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里外,一處光禿禿的高崗之上。
一個青色光結(jié)成的穹頂兀地現(xiàn)出,爾后漸漸淡去,現(xiàn)出了江一笑和那持劍的黑衣中年人。
江一笑暈頭轉(zhuǎn)向,有些無所適從。等緩過神來,他忙沖那黑衣中年人道:“前輩,你受傷了!”
“常有的事兒,不打緊?!焙谝轮心耆藬[了擺手,抹了抹嘴角兒的血跡道:“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快點兒隱去你身上八荒令的氣息。若不然,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找上門來?!?p> 江一笑遲疑片刻后道:“我身上,真的有八荒令?可是為什么我感知不到?”
黑衣中年人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道:“你現(xiàn)在盤膝坐下,照我說的做。”
“是?!苯恍Σ桓业÷?,急忙盤坐在地。
“舌抵門齒,凝神定慮,氣沉丹田……”
就在風(fēng)遁符被使用過后,分散在風(fēng)來大陸各個角落的上千人,忽然間全都托著手中陣盤頓在原地。他們照著陣盤的指示改變了方向,往高崗方向聚來。
江一笑忽然睜開了眼睛。經(jīng)過黑衣中年人的引導(dǎo),他已經(jīng)感知到了丹田氣海之中的八荒令。
“感知到了吧?”黑衣中年人臉色蒼白道。
江一笑點了點頭。
黑衣中年人也點了點頭,忙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可以隨心所欲控制它的氣息了?!?p> “隨心所欲?就這么簡單?”江一笑不由訝然。
黑衣中年人目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江一笑無奈,只得想著讓八荒令隱匿了氣息。至于有沒有真地隱去氣息,他心里可是一點兒譜兒都沒有。
與此同時,追尋八荒令的上千人手中的陣盤,全都失去了方向,開始無規(guī)律地旋轉(zhuǎn)著。不過這些人并沒有放棄,仍舊是順著原來的方向,星夜兼程趕來。
黑衣中年人取出陣盤看了看,這才長出一口氣。他取出一枚玉簡貼在額頭,片刻后收了玉簡沖江一笑道:“方圓三十里內(nèi),共有七處山村。咱們?nèi)プ钸h(yuǎn)的那處,先歇歇腳。”
江一笑默然點了點頭。今天發(fā)生的事兒,已經(jīng)顛覆了他過去十多年的認(rèn)知。他需要一定時間,去慢慢適應(yīng)。
只是,距離山村尚有二十丈不到的時候,提溜著江一笑的黑衣中年人,忽然從半空一頭栽了下來。
若不是下方正好是個爛泥塘,二人弄不好就得就此一命嗚呼。
江一笑吭哧了半天,將黑衣中年人拖上了岸。
正在二人渾身污泥、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的時候,陣陣尖利的驚呼聲,在山村上空響徹云霄。
“不好啦!有鳥人落水啦!”
“有人偷龍鰍啦!”
……
抬眼望去,一群七個正在不遠(yuǎn)處放羊的小屁孩兒,正扯著嗓子對著村子大喊。
不多時,村里先后涌出來三四十佃戶。他們各執(zhí)鋤頭、桑木叉等農(nóng)具,邊喊著“鳥人在哪里”邊沖到爛泥塘畔。
很快,江一笑和不省人事的黑衣中年人,就被這些山村村民給圍了起來。
“這不就是普通人嗎?鳥人在哪兒?”有人疑道。
有個童兒指了指二人,又指了指遠(yuǎn)處的山頭兒,沖山民們道:“他們是從那邊飛過來,掉進(jìn)塘里的。”
“會飛!”不少村民都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會飛的,那不是妖怪,就是武林高手。無論是哪一個,他們這些人都招惹不起。
“不管是誰,敢偷龍鰍,就是要咱們?nèi)迦说拿?!既然他們要咱們的命,那咱們就要他們的命!”有村民狠聲道?p> “就是,打死他們!”有人附和道。
“打死他們!”
……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些村民的喊聲愈來愈烈。不多時,他們就開始對江一笑拳腳相加。
“你們這幫混蛋!”
江一笑沒習(xí)過武,就只能胡踹亂抓。奈何對方人數(shù)太多,反抗也是徒勞。
不多時,再也沒有護(hù)體白光出現(xiàn)。
終于,有個黑大個兒讓眾人閃開之后,就陰狠著臉,對著江一笑就掄起了鋤頭。
江一笑眼睛一閉,心道這下完了。
嘆只嘆,還有心愿未了。
可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在村口響起:“住手!”
循聲望去,就見一個中年漢子攙扶著一個鶴發(fā)雞皮、手拄拐杖的銀髯老者,緩緩?fù)@邊走來。
“村長來了!都讓開著點兒。”有人忙道。
那個要置江一笑于死地的黑大個兒,也急忙住了手,閃退到一旁。
等老者到了近前,江一笑看見那個攙扶著老者的漢子之后,不由一怔。他滿目詫異,不由脫口而出道:“李……李大寨主!”
