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敵人解決了,晉厲公該高興了?然而不是的,因為真正的敵人永遠是在內(nèi)部的。
晉景公三年(公元前597年),晉國中軍將郤缺去世,中軍佐荀林父頂上,此時,晉國的六卿分別為荀林父、先榖、士會、郤克、趙朔、欒書。
同年,邲之戰(zhàn)爆發(fā),晉國戰(zhàn)敗?;貒螅葮b叛逃。隨即,六卿做出調(diào)整,分別為荀林父、士會、郤克、趙朔、荀首、欒書。
晉景公六年(公元前594年),荀林父告老,晉國六卿再次調(diào)動,此時分別為士會、郤克、趙朔、荀首、荀庚、欒書。
晉景公八年(公元前592年),郤克出使齊國受辱,士會告老,此時六卿分別為郤克、趙朔、荀首、荀庚、士燮、欒書。
晉景公十二年(公元前588年),為獎勵鞌之戰(zhàn)立功之人,晉景公一改晉國經(jīng)典的三軍六卿制度。增設(shè)新中軍、新上軍、新下軍,依照原三軍模式,每軍分別設(shè)一將一佐。自此,晉國的三軍六卿變成了六軍十二卿。
在這次新增三軍六卿中,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列為卿。此時,晉國的原六卿分別為:郤克、荀首、荀庚、士燮、欒書、趙同。
一年后,郤克去世,原六卿位置有所變動,依次為:欒書、荀首、荀庚、士燮、趙同、郤锜。
大家可以看得到,這一次六卿其他人位置都沒怎么動,除了郤克去世兒子替補卿位從下軍佐干起外,變化最大的是欒書,直接從下軍將變成中軍將,一下跨過四級。
再過四年,也就是晉景公十七年(公元前583年),大家都知道,這一年發(fā)生了下宮之難,趙同、趙括被族滅。此時趙武還小,不能入卿,因此晉景公撤銷新三軍,合并成一軍,加上原三軍,晉國進入到了四軍八卿時代。此時,八卿分別為:欒書、荀庚、士燮、郤锜、韓厥、荀、趙旃、郤至。
我們都知道,下宮之難對趙氏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趙同、趙括被屠后,趙旃雖然也入卿了,但那僅僅只是晉國其他宗族留給趙氏唯一的一塊遮羞布。很快,失去了趙氏大宗庇護的趙旃隨即也淹沒于晉國的政治炮火中。
趙旃一退位,晉國的八卿又要重新洗牌,此時,依次為欒書、士燮、郤锜、荀偃、韓厥、荀、郤犨、郤至。
以上基本就是晉國卿位這三十年來的變化,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些比較有趣的事。比如說欒書,從邲之戰(zhàn)前就已經(jīng)是下軍佐了,隨后六卿的位置幾經(jīng)變動,而欒書卻好像坐在下軍佐的位置上生了根,任別人的卿位怎么動,他都不動。
被人遺忘的感覺是很難受的,在這里,我先心疼欒書一分鐘。直到鞌之戰(zhàn)后,欒書才升了一級,來到下軍將的位置。
整整十年的時間,欒書才升一級,他有那么不堪大用嗎?我想不是的,你看他后來在中軍將的位置上不是干得很好嗎。
要想知道從晉景公三年到晉景公十二年這十年間里發(fā)生了什么,我們需要看一下欒書做了什么。
晉成公六年(公元前601年),欒書的父親欒盾去世,欒書接任其父入朝為卿。此時年輕的欒書,潮氣蓬勃,懷揣著偉大的政治理想。
欒書知道,在晉國,欒氏的地位是無法與其他幾大家族相提并論的,再加上父親欒盾在世時不善交際,沒有廣結(jié)人緣,以至于欒氏在晉國始終都是處于一個可有可無的地位狀態(tài),于是,欒書的理想便是要打破這種局面。
