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擋視野的迷霧正在不斷后撤,至少是隨著客人的持續(xù)前進(jìn),這些蒼白霧氣好似擁有了自我意識一般,誰也不敢繼續(xù)橫在路上。
【我們的目標(biāo)是找到‘世界鏈接點’?!?p> “我找到了啊?!?p> 一路走來,他認(rèn)為自己縱使真的是雷澤爾口中的那樣也能發(fā)現(xiàn)不少被故意留下的線索。
潛意識告訴枯樓自己,他不必去尋求同伴留下的“337轉(zhuǎn)”意義何在,這個世界本身會告訴他這位客人也許并沒有任何用處的答案。
“可惜它也是錯誤的?!?p> 神明的“第三世界”才不是在現(xiàn)世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游靈心心念念的“原世界”,遺憾救濟(jì)者并沒有把那段道聽途說的傳聞完整講述完,也介懷著異時空的魔法師仍舊不明不白的真實目的,枯樓認(rèn)為自己十分有必要立刻離開這個“第三世界”,光是周圍雷澤爾不在就活躍起來甚至有了逃跑傾向的迷霧,就足以在心理上威脅到他的性命。
“它們明明是在逃跑?!庇谛闹朽止玖艘宦暎腔蛟S潛藏著的危險宛如巨石壓在他的精神上。
手中的戒指也起到了指引前路的作用,不過事實上所謂的“前路”便是迷霧不斷向后“撤退”形成的結(jié)果,封印之戒拽著它的契主向著那條被展現(xiàn)在眼前的大路上靠,一臉懵逼不知所措也沒有什么依靠的枯樓只得按著唯一的選擇,走一步是一步。
“就像是不久前結(jié)束的向北之旅?!?p> 那時候還有精靈小姐陪伴,盡管這位先前的寄居者在枯樓心中也沒有較好的印象,從B-4348的傳說故事中,他好歹也算是品味出了某些事情。
“我們的目的是找到原本的世界……不,是我的、目標(biāo),愿望,理想?!?p> “我應(yīng)當(dāng)是輸了,這樣才好,我是因為輸了那場該死的游戲,才沒有提前進(jìn)入第三世界,才沒有變成他們口中的‘怪物’?!?p> 臨海小鎮(zhèn)的神降風(fēng)波被兩方的掌權(quán)者強按了下去,但僅僅是從B-4348和他那群救濟(jì)者同伴及下屬口中,枯樓就能深深理解到“神”在這個世界的人類心中的形象——祂們令人類恐懼,祂們杜絕了人類的更多的可能性,也深刻影響了這個種族的命運。
光是那位身受詛咒的“卡珊德拉”,還有各種各樣的聽聞,都令他這位可能是當(dāng)事人的存在感到后怕。另一方面,枯樓也慶幸自己沒能贏得自相殘殺游戲的勝利,任何人類——只要是作為正常的人類,不需要背負(fù)上什么怪物還是什么神明,會贏得這類“游戲”勝利的早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家伙了。
他自我安慰似的拍了拍胸口,繼續(xù)沿著大路向前摸索著。
頭頂?shù)男强甄娻粥?,就仿佛是異時空的那位魔法師這一次也進(jìn)入了第三世界,他手中的短杖在霧氣中被掰成兩截,纏繞著玫瑰金怪異紋飾的時鐘在幻覺和意識海洋主人的腦海中幻化成象征著時間的數(shù)字。
無需客人主動去尋求提示的解答,“第三世界”這個空間本身便給予了枯樓至高無上的服務(wù)。它就像是在迎接出門后許久未歸的主人,爭著搶占意識海洋在主人心目中的可靠地位。
枯樓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卻也明白他雖然處在似乎安全的環(huán)境中,但頭頂模糊可見的數(shù)字計時約束著自己的心情,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出路,甚至把離開這個錯誤的世界的這件事放在了“尋求真相”之前。
“那么早了解提示的內(nèi)容似乎也不算什么好事?!?p> 伸手探向前路,雷澤爾一離開這些原本倔強的攔路霧氣仿佛也急不可耐地要印證枯樓的想象,紛紛朝他身后涌去。頭頂依舊是清晰可見的星空,他能從中看見所有象征著時間的符號與數(shù)字。
枯樓沒有選擇在提示和星空以及得到的某一段話上停留過久,較為短暫的探索“第三世界”經(jīng)歷中,通過仍舊不斷后撤著的迷霧他偶然發(fā)現(xiàn)了雷澤爾不愿意述說的事情。
那是有關(guān)于被自己遺忘的記憶?他無法確定,他沒有對那些幻覺中放映著的記憶的具體印象,這似乎就代表了它們并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情。
