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昌明家中——
一位下人從府中出來。尉遲復從旁道進入,那人便沒看見尉遲復??墒俏具t復認得此人,他是左卓身邊的一個手下。
看來洪昌明今日此舉和左大人之間,怕是有些不能為人知曉的原由了。
“大人,尉遲大人在外求見。”
呦,這么快就過來了,看來今天在皇上那兒應該還挺太平。
“那就請進來,要不還讓尉遲大人一直等著嗎?”
“是?!?p> “尉遲大人請——”
尉遲復一進門看見洪昌明腿腳倒是方便的很,心里頓時覺得洪昌明是越來越不靠譜了!這一景兒被他這個下官看見不打緊,若是被皇帝看見那就是另外一件事兒了……
“洪大人,你過得倒是好生自在呀!若是今日看見這眼前景的不是下官,而是皇上,洪大人估計就再難清凈了。”
“誒,這不是有你呢嗎?”
洪昌明現(xiàn)在就是個老油條!前年,他的確是在處理城里大戶侵占建筑用地以及東州水利工程之事上當居首功。不到一年便被皇上破格提拔為工部尚書,平日里也看著也還算踏實,做成了不少大事兒。
只是,這兩年,尉遲復和幾位在朝堂之上意見相投的朋友,都漸漸察覺到皇帝對朝政有些懈怠。
果不其然!才沒一年,這洪昌明三天東、三天西的尾巴便露出來了。
外人不知道這位工部尚書平日到底在干嘛,他這個侍郎可是明白的很。眼下形勢并不好,大家都是自保,誰又有功夫打理別人家的田地?
“大人,這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還是請大人三思。”
尉遲復這幾個月看著洪昌明這樣,也曾想過要向皇上說明,只是皇上對他的態(tài)度是很明白的,尉遲復又想到長孫大人的勸誡,便一直在中間和稀泥……
自從那年冬天,尉遲復救了長孫渝瑞之后,尉遲復想要結(jié)交的意思,長孫大人便都看在眼里。不過要想和長孫國中結(jié)交,尉遲復斷是不能以救了一個孩子來說事兒的。他長孫國中也不是那般脾性……
不過,長孫大人在知曉了尉遲復的態(tài)度之后,雖未明著和其結(jié)交,但是私下里卻讓人帶過好幾次話給尉遲復。同樣,尉遲復私下也受邀去過幾次長孫府上,這對尉遲復一路走來,倒也幫助甚多。長此以往,便已算是不同于一般的相識了。
“尉遲大人……這也不是所有的隱瞞都算欺君,個中緣由,你我是清楚的?!?p> 在洪昌明心里,尉遲復只是個蛇鼠之輩。比他年長一點又如何?到今日也不過是個腦子不開竅的侍郎,低人一等就是低人一等,總歸要聽命于他洪昌明!
“別院的建造一事,中間是有問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難道我這個尚書就敢在這種關鍵時候往上沖嗎?”
確實是……尉遲復能幫這位尚書大人撒這個謊,也確實是因為工部此次較大規(guī)模的修葺背后,有一些他們都擔不了的責任。
“那也不能這樣把這事情渡過去!如果日后出了大問題怎么辦?這錯誰承擔?”
“出了問題,那也是皇家心知肚明的事情罷了,哪用得著咱們操心?!边@事兒上,洪昌明也揣摩過圣意,想來想去不就是對夏泰去的么——
前年開始,便說要修葺城內(nèi)的幾處別院,本來說是要分給一些城里的大戶,以示賦稅嘉獎。
不過這一出一上,有的朝中官員就不樂意了,特別是夏泰!他剛剛從前線打仗回來,本人性格又極其野蠻,耿直。去年,夏泰曾公然在朝廷上質(zhì)疑皇上對邊防的布兵!
本來因出言不遜是應該懲治的……但緊接著,夏泰又出征邊境,平定了河套一帶的暴動,所以即使夏泰性格野蠻,也并未受到處罰。拓跋珪這個皇帝手里握著的是馬背上打出的政權,他對軍隊里的安排又有別意,至于這些是沒人敢多揣摩的……
所以,對夏泰也只是口頭上的幾句斥責,實際上并沒有做出任何懲治。拓跋珪還在年后封了夏泰為定遠將軍。
不過封將軍又如何?皇帝手底下做事,他就是封了一個將軍又能怎樣?難不成他能把天翻個個兒嗎?
這件事情上,也許別的人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可若是工部的這兩位大人還看不透,那便是說笑了。畢竟,這工部尚書和侍郎的位子也沒那么容易爬幾天就能達到……
北魏是馬背上打出來的天下,朝廷難道缺了他夏泰就不行了嗎?
缺了夏泰,只能是皇帝顏面更增,新人倍出罷了。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弊端……早就被皇帝拋之于腦后了。
“今日皇上有說什么別的嗎?”
“沒有,但是言明那幾處宅子修葺好之后不用上報戶部,直接稟報給皇上?!?p> 尉遲復此時腦子里想的和洪昌明幾乎是一樣的,看來,夏泰是要倒霉了。
但尉遲復沒有洪昌明那么愛護自己,他心中是有別般丘壑的——
夏泰這人雖然性子狂了一些,但那狂妄的性格也是人家自己憑真本事打出來的。既然他能在朝廷上直言質(zhì)疑皇帝的邊防布兵,那依照他的性子,這事情在軍營里,絕對也是引起反響的,只不過是唯他一人將此事說出口了而已。
皇上這幾年對政事的懈怠尉遲復也察覺到了。照這樣看來,對于邊防的新布局不了解,做出誤判被臣子質(zhì)疑,倒也沒什么不正常。
天上剛下過雪,地上還沒過兩個日夜便能結(jié)出冰,被風吹過的地方,雪也變得更硬實了。
尉遲復看著洪昌明家中沒掃干凈的積雪,腳印好像還清晰著。此時的他還有一件事情想做——
尉遲復想了想,便如同剛忘了一般,脫口一句:“對了,大人?;噬线€問了大人自摔傷之后有沒有約見過……其他的什么人?”
洪昌明只是停頓了不易察覺的片刻,便背過身去接了一句:“什么人都沒見,這寒冬臘月的,外面到處是風雪,還見什么人呢?!?p> “那便沒事了。洪大人,下官這就回府了。雪天路滑,大人勿送?!?p> 他剛從側(cè)門那邊進來,本只是因為正門需要再繞一下,大雪天的,不想多行。沒想到居然在洪昌明家里,看見了左卓的手下??磥砗椴饕呀?jīng)在為丞相做事了。
今日的這些事情要不要旁敲側(cè)擊的告訴夏泰呢?
尉遲復雖然和夏泰并不相識,但這朝堂上的爭斗為什么要讓一個武將做犧牲呢?
但長孫大人曾告誡過尉遲復——“你喜打抱不平,但這是朝堂,不是江湖民間,做事切記三思而后行,否則便得不償失?!?p> 可,難道真的就要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卻無作為嗎?
尉遲復想要提點夏將軍,可是他根本無從下手!和皇帝一起,又怎么可能使幼兒手段,作繭自縛。
也許,皇帝有心去做,那便是天定的必得死個人。否則,他怎么威懾那些朝堂之下蠢蠢欲動的勢力?
看來那幾座別院中,總得有一間要鬧出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