙鲆娳w、白二人被綁在柱上,提著耿京走了過去。
耿京知他要去殺趙信,心下一急,笑道:“楊兄不是說欠我一個人情么?耿老兒現(xiàn)下便要這一個人情了?!睏钐粍C道:“你要我放了這兩人?”耿京道:“正是,你放了這兩人,此后咱們欠賬一筆勾銷?!?p> 楊太臉色變了數(shù)變,他明辨是非,守信重義,絕不是個忘恩負(fù)義之人,但鐘相以性命相托,此后一切行事以完成鐘相之托為前提,寧可背信棄義也顧不得許多了,這姓趙的小子是趙宋太子,若不殺他,只怕他登高一呼又令大宋死灰復(fù)燃,更何況他的上輩做了許多不義之事,豈能留著他?當(dāng)下道:“楊某縱然做不義之人,也不能答應(yīng)你這請求。”隔空一抓,已抓起地上一把殘劍,向趙信刺去。
張安國等人不知他要?dú)②w信,只道他要來割斷二人繩索,大呼一聲,又攻上前。張安國道:“楊太,十三家寨與洞庭湖并無梁子,何以要救耿京?”楊太道:“耿寨主是楊某所要之人,你們不可殺他?!惫⒕┣橹軅笤谒稚弦褵o逃脫可能,也不掙扎,只臉含笑意任由他提著。
十三家寨諸眾見耿京以前何等威嚴(yán),現(xiàn)下只能任人提著,均覺顏面盡失,不可思議,心想張安國若不讓人砍斷他腿,他何致如此落魄?
楊太一手提著耿京,一手揮劍與眾人周旋,渾不落下風(fēng),張安國武功雖是不弱,然與楊太相較,差了數(shù)籌。他揮刀連攻了數(shù)次后,皆被楊太逼得狼狽閃出,一時驚汗連連,道:“楊太,你將耿京放下,我去救出鐘子儀如何?”楊太自是不信他有從孤杖閻、辛人展等人手底下救人的本事,鄭雄虎等人也未停斗,一時不加理會,仍和眾寨主大斗不休。
張安國忽然厲聲喝道:“禮四花,你要干什么?”隨之幾步向左側(cè)搶出,揮刀向百花夫人砍去。原來百花夫人趁眾寨主和楊太緊斗時,偷偷向趙、白二人奔來,將兩顆藥丸塞進(jìn)了二人口中。張安國人隨聲至,一刀向百花夫人身后砍至,這一刀風(fēng)聲勁急,已是決意要取百花夫人性命了。
百花夫人回頭揮籃子格去,震得手臂一陣酥麻,道:“總寨主雖然有錯,然罪不至死,張寨主何必一定要?dú)⒖傉??”張安國又?jǐn)?shù)刀猛砍,百花夫人躲避不及,肩上登時中了一刀,血濕衣衫,忙從籃中抓出了一把軟劍。她籃子中一直盤卷著一把軟劍。禮四花平素善于以香花使毒,但這法子對付十三家寨眾寨主自是不靈,人人從她籃子的花色中便看出有無毒素,張安國正是看出她籃中香花無毒,是以才有恃無恐大攻,禮四花只得抽出劍對敵。
張安國又一刀砍翻了她的花籃子,禮四花軟劍疾刺張安國雙肩,劍尖顫顫,捉摸不定,便如一條游移不定吐信的小蛇一般。張安國冷笑一聲:“金蛇劍法?”他知道這劍法的厲害之處在于迅捷靈敏,如蛇兒般既可暴起也可繞物傷人。當(dāng)下橫刀一豎,果然那軟劍繞了過來,向他咽喉處刺去。張安國將她軟劍一壓,“呼”的一掌擊向她當(dāng)胸,禮四花飛跌了出去,張安國搶過去刀指她當(dāng)胸,道:“你為何要救姓趙的小子?”禮四花道:“只有他們才可救耿總寨主。”