“但凡事情不能想的太過絕對……”
枯樓刻意放慢了腳步,發(fā)覺周圍的蒼白霧氣也減緩了向他來時的路也即是他身后撤離的速度。
這位第三世界的客人猛然轉(zhuǎn)過身。
“……龍種只需要幫我們制衡這個世界?!?p> “換句話說……只要有實力便足夠了……”
透過來不及做出應(yīng)對的迷霧,枯樓好似進(jìn)入了表示著“過去”的幻境中,與在第三世界一路探索來、受頭頂“星空”影響產(chǎn)生的虛假記憶片段不同,映入他視野中的,就好像是正在發(fā)生中的真實事件。
先一步深入第三世界的雷澤爾,在與什么同等級的存在進(jìn)行著一段不明意味的對話。
幻境中的雷澤爾與現(xiàn)在枯樓的處境差不多,祂的周身纏繞著有著自主意識的霧氣,隨時都能威脅到祂的生命——至少幻境中這位懶惰者的神情告訴了枯樓這件事,祂的身體抗拒著霧氣的入侵,身后的“尾巴”在披著的斗篷中擺動著,似乎極為不耐煩。
代表著“清醒”的魔法符咒經(jīng)雷澤爾之手刻在那件單一顏色的斗篷上,祂深藍(lán)色的頭發(fā)比起在這過去的記憶中比起之前相逢時要更加長且凌亂,也沒有將不受約束的那戳頭發(fā)扎成辮子垂在臉頰旁。
“清醒”魔法影響著過去雷澤爾的同時,也對面向迷霧記憶的枯樓起了一定的作用。旁觀者的精神瞬間從過去片段中脫出,回到了先前不斷前行的大路上。
有著自主意識的蒼白霧氣無辜地繼續(xù)撤離和填補,它們?yōu)槠髨D從自己身上得知些什么的客人指出或是提供了一條可能是正確的道路,霧氣散得很快,仿佛不愿意傷害偷窺了它們的客人。
但是它們的善后工作顯然沒能考慮全面,僅管將客人推出過去幻境的決定做的極為果斷,有關(guān)于那段記憶的數(shù)據(jù)仿佛是被喚醒了一般全部在枯樓的意識海洋中泛濫出來。
它們蓋過了刻有各種意義符號文字的常識云朵,淹沒了好不容易收集并盡自己可能拼接的記憶碎片,代替了游靈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意識本體,占據(jù)了枯樓全部的思考能力。
第三世界的客人徑直被拽入了那段過去的事件中,真正作為旁觀者站在角落,也看清了新認(rèn)識的懶惰之神正在交談的對象。
“精靈小姐?”
過去記憶片段剎那間幻化成了一個被泛光燈照耀著的舞臺,一掃籠罩在這之上的陰霾和低沉氣氛,恍若是最次等的導(dǎo)演不按常理更改了該妥善布置的壓抑布景,竭盡全力地想要排出一部喜劇來。
“這是……什么??!”
舞臺上的黑臉女士與藍(lán)發(fā)雷澤爾搖身一變成為了打扮夸張的下三濫演員,在泛光燈的強光照明下居然踩起了舞步,藍(lán)發(fā)的年輕人用作為尾巴的那只手握起黑臉女士向前伸平的右手,滑稽地與不可能有表情的精靈小姐共同舞蹈著。
被過去記憶片段影響到的意識海洋不受作為主人的枯樓掌控,似乎是強行想讓他看完這出糟糕的戲劇表演,他聽見幕后之人合上劇本的聲音,抬頭不知想要看著意識海洋的哪處,尋找著心目中有著幕后黑手印象的真正雷澤爾的蹤影。
然而跳舞著的兩個演員居然又開始對話了,回憶中的雷澤爾瞬間便褪下了那身滑稽的戲服,表情也變得和之前一樣嚴(yán)肅,卻依舊透露出難以被更改的慵懶氣息:
“……人類有人類的好處……至少在……”說話的神明舉起空閑著的左手點了點他太陽穴的位置,“這里,人類要比龍族強得多?!?p> “……畢竟那個可憐的種族……是受到自高自傲者憐憫才得以脫離自相殘殺的噩夢……龍種……真是遺憾……”
“清醒”魔法失去了它應(yīng)有的效果,雷澤爾的上下眼皮重新打起架來,他險些向前一步栽倒在精靈小姐懷中。
和他像是處在不同世界的黑臉女士,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地?fù)u了搖頭。
于剩余的無聲中,幻境不攻自破,碎成了各色的碎片灑落在意識海洋的云層中。
那些碎片宛如鋒利的玻璃,每每一片意識之云接納一種顏色,枯樓頭疼的感覺越甚。
好在過去的記憶片段并不漫長,碎片全部融入意識海洋中后便也不再鬧騰,這讓他有了緩沖的時間以恢復(fù)供給自己繼續(xù)探索前行的體力。
霧氣已經(jīng)盡數(shù)散去,枯樓心想。
是時候走上這條疑似正確的路,興許還能找到精靈小姐有關(guān)的線索。更關(guān)鍵的,還是在迷霧沒能再度籠罩回來的時候,在自己猜想的頭頂337轉(zhuǎn)計時還未到達(dá)極限之時,離開這個并非自己目標(biāo)的第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