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跡》為人類的技術(shù)所破,遲早有一天一切都會變回原樣,世界將會陷入混亂。”
“等到那一刻來臨之際,您又會怎么想呢?”
有著一頭波浪般長卷發(fā)的女性,身體前傾倚靠著藏品的底座。
她像是在陳述一件不必再受確認(rèn)的事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隱于幕后,甘愿做一位旁觀者,可不符合心魔格蘭的惡趣味?!?p> 不等周圍響起來自另一方的回答,她捋了捋垂落肩膀依托在其上的一縷秀發(fā),語氣平淡卻仿佛是在尋釁:
“還是說,身為『異時空』一員的您能做到的事情唯有指引迷途者回歸?”
“那是因為,”她說,“您根本不是什么世界第一的魔法師?!?p> 貌美的女子隨即嫣然一笑,讓已講述出口的事實更加完整:
“也不是什么伊格納茨?!?p> 下一剎那,褪去色彩的陳舊瓦片與布滿不規(guī)則孔洞的灰磚鋪滿了整間“鏡廳”,放置在中央的藏品被剝?nèi)チ送獗淼膫窝b,露出更為絢爛的內(nèi)里。
“伊格納茨”最擅長應(yīng)用的能力,便是就地取材將周圍的一切裝入即興搭建的“幻境”中,顯然魔法師的力量也無法對“神的遺留物”造成實質(zhì)性的威脅,反倒是位于底座邊的二人迫于沖擊不得不遠(yuǎn)離。
腐朽的零件從鏡廳外直奔有著銀白色長發(fā)的魔法師飛來,與他擦肩而過后分散成數(shù)十份細(xì)長的暗色柱體,圍著鏡廳中心的藏品底座自行組裝成了算不上復(fù)雜的錐體結(jié)構(gòu)。
緊接著,黑色的塔被建成了。
暗紅色的漩渦自黑色錐塔的上方一點一點綻放,盛開成了一朵妖艷的血色花朵,分明是虛幻卻依然能散發(fā)出刺鼻氣味的液體隨著漩渦的展開而飛濺在塔的周圍,大部分當(dāng)頭澆在了被圍困在中間的“神的遺留物”上。
立于幻境另一側(cè)的女士眼神頓時變得幽邃,仿佛那對眼球也成為了某種魔法的媒介物。
她的視線在魔法的成果上停留了數(shù)十秒,以鏡廳作為背景的幻境中短暫陷入了沉寂之中。
末了,魔法使抬起頭,眼中并未映出藏品、底座或是黑色錐塔的像,而是緩緩地、緩緩地勾勒出了“伊格納茨”的身影。
“沒用的,沒用的?!彼p聲細(xì)語地呢喃道,“您越讓時間流逝,事況就會越對您不利?!?p> “您被困在了這里?!彼f,“被分成七份的世界將你局限在了這一次的旅行中。”
“時間就仿佛是水一樣,在您不斷消耗它們的同時,也會在我的手心中匯聚?!?p> 魔法使操縱著大氣靈力間異常充足的水元素,縱使是與一位高階額外魔法使為敵她也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唯能采取逃避的下策。
“再怎么掙扎也是無濟(jì)于事?!薄八異耗А蹦樕暇`放出相較于血色花朵而言更為明艷的笑容,“在被您虛耗的數(shù)十年歲月中,我們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您的弱點?!?p> “嗯……”貌美的魔法使裝模作樣地小幅度點了點頭,“應(yīng)該說,是您的……‘定義’?”