欒書初入政壇,與此同時,趙盾的兒子趙朔也剛剛步入晉國的朝堂。
不過與欒氏比起來,趙氏經(jīng)過趙衰和趙盾兩代人的經(jīng)營,此時趙氏的地位顯然是要高好幾個檔次的。所以,趙朔的起點也是比較高,一出來就是欒書的頂頭上司---下軍將。
這一點被欒書看在了眼里,所以,職業(yè)規(guī)劃第一步就生成在了欒書的腦海里:抱緊趙氏的大腿。
趙氏的大腿是要抱的,然而當時的中軍將是郤缺,所以郤氏的關(guān)系也要搞一搞。郤缺死后兒子郤克直接上軍佐,是趙朔的頂頭上司,因此,欒書把郤克也就瞄上了。
由于欒書的活動,很快,晉國六卿的后面三位郤克、趙朔和欒書形成了一個新興的政治聯(lián)盟,他們代表著晉國年輕的一代。
然而,這個聯(lián)盟被一個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當然,這個人不是晉景公,也不是后來的中軍將荀林父,而是趙氏的宗主趙括。
趙括看到自己的侄兒跟欒書走得這么近,氣就不打一處來。因為,作為趙氏的宗主,趙括一直奉行著趙盾的家族路線:親近先氏和郤氏,打壓荀氏和士氏,排擠欒氏和胥氏。
現(xiàn)在趙朔跟欒書關(guān)系這么好,顯然是違背了家族線路的,但是,趙括卻無可奈何,因為,趙朔可是六卿之一。
趙括是趙氏的宗主,但是趙朔才是趙氏在晉國的門面,因此,趙括只能干瞪眼,這個情況一直維持到趙朔去世。由于趙朔是哪一年去世的,史書沒有明確的記載,所以我能只能通過猜測浮想翩翩。但是有一個事實我們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趙氏在趙朔死后迅速與欒氏交惡。
由于趙同和趙括的野蠻家族策略,很快,郤氏也跟趙氏漸行漸遠。這就是為什么下宮之難的時候,欒書和郤锜要為趙莊姬作證的原因了。
隨著趙朔的死,當初的政治聯(lián)盟只剩郤克和欒書了,不過,這對欒書來講卻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再也不需要同時對兩個人阿諛奉承了,他現(xiàn)在只需要唯郤克馬首是瞻就可以了,這無疑是幫欒書省了不少麻煩的。
并且,隨著郤克成為中軍將,郤克和欒書的關(guān)系也愈加親近,雖然此時的欒書還只是下軍將。
當然,郤克跟欒書走得近,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因為,此時的荀首和荀庚叔侄分別是中軍佐和上軍將,他們對中軍將的位置都是虎視眈眈的,所以郤克非常需要一個像欒書這樣的忠實粉絲。
十年來,欒書一直在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直到郤克去世前的那一刻,欒書才真正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時代。
晉景公十三年(公元前587年),郤克臥病在床,自知時日不多,聯(lián)想到自己死后當由荀氏叔侄相繼繼任中軍將,郤克不免為郤氏家族的未來感到擔憂。
所以為了郤氏家族,郤克知道在臨死前該做點什么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欒書。
這個人數(shù)十年來一如既往的擁護自己,如果他能夠擔當?shù)闷饡x國中軍將的位置,這無疑會成為郤氏家族最有力的支柱。
因此,郤克開始行動了,他向晉景公和晉國諸卿請示:欒書為人正直,數(shù)十年來不爭不搶,為晉國默默付出,如讓此人繼任中軍將一職,最為合適。
