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師怒目望去,正欲責罰之,卻見一年輕將軍并不為之動容,臉上竟無恐懼膽寒之色,反倒是顯得輕描淡寫,悠然自在。
細細一想,方才想起此乃徐晃之長孫徐克,字韶桓,習讀兵書,精通兵略,雖弱冠而余,卻有名將風范。
“韶桓?”司馬師沉吟一句,趕緊迎上去扶起徐克,責備道,“你怎么在這?父親千方百計尋你去做鎮(zhèn)西將軍,你竟脫離洛陽出走,你可知父親的心思?”
身側(cè)眾將見司馬師如此態(tài)度,皆瞠目結(jié)舌,大驚失色,殊不知一個儒將竟受得司馬師如此恭敬....
徐克不為動容冷淡道:“將軍,副都督的一片好心,韶桓心領(lǐng)了,但在下并不樂意去做一個鎮(zhèn)西將軍,我更希望在底層干事?!?p> 司馬師一怔,便知曉此人心懷大志,眼界心胸無比開闊,心中不禁一陣寒意,便安慰道:“韶桓這是什么話,父親也是見你為可造之材...”
徐克冷笑一聲,應(yīng)道:“將軍不必多說,在下斷不會赴職,此番郭將軍被擒,在下愿率領(lǐng)兩千精兵拿下石木寨,奪回郭將軍。”
司馬師頓了頓,抿了口口水,十分無奈,看著這個犟種心中一時有些憂慮,這可是自己父親所青睞的人,司馬懿這一生舉薦的人才不多,一個著名將領(lǐng)便是郝昭,而今,司馬懿極力推薦徐克。
首先,徐克必定有過硬的本領(lǐng),否則一旦誤事,責任就歸到司馬懿身上,曹氏親貴必會以此為由,治司馬懿之罪,司馬懿絕不會行此種引火燒身之舉。
其次,司馬懿心中必定隱藏著某種政治目的。
司馬師當然不敢怠慢了這位重要人物,連連巧言道:“韶桓,你樂意留在基層,我很欣賞你,索性你做我的副將,做第二隊接應(yīng),先鋒的機會予以他人,也好給這些敗軍之將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徐克打量著往向自己腳邊的三個偏將,渾身戰(zhàn)栗,甚至都不敢抬首相視。
“我聽將軍的?!毙炜说?。
“哎,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彼抉R師上前摻住徐克的手,將其帶到自己將座邊,安了一個小座,令其坐下。
此舉方才結(jié)束,底下站出來一將領(lǐng),怒目楊眉大喝道:“將軍!他為副將我夏侯霸為何?”
司馬師昂首望去,乃見副將夏侯霸,方才記起已有一副將夏侯霸了...
難堪之下,司馬師只得擺擺手道:“令你為羽林中郎將?!?p> 夏侯霸狼視著司馬師,心中一口惡氣出不來,自己兢兢業(yè)業(yè)數(shù)年,不得不躋身于司馬帳下不說,反而受人排擠,待遇遠不如一個乳臭小兒???
夏侯霸二話沒說,氣沖沖地轉(zhuǎn)身離營。
司馬師笑望著他,輕蔑地自語道:“早就想撤了你了..”
而夏侯霸,氣上心頭,一怒之下帶著一千軍士投了蜀軍,為王平部所收。
帳內(nèi),司馬師又令幾個逃將領(lǐng)兵兩千先行出戰(zhàn)天主坡。
“如日落之時你們還未拿下天主坡...就不用回來見我了,短刃人皆有之,以劍省身,知否?”司馬師厲聲遲道。
幾個逃將見還有一絲希望,磕頭不止,嘴里不住喊道:“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時間有限,三名魏將不敢滯留,立刻整兵出發(fā),沿著漢中平坦大路進兵,一路上慎之又慎。
日正中天。
蜀軍生火造飯,龍治于天主坡峰簡單扎起了營盤,作為臨時軍用要塞,正開飯時,王睿直抵龍治營帳,告知龍治一定要提防敵軍反撲,并請兵伏擊敵軍。
龍治倒也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他深知忠言逆耳,此刻他的確尚未考慮敵軍反撲一說,聽來又覺得十分有理,便允諾了王睿的請求,點兵八百與他,細語道:“明杰,我僅留兩百人守營,你引軍伏擊,若見敵軍勢眾,便阻而擊之,若見敵軍兵寡,立刻回師向我稟告,切不可中了敵人調(diào)虎離山之計。”
王睿暗想龍治果真是個明白人,但只留兩百人守營恐怕有所不妥,遂說道:“將軍,何不使我五百精兵,您尚據(jù)一半而守營。”
龍治搖首而告:“明杰,聽我言,速去速回?!?p> 王睿心存感激地點點頭,拔營而去。
王睿領(lǐng)著八百精兵,向西北方向而去,一路上尋覓著伏擊地點,只可惜漢中平原里,難以找見起伏的丘陵,也未看見茂密灌木...
更像是給予千軍萬馬廝殺的廣闊疆域。
如此一來,可如何伏擊?
王睿心中一緊,回首望了望漸漸遠去的天主坡,嘆了口氣:“既來之,怎會空歸的道理?”
部將詢問道:“王將軍...四周皆是開闊地,不宜伏擊..”
王睿抿了口口水,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周圍的一切...
