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云煙霧饒,就像一副泛黃的水墨山水畫。
南山外,楚天明緩緩醒來,感受著空氣重新灌入肺部所帶來的久違感,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但是感到無比的舒暢。
適應(yīng)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平靜的目光看不出有多大的情緒波動。
“終于是活過來了……”
楚天明喃喃地嘀咕了一聲,心中不免唏噓,萬古沉浮之前,大道崩滅輪回有缺,他作為萬古唯一的“輪回天軀”,不得不入虛無一戰(zhàn)。
那一戰(zhàn),他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還好,幸虧他布下了足夠恐怖的暗手,這才能夠讓他在虛無征戰(zhàn)時搏得一線生機(jī),將自己最初的凡體裝入黑棺,丟出虛無,落入南山。
落入南山后,他奄奄一息,多虧有那一口黑棺,才得以讓他在時光長河之中沉浮,才得以讓他以“影子”的形式介入諸天萬界,布下萬古暗手,如今他的真身終于復(fù)活,雖然僅僅是一具普通到不能夠再普通的凡人之軀,卻也足夠了。
一個又一個時代的黑手,一個又一個時代的主宰,百萬世的沉浮,將楚天明的道心打磨得通透,縱使歷史長河沖刷而來,他也能巋然不變。
正是如此,即使這一世,他僅是凡人之軀又如何?他歸來,必將屠滅萬古以來隱藏最深的黑暗,必將重新殺入虛無,一戰(zhàn)到底,殺到天崩。
楚天明收回思緒,目光落在了身邊的一位干瘦老人的身上。
干瘦老人穿著布衣,垂著眼皮,沒有打擾楚天明的回憶,如今見楚天明看過來,立即笑道,“嘿嘿嘿,小老弟,是老頭我把你撈出來的。”
這一笑,老頭便是露出了滿口的黃牙,那目光立刻變得精明了幾分,既精明又猥瑣。
楚天明淡淡地笑道:“從南山里把人撈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嘿嘿嘿……祖?zhèn)鞯氖炙?,難得容易,難得容易?!崩项^猥瑣地笑著,眼珠子骨碌轉(zhuǎn)著,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盤。
楚天明盯著老頭看了許久,問道:“你怎么稱呼?”
“撈尸人?!崩项^說著搓了搓手,嘿嘿笑著,補(bǔ)充道,“祖祖輩輩都叫撈尸人,家里老頭子在那座山里走丟后,我就叫撈尸人了?!?p> 楚天明順著老頭的指向看向天邊,在那,朦朧的霧氣繚繞著天空,一座山體的輪廓依稀可見。
“南山……”就是那口黑棺所落的南山,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像一副古舊的黑白畫卷。
南山,那是萬古紀(jì)元之前那一座神山的稱呼了,千百萬世沉浮之后,早已沒有人記得它的名字,但在楚天明看來,南山還是南山。
萬古過去,物是人非,唯有一些近乎永恒的事物才能夠與楚天明一般長存。
“撈尸人——”楚天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稱呼一下子喚起了他太多的回憶,“南山撈尸客——”
楚天明回過神來,又問道:“現(xiàn)在的混方修真域,是誰掌權(quán)?”
“修真域內(nèi)的四十九位修真國主各為其政,已經(jīng)持續(xù)了萬年之久?!崩项^嘿嘿笑道。
楚天明皺了一下眉頭,問道:“清玄主呢?”
“清玄主在五萬年前不知所蹤。”老頭答道。
楚天明的臉色微微一變,五萬年前就失蹤了?他這一次影子歸棺,居然隔了五萬年才以真身扣開黑棺而出。
楚天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問道:“黑石??捎袆屿o?”
“清玄主失蹤之前,黑石海出現(xiàn)過滔天的黑氣,整個大荒都被籠罩了,半月來不見天日。有傳言稱清玄主的失蹤與之有關(guān),但真正情況怎么樣誰也說不上來。”老頭說話的時候嘿嘿笑著,樣子猥瑣至極,似乎所說的只是一些雜談。
“小老弟要去黑石海看看?”老頭說話的時候擠眉弄眼,似乎在鼓動楚天明去黑石海一樣。
楚天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黑石海,我遲早要去一趟,不過現(xiàn)在還不急?!?p> “書齋還在嗎?”楚天明想了想,忽然問道。
“書齋已經(jīng)沒落了,如今只剩下了一個文宗,那文宗雖說沒落了,但前身書齋所保存的寶庫都在,許多大教疆國的弟子都會去那里做個旁門弟子,指不定能從什么犄角旮旯里翻出什么帝術(shù)、神法之類的寶貝?!崩项^猥瑣地笑著問道,“小老弟要去文宗嗎?”
