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十字架形狀的長劍從紅發(fā)男人的胸膛中拔了出來，殷紅的液體濺了他一身——嗤笑聲從怪物的喉腔中跑了出來，祂或許應(yīng)該表現(xiàn)得更像一頭非人的怪獸，欣喜若狂地接納下這筆意外的收獲。
動物血液的滋味可從來都沒有被庫勞德喜歡過，那是這個人類心目中最為厭惡的事物，秉持著某種古怪的連鎖效應(yīng)，他對于某些課程的看法也表示反感。
扔下被紅發(fā)男人的血液污染了的十字架，枯樓朝后方倒退了幾步，讓金色的海洋洗去了他身上沾染到的血漬與污跡。
然后，他默默地目睹著洛林.格特的又一次消失，很快，另外一位洛林.格特就會不得不在這片金色海洋中迎來復(fù)活，接著再被祂以另一種方式結(jié)束“生命”。
【你在想，這一點都不‘好玩’？】
精靈小姐的聲音從金色海洋中的某一處傳了出來，在周圍的液體中穿梭著，不消多時便傳到了枯樓的耳畔。
“好玩？”
他又為什么要覺得、會覺得見證一個人的各種死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如果站在這里的自始至終是作為人類的庫勞德的話，就連“好玩”這樣的想法肯定也不曾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過。
不過，這個單詞已然從精靈小姐的嘴中溜出來了。
這意味著現(xiàn)在的“枯樓”至少有那么一瞬間，心中產(chǎn)生過類似的想法。
【洛林.格特是被他虛構(gòu)出來的人物形象，還是一個受到操縱、變?yōu)榭艿目蓱z人類？】
當(dāng)枯樓卷起那條長長的金色鎖鏈，將它直接砸在下一個具現(xiàn)化的紅頭發(fā)可憐人身上時，他恍惚聽見了自己合作伙伴的小聲呢喃。
【你在猶豫啊，】精靈小姐的語氣變得歡快起來，【我們要不要讓他被拯救，從記憶的陷阱中脫離出去？】
【一直停留在這里對你來說遲早也是會感到無聊的，不是嗎？】寄居在意識海洋中的精靈幫忙收拾掉了又一個冒出來的家伙——就好像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戲，枯樓的腦海中無故萌生出了這樣的念想。
他伸手分離出了將死之人的部分記憶，就像之前的那幾次一樣，讓它們被這片領(lǐng)域自行吞噬。
“你說得對。”枯樓落向那片實際上并不存在的平面，讓金色的十字架重新與“封印之戒”相鏈接，“我的確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厭倦感?！?p> 沒有人會把時間浪費在每一關(guān)都沒什么區(qū)別的游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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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涅斯驚醒了。
他聽見自己聲嘶力竭地在呼喊著某位存在的名字，但當(dāng)他徹底清醒過來后，他能感覺到的只有完全啞掉的嗓子，以及頭腦中的一陣陣抽痛。
雙手胡亂地在空氣中抓了幾把，一連幾次都沒有摸到他心中所想的事物，似乎發(fā)生了某些事情使他的心神大亂——再一伸，指間觸碰到了某塊堅硬的物體。
賽德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不過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
指間一陣刺痛，他猛然抽回手，目光落在滴滴答答從那里落下來的紅色液體上，這一切帶給他的感受都是如此的虛幻。
他是一個早已死去過一次的“人”。
流淌在他體內(nèi)的也并非久違的殷紅液體，而是“神的遺留物”饋贈給他的力量，是靈力。
它們在他的這具身體中肆意穿梭著，絲毫不介意任何出格的舉措都有可能讓“賽德涅斯”這位復(fù)生者再次重歸死亡。
“我還在，做夢嗎？”
外表年輕的魔法使茫然地又一次伸手摸向空無一物的前方，漸漸地有一樣事物從空氣中勾勒出輪廓，流線型的盾牌“嘩”地一下展開，讓之前刺傷他的罪魁禍?zhǔn)滓诧@露了出來。
下一刻，魔法使吃痛地彎下腰去，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折疊了起來。
無止盡的痛楚在折磨著不久前才蘇醒了的他。
體內(nèi)的靈力沖撞著他的心口，仿佛它們妄想要從那里沖出來解開束縛、獲得自由。
賽德涅斯竭力地舉起不聽使喚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用它們摁在疼痛最甚的部位，方才的慘叫聲或許才是真正的夢境，以至于到現(xiàn)在都沒有人過來查看究竟。