在郤克的極力推薦下,很快,他就得到了晉景公的回復:同意。
隨后,郤克去世,欒書上位,一步登天。
欒氏的家族背景沒有那么強大,欒書為人低調(diào),這是晉景公看中他的原因。
然而,晉景公看走眼了。
成為中軍將后,欒書的第一個敵人出現(xiàn)了---沒有了趙朔的趙氏。
趙括和趙同一直秉承著排擠欒氏的家族路線,然而此時的欒氏貴為中軍將,趙氏只有趙同入卿,而且還是下軍佐。
趙氏還有排擠欒氏的能力嗎?答案是沒有的。
但是,沒有這個能力,并不代表沒有這個心。在關(guān)于家族路線的問題上,趙括和趙同還是很有原則的。不管你身居何位,總之,排擠你就完事了。
這一點,欒書也是比較無奈的,話說自己跟趙朔關(guān)系那么好,本不想好朋友一死就去搞他家族的,奈何趙括和趙同就是揪著自己不放,那沒辦法,只能來個下宮之難了。
解決完趙同和趙括后,欒書才算安穩(wěn)的坐在了中軍將的位置上,這時候,就是開始報恩的時候了。
自己能夠成為中軍將,郤克的推薦是至關(guān)重要的,所以,欒書開始了對郤氏的報恩之旅。很快,郤锜、郤犨、郤至相繼入卿。
郤锜、郤犨、郤至出場過很多次,但我相信可能還有很多人沒有搞清楚他們?nèi)齻€到底是什么的關(guān)系。因此,我覺得有必要把郤氏的家族血脈簡單的給大家捋一捋。
郤氏出自晉國公室,第一代宗主郤豹活動于晉獻公時期,由于作戰(zhàn)勇猛,郤豹被晉獻公封于郤地,自此以封地為氏開宗立族。
郤豹兒子有很多,但有必要介紹的就兩個,郤芮和郤義。
然后,郤芮有個兒子叫郤缺,郤義有個兒子叫郤揚
再然后,郤缺有個兒子叫郤克,郤揚有三個兒子分別叫蒲城鵲居、郤招和郤犨。
再再然后,郤克有個兒子叫郤锜,蒲城鵲居有個兒子叫郤至。
現(xiàn)在他三的關(guān)系搞懂了吧,郤犨是郤至的小叔,郤锜是郤至隔了三代的堂兄,也就是說郤犨和郤至跟郤锜的關(guān)系是比較遠的,由于血緣已經(jīng)超過了三代,按我們現(xiàn)代的社會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叫親戚了。但是在古代,因為他們是一個宗廟的,所以,他們還算有關(guān)系。并且,郤锜還是郤氏的宗主,按郤氏內(nèi)部的宗法來辦,郤至和郤犨都要聽他的。
介紹完了三郤,我再來介紹三郤跟欒書的關(guān)系。由于欒書受恩于郤克,所以,剛開始,欒書想盡辦法提攜三郤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比如,下宮之難那一次,就把欒書和郤锜的親密無間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欒書慢慢的感覺到了三郤的不可控制,這是欒書無法容忍的。
我中軍將欒書可以做你們郤氏的保護傘,但是,你們郤氏必須臣服于我欒氏之下。這就是欒書的真實想法。
欒書對權(quán)力是有極其強烈的欲望的,但是,能夠入卿的,誰對權(quán)力又沒有欲望呢!郤锜,人家郤氏自立族以來就一直強于你們欒氏,到了他這一代,你以為他真的心甘情愿做你欒書的打手啊,他只是想靠著中軍將來為郤氏謀取更大的利益罷了。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晉國半公室,八卿占其三,這便是鼎盛時期的郤氏,并且,這還沒有算上位列大夫之職的郤氏族人。如果,再把他們也算上,估計欒書是會倒吸一口涼氣的。