的確無可伏擊,太開闊了。
“將軍?將軍?”部將又試探性地問了兩句。
王睿心生煩意,卻還是冷靜分析著,據(jù)剛剛一戰(zhàn),可知魏兵幾個偏將都有勇無謀,不足以成氣候,二百戰(zhàn)得過一千,那么八百又懼怕什么呢?
王睿底氣不禁足了些,遂下令:“五百人布下弓弩陣,交錯站位,另三百人于弓弩陣外做沖鋒準備,待箭矢射盡后,即刻向兩側(cè)散開,后軍殺出,再者弩陣轉(zhuǎn)槍陣,一齊殺向敵軍?!?p> 部將聽罷,心中有些驚訝,但王睿的厲害是他親眼所見,也就抱著觀望心理布置去了。
約兩刻鐘后,戰(zhàn)馬奔騰聲自西北向而起,聲勢浩大。
王睿遂觀望而去,隱約間望得乃是魏軍旗幟,急忙命令軍士收起將旗。
為了防止魏軍止步不前,王睿親自提槍上馬,向魏軍沖去。
而那三名魏將,見迎面有人沖來,大驚,又識得是方才生擒郭淮之人,又大驚,膽寒起來,戰(zhàn)栗不已...
王睿也認出了這三人乃是天主坡潰逃三人,冷笑一聲大喝道:“汝等三人!拿命來!”
三名魏將面面相覷,嚇得差點沒當成跳馬而逃,但已經(jīng)晚了,王睿槍出如龍頃刻間便刺穿了一人咽喉,血液噴灑而。
所剩二人可謂是悲憤交加,大腦早已一片空白,拔劍含淚大喝道:“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王睿見時機成熟,勒馬轉(zhuǎn)向便跑,也不顧身后如何追趕,只想著將敵人引到弩陣前。
魏將不是瞎子,追到一半意識到不對勁了,連忙提醒道:“前方就弩陣?。俊?p> 眾人齊刷刷勒住韁繩,卻已無濟于事,弓弩手此刻間萬箭齊發(fā),射得魏軍人仰馬翻,或是吐血倒地,或是顱骨中箭,昏睡不醒。
王睿來到陣側(cè),揚起長槍命令道:“沖殺!”
弓弩手迅速向左右躲閃,露出來等待已久的騎兵!
騎兵們廝殺而去,把心有余悸的魏兵們沖的四分五裂,四處逃竄。
王睿又回首領(lǐng)著扔掉弓弩的蜀軍殺去,最終魏兵大亂..潰敗而歸。
三名魏將,為王睿所殺二人,余一人尚且心存僥幸,認為司馬師不會下此狠手,沒想到一到營寨連司馬師人都沒見著即被劊子手削去了頭顱。
此役,王睿再次得勝回營,為眾人所尊敬,龍治也為其卓越的軍事才能而嘆為觀止。
司馬師心里總算開始惴惴不安了,司馬懿撥給了他近六千人馬,令他兩日內(nèi)一定要拿下石木寨,可這一折騰,近三千兵沒了,又探得蜀軍傷亡不過一千?。恳幌伦託獾幕鹈叭?,他甚至懷疑,王平是否真的把主力王牌守在了石木寨。
與此同時,副將徐克請求出戰(zhàn),并揚言一夜之間,拿下石木寨。
司馬師并不相信徐克有此等本領(lǐng),但又無計可施,又因此人乃是父親器重之人,只得詢問道:“韶桓,你需要多少人馬?”
徐克淡然笑曰:“五百精兵足矣。”
司馬師錯愕不已,追問道:“可需我做些什么?”
徐克悠悠應(yīng)道:“將軍只需引本陣人馬,按部就班地攻打天主坡便是了?!?p> 司馬師皺眉而言道:“聲東擊西么?”
徐克搖首笑道:“乃是暗度陳倉?!?p> “有何區(qū)別?”司馬師感覺被耍了。
“區(qū)別甚大,您瞧好便是?!毙炜俗孕艥M滿道。
“何時起行,如何行動?”
“將軍不必理睬我,只需給我五百精兵即可,至于何時出發(fā),何時歸營,一切不必將軍所知,在下尚有安排,將軍只需在黃昏之后大張旗鼓地向天主坡進軍便是,切記,傾盡全力進攻。”
司馬師為徐克的驕傲感到反感,他發(fā)誓日后見了父親一定要好好貶斥這個徐克,讓他永遠翻不了身,否則將會成為司馬氏的大敵!
但此刻只能言聽計從,別無他法...
事實上,在徐克心里,他只需要三百精兵——足矣。
黃昏已至,夜幕降臨,世界被昏黃所籠罩,蜀軍營帳皆炊煙繚繚,陸黎也領(lǐng)軍抵達了天主坡,聽聞了王睿的事例,大為贊賞。
陸黎提醒眾人要提防魏軍趁夜色襲營,龍治拍著胸脯直言道:“我有王睿,絲毫不懼他魏兵?!?p> 王睿也有些尷尬地應(yīng)了應(yīng),道:“在下定當竭盡所能...”
夜色鋪蓋大地。
司馬師按照徐克所說,傾營而出,沿大道進軍,一路上聲勢浩大,唯恐眾人不知。
而徐克,暗暗帶著五百精兵...摸著夜色,開啟了自己第一次戰(zhàn)術(shù)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