楚天明看了一眼老頭,無所謂地說道:“那就去看一看吧?!?p> 老頭頓時大喜,盲從懷里摸出了一連串的令牌,然后在里面挑來挑去,找到了一塊烏漆嘛黑的木頭令牌,咧嘴露出一口大黃牙,笑道:“小老弟,這是書齋的蘭亭令,你看看怎么樣?”
老頭說著就把令牌遞給了楚天明,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在市場上賣魚的,手中拎著一串魚,然后挑了其中的一尾給賣家看。
楚天明也不在意,接過手來摩挲了一下令牌,腦中一些久遠(yuǎn)到了無法追溯的年代的記憶,不禁浮現(xiàn)了出來。
蘭亭書圣的蘭亭令啊……
記得當(dāng)年的蘭亭書圣,還是一個流亡中的泥巴小丫頭,被化身為白衣書生的他救了之后,慢慢地跟在他的身邊,成為了一個愛讀野史的文靜丫頭。或許那時候的小丫頭,自己也沒有想到能夠成為一代圣皇,開創(chuàng)一個海納萬古野史、秘法的玄宗——書齋吧。
老頭在一邊嘿嘿笑著,完全不去打擾楚天明,但他的目光卻始終不離開楚天明,似乎在期待著楚天明說些什么。
楚天明回憶罷,將令牌直接收起,然后看著老頭,淡淡笑道:“你很上道,我也不貪這點(diǎn)小便宜。南山撈尸人,自有撈尸人的規(guī)矩,我便給一個指點(diǎn)。取紙筆來?!?p> 老頭大喜,忙從身上摸出一張紙,鋪在楚天明的身前,然后親自為楚天明研墨,遞上一只毛筆。
“用南里鬼豪的毛煉制而成的筆,的確能寫出令那些臟東西畏懼的文字?!背烀鞯u價,爾后執(zhí)筆,輕蘸墨水,在那白紙上一通亂畫。
楚天明寫得很疾,像是鬼畫符一樣,老頭也看不懂,只在一旁嘿嘿笑道:“這筆小老弟要是看得上,就拿去吧,落在老頭子手里,也沒有什么大用,劈柴燒火也不夠分量?!?p> 楚天明寫罷,也便毫不猶豫地將那筆收了起來,平淡地說道:“這鬼毫筆對我的確有些作用,我收下了?!?p> 老頭小心翼翼地將楚天明的字帖收好,然后湊到楚天明邊上,眼珠子骨碌碌直轉(zhuǎn),嘿嘿笑道:“那書齋雖然沒落成了文宗,但是寶卷實(shí)在是多,大教疆國都將傳人往里頭塞,我看小老弟骨骼清奇,天賦異稟,這去文宗一趟,那些仙子皇女還不是統(tǒng)統(tǒng)收入囊中?”
楚天明乜了一眼老頭,淡淡地說道:“你一個撈尸的,也好這口?”
“嘿嘿嘿……”老頭猥瑣地笑著,“仙子皇女,誰不好逑呢?小老弟說是不是?要不要老頭陪你去那文宗走一遭,只要小老弟你點(diǎn)點(diǎn)頭,三五個仙子皇女,那還是手到擒來的。”
楚天明淡淡一笑,故作深思了一番,然后笑道:“好啊,那就勞煩你跟我去走一遭吧,我也正想擄一兩個大胖丫頭回南山做壓寨夫人,像那什么清玄主的后人之類的,我就覺得蠻不錯的。”
老頭登時面色一變,連忙露出一口黃牙,搓手陪笑道:“嘿嘿嘿,小老弟也是有門面的人,尋常仙子皇女,定是不入你的法眼,老頭就不去給你丟人了?!?p> 說罷,老頭忙是笑個不停。
“也罷,我也不為難你了。”楚天明二話不說,轉(zhuǎn)頭就走,很是干脆。
楚天明的身后傳來了老頭的聲音,“小老弟,要不要老頭從你一程?此去文宗,可是有些路程的。”
遠(yuǎn)去的楚天明擺了擺手,留下一個背影,“用不著了,南山的路可不好走,你好好琢磨吧?!?p> 老頭不由地心里一緊,他遙望了一眼南山,摸了摸懷里的字帖,好像這不是一幅普通的字貼,而是太古神王留下的巡山神諭。
老頭收起滿臉的猥瑣笑容,沖著楚天明的背影躬身作拜。若是有熟悉的人看到老頭的這副模樣,定會心驚肉跳,暗驚到底是何方神圣讓老頭露出如此恭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