沒想到自己親自提拔的人會變成和自己爭權(quán)奪利的對手,欒書悔不當初,所以,一個要去壓制郤氏的想法也就誕生了。
然而,現(xiàn)在的欒氏人丁稀缺,不像他們郤氏人丁旺盛,雖然自己位居中軍將,但欒書卻沒有什么好辦法能夠有效的壓制郤氏。
欒書愁苦著,然而,事情卻往著讓他更愁苦的發(fā)現(xiàn)發(fā)展著。
晉厲公六年(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戰(zhàn)爆發(fā)。
晉楚爭霸,這本是一個讓欒書建功立業(yè)、揚名立萬的好時機。然而,晉厲公選擇了御駕親征,這無疑是搶了三軍主帥欒書的風頭。并且,更可氣還在后面,欒書主張以逸待勞,待諸侯聯(lián)軍集結(jié)后再對楚軍發(fā)動進攻。而這時,下軍佐郤至竟然站了出來,洋洋灑灑的百來個字就把晉楚大戰(zhàn)的形勢分析的頭頭是道,并且,根據(jù)他的分析,晉軍果然打贏了,而且,不僅打嬴了,楚共王還被射瞎了一只眼。
這就沒法活了,欒書身為中軍將,三軍的最高主帥,出征在外,卻還要隨時聽命于晉厲公。最后打贏了,又還不是自己的功勞,整個鄢陵之戰(zhàn),欒書除了發(fā)表了一下沒有被大家認可的言論外,幾乎沒有任何貢獻。就連想把晉厲公接到自己的車上都被兒子訓了一頓,真要臉沒臉,中軍將之位,有等于沒有。
鄢陵之戰(zhàn)后,欒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到底是什么讓自己的中軍將之職變的形同虛設(shè)?后來,欒書想通了,不是郤氏,因為郤氏人再多,再團結(jié),他們也只是位居自己之下,雖然他們經(jīng)常發(fā)表言論,但是,做主的還是自己。而另一個人就不一樣了,晉厲公,他的御駕親征徹底把欒書架空,并且還是毫無脾氣的。
晉厲公的勤政讓欒書在晉國找不到了存在感,這是一種可怕的感覺。于是,在欒書的腦海中,一個可怕的想法也就誕生了:罷廢晉厲公!
要想罷廢晉厲公,僅憑欒書一個人是做不到的,所以,他還需要幫手。此時,自己一手栽培的三郤就可以派上用場了。于是,欒書找到了郤犨,并許諾高官,然后叫他考慮考慮。
此招一出,欒書以為郤犨定會為自己所用,然而,在郤犨這里,欒書被上了一堂課。
郤犨告訴欒書,自己,乃至三郤,我們的政治主張都是極其統(tǒng)一并且堅定的,那就是全心全意輔佐晉厲公。
在郤犨這里吃到了閉門羹,欒書開始陷入慌張了。因為,找不到幫手還是小事,暴露了自己的意圖才是大事。如果郤犨把自己的意圖向晉厲公說明,那自己豈不是玩完了!
為了避免被郤犨干掉,欒書頓時心生一條歹計。
只見他找到了鄢陵之戰(zhàn)的楚國俘虜公子茷,然后,公子茷就找到了晉厲公對他說:“鄢陵之戰(zhàn),其實是郤至把楚國召過來的,他覺得當時的諸侯聯(lián)軍還沒有到,晉國的八卿也沒齊,如果開戰(zhàn),晉國必敗,而晉國一敗,他就要借此機會罷廢您而迎立孫周(晉襄公曾孫,寄住在洛陽),這就是他為什么急于進攻的原因?!?p> 聽完公子茷的話后,晉厲公心里拔涼拔涼的,還好打贏了,打輸了還要被廢。
當然,晉厲公也沒有選擇百分百的相信公子茷的話,他還要到別人那里去驗證一下,很不巧,他的這個別人就是欒書。
當晉厲公把公子茷的話告訴欒書后,欒書的回答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了一個政客該有的修養(yǎng):其有焉!
翻譯成現(xiàn)代白話文的意思就是:也許有這回事吧!
