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信仰‘純白之神’？很多人問過我這樣的問題?！?p> 『他們認為我的存在會對庫諾爾蒂造成危害，直到它也變成了‘純白’擴張戰(zhàn)爭后的一枚勝利果實——有人認為，這不過是‘回收’的一種手段，但遺憾的是那確實是真正的戰(zhàn)爭與侵略，而違抗上位者的人都被送去了永恒的盡頭，再沒可能回來?！?p> 飲下新作品前，他覺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訴說——無論向誰，若是一位能給予回應(yīng)的同類，無論對方是否能夠理解，總比最簡單的樹洞要好。
會發(fā)生什么呢？他如是想著，他理應(yīng)沒可能遺忘掉太過夸張的事情，藥效不會很明顯，要么就是失敗了。
那么，要是手中的新作是失敗品，自己又會怎么樣呢？
他有試著詢問過德高望重的老設(shè)計師，但站在黑一側(cè)的對方不愿意作出令人完全放心的解答，仿佛在一切成果見效之前，對方要趁著失望還未涌上心頭、率先欣賞一番純白的“小蟲子”過度緊張而兩股顫顫的搞笑場幕。
『我逃離了我殘破的故鄉(xiāng)，一路向北，最后機緣巧合地將那座非人的城市當(dāng)作了我第一個落腳點?！?p> 龍族的國家——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大腦一片混亂，所有的思路都混淆在了一起，如同在荒涼的小屋中收藏了數(shù)十年之久的毛線球，不依賴魔法根本無法拆解它。
『我早就將通信證的來歷忘得一干二凈，總而言之，我進入了那座封閉的非人樂園?！?p> 『多萊格也是‘純白’通過對外擴張的戰(zhàn)爭獲取的果實，每每踏在這片土地上，我便感到身心都遭受到了洗滌。不為那所謂圣潔的種種傳說，僅在于那令我深受震撼的武力?！?p> 『武力碾壓?！?p> 手中不知何時失去了對盛有新作品的碧藍小瓶的觸感，耳畔突兀地傳來什么事物與地面發(fā)生親密接觸的聲響。
緊接著，天旋地轉(zhuǎn)，事物碎裂的聲音連續(xù)地撞擊著自己的耳膜，腥紅的液體從臉上的孔洞中徐徐流出，視野先是“嘩”地一片泛白，又染上了鮮血的顏色，又理所當(dāng)然地與所有光明間斷了鏈接。
他什么都看不見了，至少暫時是這樣。
這能證明連金老頭兒的新作品是失敗品嗎？他不知道，他不清楚，了解這一切的只有設(shè)計師本人，那老頭兒若是目睹受試者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啊啊，他內(nèi)心吐槽著自己，他看不見自己變成了什么樣，只能感受到黑暗與劇痛，以及液體從身體上所有細小的開口處噴濺出或流淌出的謬誤感和詭異感。
這樣的話，新作品是失敗了吧？后遺癥那么大，誰會用它來恢復(fù)記憶？而且，世界上失去記憶的人，又有多少是愿意回憶起過往的呢？
『天真爛漫的龍族……當(dāng)?shù)乜既〉玫降臍v史文獻中有過相應(yīng)的記載以及評論，它們的智力水平普遍偏低，相當(dāng)于世界觀與價值觀成形過后經(jīng)歷新一輪進化和改善期間的人類小孩子。容易被忽悠，容易被欺騙，從它們身上，我看見了很多巧妙獲取利益的途徑?！?p> 這是、什么？
七竅流血的受試者倒在實驗室的地面上，瞳孔渙散，氣息微弱，就像是光憑外表就能判斷出來的一樣，他就要斷氣了。
在外面還有他的同伴，還有也不知道何時能被踐行的約定——但在這時候他想到的并非是這些能構(gòu)成生的希望的事情，而是在對過去一段時間的自己感到悲哀。
以及可笑。
說真的，他就要笑出聲來了。
但那么做一定會將失望于失敗品的設(shè)計師們重新引回來，他不愿意看見這一幕發(fā)生，于是只能憋住笑意與同時浮現(xiàn)心頭的悲傷，掙扎著尋找回了他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
“誒，我是不是剛剛才說過，自己沒有遺忘什么太過夸張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可真是了不起，可惜的是，現(xiàn)在的我也唯能給出這一句話的評價，甚至不知道該對誰說?！?p> 干巴巴的笑聲過后，他飛快地梳理起腦海中新出現(xiàn)的、或者說，本該存在卻被人為掩蓋住、害自己“遺忘”了的內(nèi)容。