張安國大怒,揮刀劈下,禮四花自知不能抵擋,將手中之劍向案幾上一卷一擲,兩把利劍向趙信和白狐女射出,嗤嗤兩聲插中了木柱,割斷了綁著趙信和白狐女的繩索。便在此時,張安國鋼刀揮下,將百花夫人的手臂砍斷,若是遲出招半會兒,那兩把長劍也難以插進(jìn)木樁中了。
趙信看那兩把射來之劍正是“公孫劍器”,二人被擒時,這兩把劍也被他們奪去了,眾人識得是寶劍,故放在案幾上,欲呈耿京的,豈知發(fā)生了大變,這兩把劍仍放在案桌上。禮四花自忖無法再近得身去割斷二人繩索,是以用軟劍卷起了這兩把劍器射去,一來求得割斷繩索,二來也有歸還之意。
趙信體內(nèi)本能抗毒,毒性不深,得服解藥,腹中一熱,登知毒效已過,真氣運(yùn)轉(zhuǎn)自如。禮四花割斷那繩索后,趙信即掙脫出手來,張安國見狀大驚,在禮四花身上砍了兩刀,急向趙信沖去,揮刀向趙信頸中砍落。
趙信一側(cè)頭,張安國這一刀砍進(jìn)了木柱里。不待他拔出劍,趙信已掙脫了身上繩索,一腳將他踢翻,拔出木樁上的“公孫劍器”,搶到了禮四花身邊,驚呼道:“百花夫人……”百花夫人渾身是血,癱倒在地,氣息奄奄,口中也吐著血泡,道:“我……對不起你和耿總寨主,請你救耿總寨主……”氣絕而死。
趙信心下一悲,猛見張安國提刀向白狐女砍去,急忙取過百花夫人的軟劍向他后心擲去。張安國聞得風(fēng)響,回刀擋架。趙信如飛鳥入林般縱身過去,一劍將他逼開,解開了白狐女的縛繩。
白狐女猶未醒轉(zhuǎn),趙信忙以真氣助她氣血運(yùn)行,以解毒素。張安國繞至二人身后,又揮刀砍落。趙信舉劍在頭頂一擋,然后揮拳“砰”的打在張安國下腹處,張安國連退了七八步,疼痛難當(dāng),呼喝十三家寨寨眾圍住二人。
趙信用左手給白狐女催運(yùn)真氣,右手揮劍擋架四周攻來的敵器。過了一陣,白狐女醒轉(zhuǎn),見身處這許多人圍斗中,四周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驚詫不已,道:“信兒,發(fā)生什么事了?”
趙信道:“師姐,我們在歸月樓中被這些人擒來了,他們是十三家寨的反賊,要?dú)⑽覀兒凸⑶拜?。”白狐女毒性剛除,尚未得恢?fù)元?dú)?,趙信繼續(xù)舞劍守護(hù)著她。白狐女提了數(shù)口氣后,這才神色如常。
趙信道:“其中詳情稍后信兒再跟你說罷,耿前輩為救我們,已被這些人砍斷了雙腿,現(xiàn)今又落在了楊太手中,咱們將他搶出去才是。”將另一把“公孫劍器”遞了給她。白狐女接劍在手,“嗯”了一聲,二人遂向楊太搶了過去,一招“比翼雙飛”,遞到了楊太面門。
楊太驀見兩道劍光閃至,大吃一驚,情知憑一手無論如何無法應(yīng)對,提著耿京一縱,落到了數(shù)丈開外,趙、白二人又飛身追了過去。
十三家寨諸寨主見了趙、白二人的劍法,驚心連連,幸而當(dāng)初擒他們時,得以香花迷倒,不然又如何擒得二人?現(xiàn)下他們既已藥性得解,但盼和楊太斗個同歸于盡才好,遂歇了下來觀三人相斗。
