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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宮

第五十八章 施恩(二)

絳宮 囡囡想吃肉 2208 2019-09-01 23:52:06

  “郭貴人有皇后娘娘照拂,妾身沒有。娘娘想如何責(zé)罰,悉聽尊便?!碧褓F人見郭貴人走了,也少了盛氣凌人的架勢,說罷,向綰妍福了福身子,靜默不語。

  方才綰妍在與溫常在立在雪松旁時,就已經(jīng)注意到在這花枝凋殘的寒天之中,似有若隱若無的百花香氣。當(dāng)時她還好奇,也不知是誰身上的香料,竟用得這般重。

  她向前進了幾步,離恬貴人更近一些,瑤鼻翕動——果然香氣愈發(fā)濃郁,甜膩得沖人。

  綰妍瞇著眼睛看著恬貴人,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看到底一般,復(fù)才誠懇道:“你身上用這樣重的香料可不好,皇后臨盆在即,最忌諱這些東西,明日要如何去坤寧宮請安呢?況且你初來乍到的,就這般高傲,今日又得罪了皇后的人,你一個小小貴人,只怕今后日子難過。”

  這話一說出口,她自己倒是有些恍惚——她終究是明白了這些道理,在新人面前張口就說出這些提點的話,苦口婆心地告訴旁人要恭順知禮,低調(diào)行事。

  她從前是不明白自己的轉(zhuǎn)變的,或者是從未注意過——如今卻像照見了一面鏡子,她將自己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曾經(jīng)的驕矜好像少了,眉眼也多了順服。

  她也不過是進宮一年而已,這其中是如何轉(zhuǎn)變的,即便是有心人也只能窺見一點半點,不能全然明了。說到底,不過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幾個字。

  恬貴人微微一怔,旋即勾唇一笑,眼角眉梢盡是嫵媚風(fēng)情:“多謝娘娘告知。只是妾身初次冊封之時去坤寧宮參拜時,皇后娘娘就動怒氣逆,讓妾身在她誕子之前,都不要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她好像將惹了皇后不快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還明艷一笑,“妾身在故鄉(xiāng)之地不過是中人之姿,皇后娘娘的氣量真是芝麻大小?!?p>  別人去坤寧宮請安時都是各懷心事,盼著攪些風(fēng)浪出來,而綰妍多半只是走個過場,未曾有心思留意別人。故此聽恬貴人這樣一說,綰妍不由蹙眉:“竟有這等事?”。

  她回憶了一下,仿佛請安時,并未見座下有空位。不過須臾,她的眉頭便舒展開,頓悟過來——只怕坤寧宮根本沒擺上恬貴人的位子。

  “妾身兒時見慣了父王的妃妾們勾心斗角,互相算計,做出許多臟事。妾身來到楚宮,看見這里的女人們也是如此。”恬貴人微微揚起下巴,顯露出如羊脂玉般的修長脖頸,“只是娘娘為何要告知妾身這些?由著妾身被她們揪著錯處,冠個妖妖嬈嬈的名頭,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

  綰妍本是好意,沒成想這恬貴人好似并不領(lǐng)情,便不悅道:“本宮不過隨口提醒了幾句,恬貴人若是疑心,將本宮方才說的這些話,丟在風(fēng)中便是?!?p>  恬貴人見綰妍驟然冷了臉,從容道:“妾身失言,不管怎么說,還是要多謝您的好意?!?p>  “其實本宮也不是不知郭貴人的脾性,今日之事……罷了,你走罷?!?p>  綰妍輕作一嘆,搭著喬鴦的手正欲離去,忽而聽得后頭的恬貴人抱怨道:“鹽兒,叫你去摘幾枝梅花,為何去了這么久?”

  綰妍倏然停了腳步,轉(zhuǎn)身見著恬貴人后頭多了一個懷抱著幾枝紅梅、氣喘吁吁的小宮女。

  喬鴦瞥了一眼綰妍的神色,轉(zhuǎn)而向恬貴人道:“有一件事,貴人初來乍到只怕不知。容奴婢提一句,您身邊宮女的名字,犯了昭妃娘娘的名諱?!?p>  恬貴人掃了一眼喬鴦,耐著性子向綰妍道:“那妾身真是得罪了,只是……娘娘可否將芳名告知?”

  “你的名字本宮知曉了,本宮也便告訴你……綰妍,綰發(fā)之綰,姣妍之妍?!本U妍淡淡道,輕輕地用帕子將臉頰上所沾的細(xì)雪擦拭干凈,“不知者不罪,此次便罷了?!?p>  恬貴人瞳仁一動,驚得寒毛豎起,不自覺地略退了一步。她身后抱著紅梅的宮女見主子險些跌倒,忙騰出一只手出來扶了一把。恬貴人飛快地壓了壓心中的波瀾,揚起一個嬌媚的笑。

  “娘娘別吃心,您是“美好妍容”之妍,這宮女是“貌若無鹽”之鹽,云泥之別?!?p>  喬鴦卻正色道:“話雖如此,恬貴人如今知道了,又何必去招惹是非呢?”

  綰妍聽了恬貴人之言,心道這人真是冥頑不靈,將鎖骨間披風(fēng)的花結(jié)緊了緊,覆上喬鴦的手便離去。她出了御花園,只見溫常在坐在不遠處的小亭中,與自己的宮女?dāng)⒅挕?p>  溫常在見了綰妍冷著臉出來,迎上前微笑道:“妹妹怎么去了這般久?”

  綰妍想起恬貴人的做派,沒好氣道:“姐姐,這恬貴人真是個怪人!”

  “怪人?”溫常在挽上綰妍捏著錦帕的小手,“瞧你,手這樣涼,出門也不多穿些衣裳。依我看,當(dāng)真是個怕熱不怕冷的?!?p>  綰妍仍在回味,對溫常在的話充耳不聞:“姐姐,你還記得太后娘娘提過的,要我拉攏恬貴人么?”

  溫常在撫上綰妍皺著的眉心,柔聲道:“自然記得,怎么……可有不妥?”

  “不,我只是覺得,她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好像什么都明白……”綰妍眨了眨眼睛,開始向溫常在仔仔細(xì)細(xì)地分析,“咱們之前聞見的香氣,便是她身上的熏香,我好意提醒,她卻不以為意,反而問我為何提點,不由著她被人揪著錯處。”

  “她明知是錯處,卻自顯錯處,故此,我覺得她奇怪?!本U妍搖了搖頭,她一向只覺許湄其人渾身上下都是謎團,如今她將許湄堪堪看清楚,又來了個窺不破其玄妙的恬貴人。

  許湄到底還是謹(jǐn)小慎微的,這位恬貴人干脆連表面功夫又不肯做,活得那叫一個恣肆瀟灑。

  溫常在聽了個大概,只道:“我與她同在一處,她倒也不是難相與之人,雖不與我親近,但也沒有仗著長春宮主位的身份,來尋我的錯處。”

  “也不知太后娘娘說的,咱們能不能做到?!本U妍想來想去,只覺腦仁漲漲的疼,玉指按上鬢旁的太陽穴。

  “來日方長,她在宮中孤立無援,自然是過不長久,怎么著也要找個倚靠?!睖爻T趯捨康?,“皇后宜嬪與郭貴人已然是一體,她得罪了郭貴人,想來是難入皇后陣營。淑妃眼高于頂,倒不像是會與恬貴人來往的人。除了咱們,她也尋不到盟友了?!?p>  綰妍這才略略安下心,長吁了一口氣,復(fù)而笑道:“姐姐,咱們快走吧,站在風(fēng)口真是怪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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