老者愣了愣神兒,忙道:“你見過長膺?”
江一笑看了看圍觀村民一張張惡狠狠的臉,急道:“我……我是李大寨主的朋友?!?p> “這樣啊。二栓子,你們幾個把這人抬到我家里去?!崩险邲_那鋤頭還沒撒手的黑大個兒道。接著,他又沖江一笑道:“小伙子,請隨老夫來。”
江一笑急忙點了點頭,起身跟在老者身后。
當(dāng)江一笑提到李大寨主的時候,人群中有兩個賊眉鼠眼的人,彼此看了看。趁沒人注意,他們就偷偷鉆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桃樹林,然后撒丫子去山那邊找亭長,報官領(lǐng)賞去了。
原來,這李長膺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被通緝。至于這老者,正是這桃花塢的村長李尚儒。那攙扶李尚儒的中年漢子,則是李長膺的親哥哥李長樂。
這李尚儒的家,就在村口,距離爛泥塘不遠(yuǎn)。
到了竹籬圍起來的院子,聽江一笑講了跟李長膺的所遭所遇,李尚儒不由長嘆一聲。
眾人一聽江一笑二人不是來偷龍鰍的,這才面色稍緩。
正這時,有個婦人抱著個昏迷的童兒,跌跌撞撞地跑了進(jìn)來,焦急喊道:“三叔公!快!您快看看狗子!”
李尚儒看清那孩子腫脹的腳踝,不由臉色一白,聲音顫抖道:“這……這是讓幽游蛇給咬了!”
婦人急得眼淚直流道:“那三叔公!您快想想法子呀!”
李尚儒急得直打轉(zhuǎn),為難道:“可是,幽游蛇的毒,只有龍鰍的血髓并用,才能解??!”
江一笑一旁默不作聲看著。既然泥塘里有龍鰍,現(xiàn)在卻為龍鰍的血髓發(fā)愁,這其中必然有難處。
那婦人跌坐在地,失聲痛哭道:“三叔公!孩兒他爹去年掉下山崖,不治身亡。狗子他……他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求求大伙兒,撈一條龍鰍上來吧?!彼f著,竟然跪在地上,沖眾人磕起了頭。
江一笑看著無動于衷的村民們,不由皺起了眉。
二栓子禁不住道:“狗子他娘,不是我們心狠。你也知道,一條龍鰍就抵一條命?,F(xiàn)在救了狗子,官兵來了誰樂意去死!”
原來,那爛泥塘里的龍鰍,竟然是貢品!
老皇帝在位的時候,每年都要將整池的龍鰍抓出來,然后留下十條。其它的,則收歸國有,以抵賦稅。
新帝登基后,非但沒有輕徭薄賦,反倒是為了口腹之欲變本加厲。
整池的龍鰍,本就不夠抵全村人的命。就這樣,還得留下部分繁衍。若不然到了明年,整個村的人都得掉頭。
更要命的是,往后每年要上繳的龍鰍數(shù),都要比前一年多上十條。整個桃花塢的人全都因此殞命,不過早晚的事兒。
婦人聽得二栓子所言,怔了怔,然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而這時,狗子的氣息越來越弱,隨時都會氣絕身亡。
江一笑禁不住開口道:“難不成,救了這孩子再換個地方,會比眼下的境遇還要艱難?”
李長樂長嘆一聲道:“那當(dāng)然了。鄰村在新帝登基的第二天,因為燒瓷的窯毀了,就被官兵一把火給燒了整個村子。
“那個慘?。∫粋€活口兒都沒留。有些逃出去的,也被官兵給亂箭穿身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遷到哪兒去!”
江一笑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看著狗子道:“我學(xué)過粗淺的醫(yī)術(shù),有不用龍鰍也能解毒的法子,倒可以一試??扇羰蔷炔换畹脑?,你們也別怨我?!彼f著,蹲下了身子查看狗子的傷口。
狗子他娘一聽,急忙跪直了身子,邊抹眼淚兒邊道:“謝謝這位小大夫!”
江一笑輕嘆一聲。他可不是什么大夫,只是被拐賣到陶老爺家當(dāng)書僮的這幾年,閑時看了些書而已。這其中,就有那么一本是關(guān)于解毒的醫(yī)書。
查看了片刻,江一笑沖李長樂道:“麻煩李……李兄找五枚針和火折子來,若是有針灸的銀針,自然更好?!?p> 李長樂急忙點頭,轉(zhuǎn)身進(jìn)了堂屋。
江一笑又沖眾人道:“有認(rèn)識酢漿草和毛茛的,幫我采些回來?!?p> “我去!”二栓子說著,沖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