楊太提著一人,身法笨拙,也不是神女劍法之?dāng)?,若遇到了險著,即拿耿京去擋,趙、白二人只得趕忙收劍,他旋即出掌如風(fēng),聲勢駭人襲向二人。二人內(nèi)力不及,連連退身閃避。
楊太連擊了數(shù)掌皆傷不到二人,又驚又怒:“這二人不但劍法難制,身法也靈異,若是過得一二年內(nèi)力增長些,我可殺不得他們了。”當(dāng)下下手更加凌厲,趙、白二人生怕傷到耿京,劍法大打折扣,陡處下風(fēng),大多時只能舞劍自守。
十三家寨情知他若傷了趙、白二人,必定攜著耿京走了,到時再無人能阻他,當(dāng)下又一齊向楊太撲上,此時眾人欲取耿京性命,趙信是生是死,反而不放在心上了。
楊太既要對付趙、白二人的神女劍法,又被張安國、鄭雄虎等七八名寨主圍攻,形勢立時不妙,心想耿京已然到手,這趙、白二人可日后再殺,遂提著耿京躍出了重圍,飛奔而去。
張安國等人驚呼一聲:“哎喲,快去殺了耿京和楊太?!壁w、白二人展開輕功率先向楊太追去,張安國和十三家寨諸寨眾也跟隨而去。
楊太雖提著一人,卻絕不喘氣,如一張鼓風(fēng)疾駛的船帆相似。趙、白二人被擒日久,身體尚虛弱,追了十多里后趕不上,失了楊太身影。
楊太見耿京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也漸漸微弱,便停步低身來檢視耿京傷勢,知他失血過多,忙從懷里取出些藥來,替他包扎了傷口,然后找了幾段樹枝,扎了一個木托子,讓耿京坐到了上面,再用樹枝將耿京的身子和斷腿固定在木托子上。
耿京疼痛略減,低聲道:“多謝楊兄之恩啦?!彼?dāng)日被孤杖閻和辛人展等人圍困,不知趙信和白狐女是否已救出了鐘子儀去,是以并不提當(dāng)日在君山殿救人之事。
楊太臉一紅,轉(zhuǎn)過臉去,道:“楊某受人差遣要取你性命,不謝也罷?!闭伊艘粭l青藤,綁著木托子四角,提著青藤而行。
行不過里,忽然蹄聲大作,楊太定睛一看,山坡上林子里涌出了一大群人,走在最前的三人分別是辛人展、孤杖閻和方亳。眾人見耿京半死不活被楊太提在手上,甚為吃驚,不知耿京雙腿是張安國命人所砍,只道是楊太所為,想起在洞庭湖時耿京奮力相救他,皆覺楊太忘恩負(fù)義,心腸狠毒。
耿京曾叱咤江湖,現(xiàn)今卻被人這般提著,可說顏面大失,不過他性命尚且不保,哪里還顧得及聲譽(yù)?唯有滿臉苦笑。
這時,趙信和白狐女也追了來,見了辛人展等群雄,暗吃一驚:“他們怎么也追到了這兒?耿前輩沒有在洞庭打傷方亳么?”急忙伏下身子,不敢近前。
楊太道:“耿京已被楊某擒在此,請各位將鐘王子和洞庭湖諸人見還?!碧嶂⒕┳吡诉^去。趙信對白狐女道:“師姐,我們不能讓耿前輩落在辛人展等人手上?!卑缀c(diǎn)點(diǎn)頭,趙信叫了一聲:“且慢?!焙桶缀归_輕功,足尖疾點(diǎn)趕上去。
辛人展等人一眼瞧見了趙、白二人,人人瞪圓了眼睛:“原來這姓趙的小子沒有在明州城中死成么?”卻不知趙信早已在社木寨、洞庭湖等多處現(xiàn)身,只是那時臉上易了容而已。趙信笑了笑,道:“各位自是盼在下早死了,不過你們這些反賊不滅,在下如何會死?”付人嬰怒道:“誰救了你?”