狠,欒書真夠狠的。
關(guān)于岳飛和“莫須有”這三個字,相信大家都再熟悉不過了。然而,有誰想到,第一個玩這套路的人不是宋朝的秦檜,而是春秋晉國的欒書。
也許有這回事吧!欒書不肯定,他把問題都拋給了晉厲公。
而看著晉厲公為難的臉色,欒書又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何不派個人到周王室洛陽去觀察一下?!?p> 欒書為什么能一針見血的給晉厲公提建議!因為,這是他的安排。
恰逢此時,郤至正奉命出訪周王室。而就在郤至剛到洛陽的時候,欒書的親筆信也隨即而至。當然,不是給郤至的,而是給孫周的。
上書:郤至于晉有大功,前途無量,如果您跟他搞好關(guān)系,有朝一日必為己所用。
于是,在周王室的洛陽,孫周和郤至見了一面。
這一切自然是沒有逃過晉厲公派出去的耳目的。
果然有這回事,晉厲公悄悄的給郤至記上了一筆。
一頭野豬引發(fā)的慘案
郤至走進了欒書的圈套,而真正讓晉厲公對郤至起殺心的,還是因為一件小事。
晉厲公七年(公元前574年),有一次,晉厲公外出打獵。
我們都知道,打獵就是消遣,消遣的話就會帶上女人,為的就是打獵打累了的時候,停下來一起喝喝酒跳個舞助助興。這不,當晉厲公和女人飲酒作樂的時候,便讓跟隨的大夫們也去射殺幾只禽獸來。
第一個響應晉厲公的便是郤至,很快,他射殺了一頭野豬,正準備奉獻給晉厲公。然而此時,晉厲公身邊的宦官孟張突然跑過來要搶奪郤至的野豬。
這讓郤至就很不爽了,想吃野豬自己打去,憑什么來搶我的。況且,我郤至乃晉堂重臣,八卿之一,你一個宦官敢在我面前放肆,活膩了吧!隨即,郤至便彎弓搭箭射死了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太監(jiān)。
孟張找死,怪不得郤至,但晉厲公卻不這么認為。
出來打獵,圖的就是個樂子,你沒事把我寵臣給殺了,我很不高興。于是,晉厲公說了句話:季子欺余(郤至這是在欺辱我)。
國君認為臣子在欺辱自己,郤至也算是玩完了。
晉國自晉獻公摧殘公族開始,到晉文公大力扶持卿族,再到趙盾把持晉國國政。在這個過程中,晉國君權(quán)被一步步的削弱,與之相反的是卿族不斷發(fā)展壯大。此消彼長,導致晉國的軍政大權(quán)盡歸于卿族之手。
晉景公早就看出了這個問題,所以先氏被滅,趙氏被屠,皆出自晉景公之手。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強硬的晉景公撒手人寰,他把這個問題丟給了自己的兒子晉厲公。
面對這遺留的歷史性難題,晉厲公沒有太好的辦法,所以他只能通過勤政來回收一點權(quán)力,然而就這一點都引起了欒書的嫉妒。
身為晉國的國君,處處受到卿族的鉗制,甚至是欺辱,晉厲公是無法再忍受了。于是,他決定一改晉獻公時期制定的“不蓄公子”基本國策,開始大力扶持晉國公族勢力。
就事論事來說,晉厲公要想奪回君權(quán),慢慢的培植公族勢力會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好辦法,卻要了晉厲公的命。
要想知道晉厲公是怎么死的,我們先來認識一個人。
胥童,胥克的兒子,胥甲的孫子,胥臣的曾孫。
我們都知道,胥臣曾跟隨晉文公周游列國,胥甲曾在趙盾手下做過下軍佐,胥克也曾繼承過胥甲的卿位。也就是說,胥氏一族在晉國曾經(jīng)也是興旺過的,雖然地位不顯赫,但至少也是六卿其一。
然而,到了胥童這一代,什么都不是,只能靠著在晉厲公的面前賣賣萌,得到寵幸,勉強維持生活,這樣的落差,胥童心里是很難受的。