“你很得意啊?!?p> 縱然“水之惡魔”說話時的語氣毫無起伏波瀾,仿佛真的只是在陳述她所了解到的事實,無需添油加醋,直截了當(dāng)?shù)仃U述出來便已經(jīng)足夠完美。
有著一頭銀白色長發(fā)的魔法師右手中具現(xiàn)出一柄裝飾著時鐘的短杖,然而上面的數(shù)字還未顯現(xiàn)出來時,短杖便與圍建在“遺留物”周圍的黑色錐塔一并潰散。
向各處奔逃的靈力無一意外地撞擊在臨時構(gòu)建的幻境界壁上,又紛紛擁向神色未變的伊格納茨,重新凝聚成了一柄時鐘短杖。
“您已經(jīng)說了太多謊言。”
“水之惡魔”語氣格外的誠懇,此刻的她宛如變作了一潭平靜的活水,表現(xiàn)出一生中僅有的溫潤、柔和。
“‘真實’早已經(jīng)不再眷顧你的身體,”她像是突然間忘記了表達(dá)自己的敬意,冰冷的目光掃過面前異時空成員的身軀,“它在不斷變得虛弱?!?p> 魔法使邊說邊踱步來到幻境中“鏡廳”的中心,它的周圍零散地布置著先前黑塔的殘留,被復(fù)試的磚瓦以及暗紅色的黏稠液體——它們來自于“新區(qū)”厄爾,是以那片地區(qū)為基礎(chǔ)構(gòu)筑起來的幻象。
藏品的底座也幾乎被腥紅液體腐蝕殆盡,當(dāng)“水之惡魔”將手輕輕地觸碰上去之時,“幻境”剎那間四分五裂成了晶瑩的碎片,化作靈力注入進(jìn)了伊格納茨的身軀。
用來收藏并封印“神的遺留物”的底座也霎時恢復(fù)得完好如初,只是上面不再是朦朦朧朧、在被“展覽”之前看不清樣貌的藏品,而是褪下了外表的偽裝,露出與傳聞相符合的璀璨光芒的寶物。
與此同時,拖延時間用的幻境被解開后的魔法師腳下一踉蹌,時鐘短杖觸及地面,他右腿的膝蓋也緊跟了上去。
被單方面否定是“伊格納茨”的異時空成員整個人向右側(cè)斜倒下去,卻是恰到好處地沒能遮擋住正對著“水之惡魔”以及遺留物的廳門。
沒能遮擋住見證了幻境碎裂、目睹二者重歸現(xiàn)實、正目瞪口呆的托卡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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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色的虛影摘下戴在頭上的尖頂帽,抵于胸前向在場的所有魔法使欠了欠身。
可以稱得上是臉色大變的“純白”霎然間移動了位置,從枯樓身側(cè)閃現(xiàn)到他與蒼白虛影之間,伸出右臂仿佛想要擋住身后的同伴。
“伊格納茨……”
隨著意識海洋達(dá)到飽和,重新變回一片平靜、潔白的云海后,枯樓無需分心搜索曾經(jīng)記載、刻錄在云層上的信息,稍微細(xì)想一下便能回憶起他現(xiàn)在所需要的內(nèi)容。
眼前這團(tuán)伊格納茨的靈魂分身,也具有進(jìn)入意識海洋的能力,盡管這時候云海中的寄居者已不再是B-4348,而是在驅(qū)趕外來者和鬧別扭上極為擅長的精靈小姐,但是該提防的依舊需要提起警惕。
身旁的D-D神色略微緩和下來,似乎是為了確認(rèn)聽到名謂后由心而生的猜測,難得以一種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出聲問道:
“‘第二世界’中唯一的魔法師,伊格納茨?”
枯樓扭頭瞄了一眼D-D,見睜著一只眼睛的魔法使神情還算嚴(yán)肅,不像是在打趣這位異時空的魔法師逢人便炫耀的這項“資本”。
因為是“唯一”,所以是“第一”嗎?枯樓也很想在合適的時候詢問一下這位異時空的成員,可惜“純白”的表現(xiàn)從某一方面印證了他們的關(guān)系就如同他和“第三世界”那群神明的關(guān)系一樣緊張。
他的目光在自己右肩的隱匿魔法陣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落回宛如炸毛一般的“純白”身上,他的這位同伴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表現(xiàn),雖然他們之間的相識也不滿一個季度。
『異時空』在純白一側(cè)成為了十分流行的名詞。對他們的偽神感到失望,也可能是因為“神降”各式各樣的失敗等種種原因,假情假意地轉(zhuǎn)去信仰這“界外之物”的人也越來越多。
“純白”身體微微向前,幾枚迷你的陣圖也自行繪制在他的前后左右,而面對著他的蒼白虛影也將尖頂帽戴回了頭上,抬起頭讓沒有五官的面龐被看得更清晰了些。
“收起你的想法,別讓它從你的心中跑出來。”
枯樓聽見他的同伴如是說道,這一次“純白”并沒有在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后行動,白發(fā)少年面目猙獰,額上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竄出來一般突顯兩個凸起。
“收回你的想法?!倍叺碾s音驟然迸發(fā)出來,掩蓋掉了另一位同伴D-D在試探之后其他的說辭,“別讓我們聽見那冒犯的言論?!?p> “告訴我,”意識海洋中“嗡”地一下響起了一道柔和的聲音,“你是否……”
原本平靜的云海頓時沸騰起來,云層以一條并不顯眼的皺褶為軸向兩側(cè)翻卷、撩起,顯露出悠然躺靠在雪白云朵上,黑臉的精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