趙信心想此事也不必再隱瞞了,徑走到耿京身前丈許處,向耿京躬身行了一禮,道:“前輩在明州城和城皇廟中援手施救,晚輩沒齒不忘。當(dāng)初在洞庭湖中,晚輩和師姐化成了白慕雪和白慕雨,因種種情由,不及向耿前輩先行道謝,請耿前輩原宥則個?!?p> 耿京想不到那二人是趙、白二人所扮,大是奇詫,笑道:“不怪,不怪,你已在戲馬臺救過老夫,還了老夫的恩情了?,F(xiàn)下老夫轉(zhuǎn)眼便被亂刀分尸,難得你還現(xiàn)身要救老夫,倒是老夫欠著你天大的恩情,請你原諒的了?!彼@幾句話雖是對著趙信而說,但人人都已聽出句句均在指責(zé)楊太忘恩負(fù)義。楊太只聽得臉上一陣發(fā)燙。
趙信道:“前輩救命之恩,小可不敢或忘,現(xiàn)今前輩遇險,晚輩縱是拼著一死,也要來救前輩的?!惫⒕┻B連搖頭道:“耿某這條命是送在這兒啦,太子和白姑娘快快逃走罷?!毙寥苏孤勓?,當(dāng)真害怕趙、白二人逃走了,忙讓群雄將兩人圍住。
辛人展向方亳和孤杖閻嘀咕了兩句,大聲道:“楊湖主,耿京已成了廢人,盟主有令,讓你不必殺耿京了,將他放下便好,全力殺了趙信和姓白這女子?!?p> 楊太一怒,道:“你要楊某殺誰便殺誰么?昨日你讓楊某殺耿京,今日你讓楊某殺這姓趙的小子,后日你又要楊某去干什么?明明你說要楊某辦一件事,現(xiàn)下耿京已在楊某手中,你又生變卦,天下間還有如你姓辛的這般不要臉?”并未將耿京放下。
這幾句話在場各派群雄均聞,辛人展耳根一陣面紅發(fā)燒,幸而他臉膛紫黑,旁人也沒瞧出多大變化,當(dāng)下冷冷道:“那也由得你?!睏钐溃骸扮娡踝铀麄兡??”付人嬰叫道:“他們自然在我們手中,你殺了趙、白二人,我們便將他們還給你?!睏钐溃骸昂茫瑮钅城以俾犇氵@姓辛的吩咐一次?!睂⒐⒕┮环牛沂痔绞秩霊?,已取出簫槍,將簫管一遞,槍頭“嗖”的彈射而出,險些傷了白狐女。
趙、白二人吃了一驚,忙凝神專注將神女劍法一路路的施展出,不敢有半點(diǎn)怠慢。在戲馬臺相斗時,楊太時時用耿京來擋劍招,二人劍招剛使出即想著如何收劍,是以未能將劍招發(fā)揮盡意,神女劍法大打折扣,現(xiàn)下耿京已不在他手中,二人顧慮也消,神女劍法的大威力也盡展了出來,兩支劍配合精妙無方,劍鋒所劃之處,方圓半丈之內(nèi)皆布滿劍氣。
楊太不須再提耿京,雙手得自由,左掌右槍也是威力大增。但初闖劍陣,面上仍覺發(fā)絲簌簌而落,衣衫的袍角等處也有絲線散開,似他這等身份之人,若被削得發(fā)斷衣破,已算是顏面盡失大敗了。當(dāng)下催運(yùn)內(nèi)力,一把槍嗡嗡作響,簫管處也被疾風(fēng)貫注,發(fā)出了各種異音。
眾人見耿京已腿殘不能動,成了砧板之肉,心下大定,反而不急去殺耿京了。
趙、白二人的劍法和公孫大娘當(dāng)年驚風(fēng)雨擎雷電如山岳崩裂般震懾的劍法相比相去尚遠(yuǎn),然隨著時日增長,較當(dāng)初已大進(jìn)了數(shù)層。楊太越斗越猛,每一招發(fā)出皆帶著劍氣掌風(fēng)破空的劈劈嗶嗶之聲,二人在他威猛無儔的內(nèi)力之下,也漸漸劍鋒微顫。周遭諸人均已看出,雙方此時雖未分出勝負(fù),然假以時日,趙、白二人內(nèi)力漸進(jìn),楊太便非其敵手了。