不是說三軍的六卿之位都是按照“父死子替,長逝次補”的原則進行交替的嗎,怎么到了胥童這里就繼承不到父親胥克的卿位了呢?要想知道為什么,我們來看一下,在胥克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晉成公六年(公元前601年),趙盾去世,郤缺繼任中軍將,六卿人員將要進行重組。此時六卿分別是郤氏一人,荀氏一人,先氏一人,士氏一人,胥氏一人,欒氏一人,由于士會的入卿,導致名額本來就少的卿位變得更加緊張,并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姓氏沒有入卿,趙氏。
趙盾執(zhí)政晉國二十年,他為趙氏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晉國都城絳邑的周邊封地全部變成了趙氏家族的封地。也就是說,晉國六卿和晉國國君上班的地方是在趙氏的包圍圈內(nèi)的,因此,趙氏的影響力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如果趙氏不能入卿,其他的人坐在卿位上也是不安穩(wěn)的,于是,怎么給趙氏調(diào)整一個卿位的任務落到了中軍將郤缺的頭上。
此時,郤缺把目光投向了胥克。
胥克的父親胥甲由于在河曲之戰(zhàn)中跟著趙穿瞎起哄,被趙盾革職查辦了。胥克雖然勉強接過了父親留下的卿位,但是此時,胥氏在晉國的根基已被動搖。沒有根基的人是最好處理的,所以胥克就被郤缺安上了一個患有蠱疾(也就是神經(jīng)?。┑拿x被剝奪了卿位。
為了給趙朔騰出一個卿位,郤缺不惜對胥克下手,這讓我想起了一段往事:由于郤缺的父親郤芮是晉惠公的忠實粉絲,導致晉文公回國后郤氏一族被徹底棄用,郤缺被迫回家種田。直到有一天,胥臣出使回國時路過郤缺的田地,此時的郤缺正在彎腰鋤草,而他的妻子則把飯送到了田間,交于勞作的郤缺。夫妻二人,相敬如賓,這溫馨的一幕被胥臣看在了眼里?;氐焦珜m后,胥臣把自己看到的一幕講給了晉文公聽,并且還極力向晉文公推薦郤缺。
在胥臣的推薦下,晉文公復起郤缺。于是,郤氏一族又重新回到了晉國的政治舞臺。
郤氏一族能重現(xiàn)輝煌,胥臣恩大于天,然而,郤缺卻如此報恩,實在是讓人噓噓。怪不得胥童對郤氏恨得如此咬牙切齒。
郤至因為一頭野豬羞辱了晉厲公,這被胥童看在了眼里,于是,他找到晉厲公對他說:“一定要除掉三郤,只有除掉了三郤,國君您才不會受到逼迫。郤氏一族家大業(yè)大,樹敵眾多,像這種人,干掉他是很容易的。”
胥童說出了憋在心里一輩子的話
晉厲公只回復了他一個字:“然。”
“然”就是同意的意思。
既然同意了那就動手吧!不過,在胥童動手前,郤氏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這下麻煩了,郤氏有了準備,想干掉他還真是不容易。這不,得到消息后,郤锜立馬就想起兵攻打晉厲公,然而此時郤至站了出來把郤锜的情緒穩(wěn)定了一下。就像鄢陵之戰(zhàn)一樣,郤至又開始了他的表演,洋洋灑灑說了百來個字,內(nèi)容的核心就是:做人立身處世靠的是信義、明智和勇敢,如果不從國君號令,反而聚眾與國君抗衡,這世間沒有比這更大的罪過。
郤至很喜歡表演,然而,他的這次表演,對郤氏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既然不想跟國君抗衡,那國君可就不客氣了。胥童隨即就召集了八百甲士,隨后,三郤的尸體就陳列在了晉國朝廷的殿堂上。
晉國諸卿,郤氏,就此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