奧爾菲納素來有令人滿意的員工福利，相信過不了多久，失意離去的連金便會領(lǐng)過來一大幫醫(yī)護人員，他們會利用魔法修復(fù)自己變得殘破不堪的身體，然后再度試探先前的失敗品究竟產(chǎn)生了怎樣的后遺癥。
或許什么都沒有，后遺癥也只是要了受試者的命罷了。
『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聞到利益氣味的家伙也偷溜了進來，他們連龍族都比不上，卑劣、弱小、沒有一絲一毫能令同類看得上的地方。他們未能體會到力量懸殊間誕生的絕望，就連拜服于神明威光之下的資格都未曾獲取?！?p> 『老一輩的非人生物借助經(jīng)驗讓這座屬于它們的城市變得更加美好，它們也因而成為了我接下去的目標(biāo)。我期望著能找到可以進行正常溝通的龍族，可或許這么做對我接下去的生活不會有太大改變?！?p> 『讓自己顯得低調(diào)，卻在暗中授予它們外界的常識。頂著血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的巨額壓力，我不會讓它們再被不懷好意的人欺騙?！?p> 『另一方面，作為草藥商人占據(jù)了市場的壟斷地位，斷絕了其他貪得無厭的同類們獲取‘屠龍屬性’的一條路徑。龍血是值得珍惜的珍貴寶物，怎么能被他們的貪欲糟蹋？我按照心中的想法，將所做的一切歸功于神明的旨意，著手改造起這座被人類征服的龍之都。』
喀樂茲回憶中的場景與現(xiàn)實交融在了一起，“什么啊。”他咧開嘴笑了一下，伸手抹過自己的臉龐。
但是沒有鮮血，什么污跡都沒有沾在衣袖上。商人手中握住的是關(guān)切著他的同行者，冰冷的龍鱗嵌進了變作人類模樣的她的手臂中，但是卻無法壓抑住喀樂茲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暖意。
回想起過去的經(jīng)歷，然而這也成為了一段“過去時”。
作為受試者接受“103號”藥劑的服用、以及第二輪的注射，那是為了取得更高的地位、獲取更強大的實力。
他原以為自己不可能忘卻掉很多事情。
“什么啊。”那時候的商人從記憶畫面中的血泊里爬起，嘴角微微上揚，也不知道還能為了什么而喜悅，“原來過去的我有那——么的了不起?！?p> 『為什么要那么做？非人種族的興盛又與一介人類有什么關(guān)系？也許這么做能讓我更加接近心目中的神明，明白我是因為什么而憧憬著祂們、追求著祂們。』
『然而，一切的‘努力’都在一次外出過后化作了徒勞。貪婪的同類無視了我布置下的所有警告，聯(lián)合來自其他世界的怪物以及神明失手賜給人類的《神跡》，讓我淪為了見證者。』
『淪為了見證者，卻在最后被迫顛覆了心中所有的觀念和看法，徹底變成了一位與龍之都有著聯(lián)系，卻并不深刻的‘陌路人’，一個只會被與貪婪同類們歸于一起的尋常商人。』
“抱歉?！鄙倘说拖骂^，輕聲地說道，“就算我把事情完整地告訴了你們，想必你們也不可能會明白的吧？”
“所以，為了不讓兩位感到困惑，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最好還是爛在我的肚子里，除了我之外誰都不知道的較好?！?p> “……啊?！盉-4348神色復(fù)雜地掃了一眼喀樂茲，轉(zhuǎn)身繼續(xù)拽著同伴往或許是“第一扇門”開啟的方向奔去。
附近的大氣靈力未得到充分的補足，也許能進行短距離的轉(zhuǎn)移魔法，但沒有這種必要。
已經(jīng)在眼前了——熟悉的、相同陣營救濟者的身影。
“你剛才是想要對我說什么嗎？”自來熟的商人跟在他倆身后，簡直要開始懷疑人生，“不愧是高階的魔法使，絕不能從外表進行判斷?！?p> 自救濟者眼中一閃而過的，清晰的情緒，他是明白了什么嗎？大家心目中直腦筋的“數(shù)字君”，他是理解了什么嗎？喀樂茲眼神閃爍了一瞬，總有些美好的猜想在腦海中滾了一圈，又被他自行放棄，認為是無論如何都沒可能發(fā)生的事。
『真正的神明掠奪了我的一切成果，意識到它后的我卻自愿視它為自己對神明的獻禮，不求任何垂憐與回報?！?p> 奪人眼球的金色火焰分成了十二朵璀璨的火球，規(guī)整地擺布在圓形的軌跡上。它們之后是一輪樸素的潔白圓盤，凹陷的裝飾紋路不存在絲毫特色。
這樣的組合，乍一看就好似是一面時鐘，虛幻的三根指針也隨即浮現(xiàn)在了圓盤表面上，令人遺憾的是它們并沒有走動，靜止在“鐘”面上，不斷燃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