趙信已瞧出了形勢險惡,縱然能勝得了楊太,二人也必精疲力竭,到時一樣難逃孤杖閻和辛人展、張安國等人之手,遂一面斗一面暗思救耿京和脫身之計(jì),但楊太招式猛惡,實(shí)沒有讓他脫身的余裕。
就在此時,十三家寨張安國等人領(lǐng)著數(shù)千寨眾趕至,眾人不知辛人展等各派群雄為何到來,滿臉怔詫。辛人展見十三家寨諸人并不上前救搶耿京,雖然不明其中緣由,也知變故已生,霽然而喜,高聲道:“十三家寨總寨主是哪一位?”
十三家寨雖有萬人之眾,遠(yuǎn)較辛人展領(lǐng)來的數(shù)千人馬為多,但各人大多武功低微,是些三四流的角色,張安國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正是區(qū)區(qū)在下。辛掌門和眾位英雄光駕敝地,張安國未曾遠(yuǎn)迎,不知有何見教?”
辛人展暗道:“果然耿京已被撤了總寨主,換成了這姓張的。武林中也沒聽說過有這一號人物,看他腳步虛浮,料來也不是什么會家子,幸而有這一個草包做十三家寨總寨主,十三家寨兵馬遍布兩河,聽說有數(shù)十萬之眾,也不足為慮了?!毕驳溃骸靶視視?,辛某未蒙引薦,初識總寨主,失禮之處多請涵諒?!毕埋R拉著張安國之手。
張安國只覺一股內(nèi)力如觸電般傳過來,知辛人展一來在試探自己武功,二來也是在示威嚇,面色立變。
辛人展已試出他武功果然爾爾,也不為己甚,哈哈一笑,松開他手,向方亳一指,道:“這位是方盟主,張總寨主打算如何晉謁?”張安國心下一突,已明白辛人展之意,他奪了總寨主之位后,已有覬覦帝位之心,打算殺了耿京后,再趁機(jī)登位為帝的,辛人展問如何晉謁盟主,便是問他是否尊奉盟主之命了。
他腦中轉(zhuǎn)得飛快,已將各種利害得失情形想了幾通:現(xiàn)今他人心未固,百花夫人被他殺害,百花寨諸人對他必定懷恨在心,且有陳廣鶴、杜孤雁等兩三名寨主也沒有參與到殺耿京的陣中去,若得時機(jī)只怕要起來和自己作對,而武林各派大隊(duì)人馬壓境,人數(shù)雖較在場的十三家寨嘍啰為少,卻個個武藝高強(qiáng),莫不以一擋十擋百,實(shí)難有勝算,打斗起來時,他張安國誓必要身先士卒殺上前去,他這點(diǎn)兒微末道行如何能在辛人展、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雀鞔笳崎T手底下走得十招?當(dāng)下向方亳屈膝行禮,道:“十三家寨總寨主張安國拜見方盟主,各寨人馬愿聽奉盟主號令,唯馬首是瞻。”
孤杖閻大喜,方亳下了馬將張安國扶起,辛人展見威服了十三家寨,喜道:“此后十三家寨和各大門派便是一家了,大家共扶盟主同創(chuàng)大業(yè),造福武林,匡扶天下?!睆埌矅ㄎㄖZ諾而應(yīng)。