——沒有……人？
還未放在胸口的右手配合他腦海中的思路瞬間做出了反應(yīng)，然而身體內(nèi)暴走的靈力成功纏繞上那柄盾劍的時候，鬼鬼祟祟來到他身后的人早已經(jīng)用手臂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并騰出一只手牢牢地鎖住了他的武器。
鑲嵌著如血一般顏色寶石的水晶蓋先它的主人一步暴露了身形。
“你制造出了很大的動靜?！鄙砗蟮恼茩?quán)者冷著聲音說道，他一下又放開了賽德，讓復(fù)活了沒多久的魔法使徑直摔在了地面上。
“諾艾?！?p> 賽德伸手探向瞬間輕松了不少的脖子，抬起頭對上了掌權(quán)者的視線:
“把它給我?！?p> “啪嗒”一聲，那柄盾劍被諾艾扔到了他身邊，纏繞在它身上以及被注入進(jìn)它之中的靈力起到了加護(hù)的作用，也吸收了它墜落在地后發(fā)出的極大部分聲音。
鑲嵌著殷紅寶石的水晶蓋旋轉(zhuǎn)著飄回了諾艾身旁，掌權(quán)者狀似隨意地伸出一只手，屬于他的這件遺留物也自然而然地降落在了那上面。
賽德涅斯抬頭望了一眼什么都沒有的天空，突然間周圍的一切被布上各式各樣的裂痕，他重新讓自己鏈接上了卡里涅亞斯的夢境。
“……”
“呼！”
睜開眼、回想凄慘的呼喊聲，然后是身體的脫力感、心臟被貫穿的劇烈疼痛、整個人都被四分五裂的空虛……
在這之前他理應(yīng)也嘗試過許多次相同的舉動，可是為什么——魔法使由衷地感到不解，他的收獲唯有身心上的苦痛，卻沒有任何他真正想要獲取到的信息。
就好比是他自認(rèn)為困住了對方時，那位虛弱的神明同樣地也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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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十字架再度被七葉樹的葉片遮蔽起來，與此同時，周圍的金色海洋也盡數(shù)褪去，枯樓平穩(wěn)地落在了現(xiàn)實中的地面上。
腳下踩著的是商場內(nèi)有些反光的地磚，洛林.格特依舊坐在他的面前、坐在電動扶梯邊的長椅上。
紅發(fā)的男人身上帶著明顯的虛弱感，不再向之前那樣傲慢地抬起下巴，用輕蔑的眼神瞪著他的神明。
“你沒有毀去那條鎖鏈啊?！?p> 洛林.格特單手撐著椅背，他沒有足夠的力氣使自己站起身來，就連躺下來似乎也能要走他的半條命。
“這可不行?！彼澈蟮牟倏v者讓他那么說道。
若是那么早就厭惡了一次又一次地掠奪走紅發(fā)男人的生命、放棄了在那片金色海洋中處理他這個禍患的話——若是選擇在現(xiàn)實中直接將他解決，那么洛林.格特就能帶著收獲到的一切信息返回“第二世界”。
在他背后的魔法使已經(jīng)掌握了影響另一個世界的手段——賽德涅斯復(fù)活了“精靈”的本命武器，而掌握了他想要的信息后，他隨時能布置出和現(xiàn)在一樣的事件、讓它們發(fā)生在枯樓身邊——每一天，每一個時刻。
“這可不行啊，貪婪?！?p> 背后的人嘲諷著他所敵視的怪物。
“金色的鎖鏈，它很長——不是嗎？”紅發(fā)男人咧開嘴笑著說，“每一個金屬環(huán)都象征著一個人類，與你有關(guān)聯(lián)的、因你而逝去的人類?！?p> “它證明了很多事情，貪婪?！?p> 【呼，原來如此?！烤`小姐的聲音完全不識時務(wù)地響了起來，【他在勸你放棄去努力成為一個人類，哈，要是他知道遭遇挫折之前的你有多么的堅持——無理地堅持，他就會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看法是何等的可笑?！?p> “它證明不了任何事情?！笨輼怯^望著周圍受到操縱的普通人類一個接著一個倒在地上，想象著事件結(jié)束后能從別人那兒聽說到的變種傳聞。
“在第一次看見它的時候，我就知道它和我……有著什么樣的關(guān)系了?！?p> “我看見了源自逝者的記憶?！?p> 有些是生活在小城市中、陪伴在家人身邊、想象美好未來的記憶；有些是艱苦地為家人奮斗、為理想努力、追求信仰著的神明能眷顧自己，最后親眼見證了圣潔，向著掠過天際的圣光閉上了雙眼的記憶。
它們有的在請求祂去忘卻，有的再盡情地辱罵著奪走自己未來的兇手，有的虔誠地給予祂祝福，盼望著哪一天祂也能遇到救贖。
承載著記憶的金色長鎖剎那間具現(xiàn)在枯樓的周身，如洛林.格特期盼著的那般——鎖住了他的神明、鎖住了他曾經(jīng)的王。
然后，他聽見了事物被粉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