這時楊太和趙、白二人已斗了二百多招,雙方越斗越緊,憑誰稍有閃失即有性命之虞,群雄看得暗暗發(fā)怵,辛人展本來神情怡然,此時也僵了笑容:“這三人武功如此之高,可都是我辛某的大對頭?!?p> 過了一陣,孤杖閻和辛人展臉上又露出了笑意,原來趙、楊雙方時而斗得狠猛無比,時而又招式笨拙,顯然雙方已比拼到了最后的緊要關(guān)頭,比斗的已是內(nèi)力,不出十招八招便有一方損傷了,那時另一方也是唾手可除。果然只聽“砰砰”兩響,楊太以單掌各擊了趙、白二人一掌,二人舉掌擋格,向東踉蹌跌出,楊太則向西趔趄數(shù)步。雙方均是氣血大涌,竭力護(hù)住丹田之氣,以免真氣鼓蕩,受了內(nèi)傷。
孤杖閻和辛人展哈的一聲笑,欲要縱身過去大開殺戒除掉三人,忽遠(yuǎn)處響起了一陣隆隆聲,地面也有些微微震顫了,各人詫道:“這是什么聲音?怎像山崩一般?”急向四周掃了一眼,并不見異常。
那響聲越來越近,各人才聽明白是眾馬奔馳之聲,聽這響聲,只怕有千匹之多。
果然轉(zhuǎn)眼間,千余匹大馬馬頭攢動,亂蹄翻飛,馳到了東南角百余丈處,當(dāng)先一青年男子勒停了馬步,領(lǐng)著一群衣衫破敝滿臉塵色之人從馬背上匆匆下來,卻是鐘子儀、楊欽、夏誠、劉詵、金琮、黃佐等洞庭湖諸人。張安國頓時惴惴不安。
這青年男子便是辛文郁,他被各寨主打傷后,見楊太提了耿京而去,自己無論如何追不上,遂返回寨中,將鐘子儀、楊欽等數(shù)百名洞庭湖弟子領(lǐng)出,騎上馬背疾追。
楊太乍見之下,頓時如置夢中,從趙、白二人的劍光里躍出,道:“二王子,你們怎么在這兒?”搶身趕近。
鐘子儀道:“我得趙兄弟和白姑娘所救,夏叔叔、劉叔叔等人則是得張安國等十三寨主所救?!碑?dāng)下將那晚耿京在君山殿如何和趙、白二人將眾人搭救之事說出。
眾人才知耿京并非單獨(dú)下洞庭湖去救楊太和鐘子儀,而是攜了十三寨寨主等數(shù)百名寨眾同往。他不讓寨眾與他一道入湖,而是留在岸邊作后應(yīng)。當(dāng)晚趙信在君山殿前打翻了申土公的藥缽后,群雄大亂,楊欽等人紛紛隨趙信逃出了殿。趙信和白狐女輕功卓絕,很快便護(hù)著鐘子儀到了湖邊,劃船而去。但楊欽等人到了湖邊,卻無船可渡,群雄又追殺了來。危急時,數(shù)十條小舟疾劃而至,舟上各人均是一襲黑衣,將楊欽等人接上了舟去,然后也出了湖。這些黑衣人便是張安國等十三家寨寨主,他們奉了耿京之命暗中下湖來侍機(jī)救人。而彼時耿京提著方亳,孤杖閻投鼠忌器,不敢過分相逼,等趙、白二人攜鐘子儀逃出君山殿、張安國等十三寨主領(lǐng)著人馬接走了夏誠、楊欽等數(shù)十名洞庭湖弟子后,才將方亳哈哈一笑扔給孤杖閻,然后攜了范鐵芙出湖而去。辛人展等人追趙、白、鐘三人無果,回到君山殿時,發(fā)覺洞庭湖弟子盡已不見,氣得火冒三丈。
楊欽等人得各寨主救出了洞庭湖后,便請他們幫打探鐘子儀的下落。十三家寨在去洞庭湖的路上已布下了眼線,趙、白二人和鐘子儀逃出湖后不久,立被十三家寨諸人發(fā)現(xiàn)了,張安國等人按眼線所說追趕,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三人,于是在歸月樓上由百花夫人下毒毒昏了趙、白二人,一路押至彭城戲馬臺,并派人告訴了耿京。
鐘子儀、楊欽等人生怕遇上了辛人展等人,也隨行到十三家寨,想日后再和楊太相會。十三家寨在戲馬臺集會之時,鐘子儀等人并沒被邀來,留在了山寨里。張安國沒反耿京前亦忠于耿京,后反了耿京,便沒有將此事說出。辛文郁看楊太已掠了耿京去,故放出洞庭湖弟子領(lǐng)著他們追來。
辛人展得知是張安國等人救的洞庭湖弟子,氣得悻悻咬牙,重重哼了一聲,張安國暗驚失色。
辛文郁見耿京倒在一旁,不知生死,急搶到耿京身邊,為耿京止血治傷。
群雄想不到鐘子儀等洞庭湖弟子被十三家寨上下人救到了這兒,且與楊太聚在了一處,又驚又怒,辛人展一張臉變成了紫醮色,雙眼如要噴出火來,恨不得將耿京和辛文郁掏肝瀝血。
楊太對耿京萬分愧疚,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楊欽等人也愧咎至極,趕到楊太跟前,誠惶誠恐向楊太行禮道:“楊湖主良苦用心,是我等錯怪湖主了,湖主如何責(zé)罰,我等均死而無怨?!?p> 楊太并不理會眾人,走到耿京跟前,道:“原來耿兄已將他們救了出來。耿兄義薄云天,以德報怨,楊某有眼無珠,真是豬狗不如。”俯下身欲給耿京治傷,忽背后起了一陣風(fēng)響,回頭看云時,半空中一把長劍閃著寒芒正罩向他后心。
楊太揮簫槍往后刺出,兵器比別人長了一倍,來劍與他簫槍一觸,即下沉積成了一張光網(wǎng)向他下盤卷至,正是辛人展。原來辛人展欲趁楊太內(nèi)力大耗而除掉他。
孤杖閻見狀,也閻杖一撐,向趙、白二人落了去。辛人展和孤杖閻打的如意算盤原本是趙楊雙方斗得一方敗亡,然后二人一齊出手將勝出的一方合力攻斃的,現(xiàn)下既然趙、楊雙方已不斗,二人只得分擊兩方了。
辛人展武功在楊太之下,若是平素單打獨(dú)斗,定然不敵,但楊太斗了這許久后,勁力已大弱,辛人展展開雁蕩劍法,大占上風(fēng)。孤杖閻也逼得趙、白二人神女劍法大亂。辛、孤二人皆是一般想法,要趁他們在力竭之時擊斃,否則久斗之后,對方勁力慢慢回復(fù),可于情勢不利。
楊太和趙、白二人一時形勢大險。耿京道:“文郁,你抱我過去助太子……”但辛文郁剛一觸動他下身,耿京痛得差點(diǎn)兒暈厥過去。
張安國暗喜道:“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一刀向耿京兜頭砍下。耿京一側(cè)身,右掌拍出,打得張安國騰騰連退了數(shù)步。他掌力不及平時的三成,否則張安國早已一命嗚呼。
他打了這一掌,又痛得一陣昏暈,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滾而下,衣衫已然濕透。
張安國胸口一陣悶痛后即無礙,暗喜:“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我再讓他打上兩掌又如何?”對眾寨主呼道:“耿京已功力散盡,大伙兒快去殺他。”鄭雄虎、彭定虎、義端等人手持兵刃,又應(yīng)聲奔了過去。
楊太驚呼道:“快護(hù)住耿寨主?!毕恼\、楊欽、劉詵等人紛紛拔出兵器,圍在了耿京四周。張安國見狀,更堅(jiān)了殺耿京之心,否則被楊太救出去養(yǎng)好了傷,他張安國尚有寧日么?
眾人各展兵器互斗在一起。楊欽等人有愧于楊太,人人皆奮力而斗,一時雙方打斗甚烈。廣成子、青塵子、昆侖子、天通、天和等人見狀,拔劍躍去相助張安國等十三家寨諸人,楊欽等人紛紛受傷。
辛人展精神大震,長劍一抖,劍尖顫顫,也向楊太發(fā)難,楊太只瞧得眼花繚亂,身上登時被劃了數(shù)劍,心底不由發(fā)涼:“難道我當(dāng)真要喪身在此人手下么?”一念未畢,又中了兩劍。
這時,趙信和白狐女也已不能再撐持,眼看幾人轉(zhuǎn)眼即死傷在劍杖下,辛文郁將一只鳴鐸放在嘴巴急吹,一縷激悅的響聲破空而出,山坡上那上千匹駿馬如聞圣令一般,立時四蹄翻飛,馳驟沖來。
十三家寨諸人紛紛驚呼,數(shù)十人呼叱著出來攔阻,但那些馬匹飛踏而至,瞬間將那數(shù)十人沖撞倒地,踩踏在馬蹄下了。
原來這千余匹馬由辛文郁負(fù)責(zé)飼養(yǎng)馴練,他極愛養(yǎng)馬,相馬之術(shù)無人出其右。他知道兩軍交戰(zhàn),馬匹甚是重要,若要快速往返,須不停換馬才行,是以眾騎常隨辛文郁在山河間迎風(fēng)揚(yáng)鬃疾馳,神駿異常。他的身邊也常常牽著數(shù)匹好馬,江湖中提到兩河的快馬,無不想到此人,因而辛文郁也有個綽號叫“追風(fēng)辛”。
諸寨眾見馬匹沖撞而入,紛紛叱罵叫嚷:“哎喲,辛文郁,你叫這些馬兒來東撞西撞,小心你的老婆生不出兒子,生出的兒子也沒有屁眼。”“呸,他的老婆是難產(chǎn)死啦,才叫這些馬來奔喪。”“辛文郁,老子扒了你的皮?!北娙艘贿呏淞R,一邊躲閃。那千余匹大馬直向辛文郁、趙信、孤杖閻、楊太等人沖來。
趙信想起當(dāng)初和孫溥從漠北趕馬逃回來時的情形,心頭一熱,依稀似是看見孫溥尚坐在一匹大馬上,揮著一根長竿子驅(qū)趕馬群,眼眶霎時紅潤了。白狐女忙叫道:“師弟,小心,快躲閃。”
趙信回過神,想也不想,身子一矮躲到了一匹馬肚之下,孤杖閻這一杖打在馬背上,登時打折了馬兒的背骨,那馬兒悲嘶一聲,倒在地上。另一匹馬兒向孤杖閻沖踏過來,他急忙回杖又是一掃,將那馬兒高仰的脖子打斷。那馬兒一般悲鳴著倒在地上。
趙信叫道:“師姐,我們快上馬?!倍丝v身一躍,各自上了一匹馬。孤杖閻閻杖一撐,從馬叢中高高躍起,揮杖又向趙、白二人打來,二人又一下躲到了馬肚下。孤杖閻只見眾馬亂跑,卻不知趙、白二人躲到了那匹馬肚下。
楊太和雁蕩劍派眾人見馬匹沖至,也忙各自躍身躲閃。付人嬰閃將不及,被沖得跌撞了出去,忙反手抓住一把馬鬃,緊緊抱著那馬脖子,驚叫聲中,由那馬兒馱去了。另有兩三名雁蕩劍派弟子被馬匹沖散開,險些被撞倒踩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