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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欽天監(jiān)

第十二章 鬼神見也須瞋(二)

大胤欽天監(jiān) 奧洛爾史官 2826 2019-07-31 13:58:16

  閆文匡不敢眨眼,更不敢閉上眼,因為在眨眼的一瞬間,他就仿佛是孤身一人站在叢林之中,而四周似乎都是等待著生啖他肉的豺狼野獸,他就這樣盯著站起身的云陟明,如同一個生怕錯過一個雜耍動作的觀眾一般。

  云陟明掃視一圈,眼底滿是敵意地看著周圍的空氣,左手一甩,不知何時甩出三根香夾在手指間,高舉過眉,右手藏在腰后不知握著什么東西。而她面前,則是三個金盤,里面分別盛著牛頭、馬頭和雞頭,金杯里盛著澄澈的白酒,顯然是給某位神仙的祭品,但是問題是,他們再往上一層的臺子,根本就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似乎云陟明只是在祭拜空氣一般。

  “道場已成!焚香設(shè)拜!壇下海眾!倶揚圣號!”

  說完,她右手打了個響指,左手捻著的三根香頂端,頓時冒起火花,隨后三股青煙慢慢升起。而周圍,則發(fā)出了讓閆文匡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差點蹦出來的聲音。

  “吽~”

  空氣中突然鳴響了這樣一個長音,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和尚同時唱出這個聲音。而隨后,是整齊但是同時有根本聽不出到底在念些什么有節(jié)奏、有旋律的唱誦聲。

  唱誦聲就這樣包圍著閆文匡,而他周圍的幾個香爐,不知為何也突然燃燒了起來,里面冒出味道并不算嗆人,但是卻讓他多少有些想吐的草藥味道。

  云陟明左手舉香過頭頂,右手手掌立在身前,以一種尖銳干癟的嗓音高聲喝道“臣受尊師泰丕《玄清安寧正法》,皈身佩奉,依法行持!伏愿天垂福佑,地賜休祥!臣拜授此經(jīng)已后,永為行持,無輕語誑妄,無易泄非人,無橫用邪為,無往求雜慕!臣從得此法,先利百姓,濟民助國,退獨入清,蕩妖殺邪!臣受此法,不敢輕為,非是救人,誓無謬用!臣所言事,已告御前!冀祈九天,無加干涉!”

  閆文匡根本無法想象,一個看上去最多二十上下的年輕女孩嗓子里居然能夠發(fā)出如此剛猛的聲音,但是這件事就是發(fā)生了,而她則走到香案前,香案上并沒有香爐,只有那三只動物的腦袋,在狂風(fēng)之中,云陟明朝面前的三個動物腦袋一甩手,三根香極為粗暴地插在了那三個腦袋的眼睛中,而云陟明則在臺子上踏著某種詭異的步子,口中繼續(xù)念到:

  “飲受我祭,恣意斟嘗。酒醉食飽,常佑身旁!孤魂怨鬼,莫加妨害!靈怪野精,隨我行藏!周天諸圣,請往仙鄉(xiāng)!”

  她念完,單手端起酒杯,而就在這時,天空中一道大雷閃過,直奔臺上的云陟明。她從腰后拔出一個白色的不知什么東西,高高跳起,那雷電直接打在她舉起的那白色東西上,她在落地前一甩手,雷電當(dāng)即如一個光球一般飛向她的背后。

  似乎有什么東西待在那里似的,擋住了那道大雷的去路,雷電擊中了那仿佛透明的東西。

  雷電消去,門口的石板上留下了一片焦痕,而云陟明則看著空氣中某個仿佛不存在的東西,低聲冷笑起來“我勸你還是回海里得好。”

  空氣中發(fā)出如同用指甲抓磨石板一般的尖銳摩擦聲,仿佛要撕碎閆文匡的意識一般。

  云陟明看著那個空氣中的不存在的敵人,露出一副相當(dāng)不快的表情“你可真吵。”說罷,直接沖了上去。

  但是僅僅前沖幾步,她就朝旁邊一滾,隨后一陣勁風(fēng)摧毀了香案。而云陟明握著那白色東西的手朝前一揮,似乎劃開了什么東西。

  這時,閆文匡才算看清云陟明手里的到底是什么,那是一把上面滿是浮雕和紋飾的白玉劍。

  她單手持白玉短劍,在空氣中劃了幾下,隨后徑直朝前沖去,沖到了某個位置的時候,朝前一個揮砍??諝庵斜龈鼮榧怃J的響聲,而云陟明,則圍著那個似乎是透明的存在揮著短劍跳起了舞,又像是正在用短劍切割著什么東西,每一下?lián)]砍,都伴著令人煩躁的尖銳吼聲。

  看起來,就像是和什么無形的東西搏斗著一樣。

  云陟明的舞蹈步子節(jié)奏非常奇怪,時快時慢,卻又找不到什么節(jié)奏點。而正是這樣毫無節(jié)奏的舞蹈,躲過了無數(shù)朝她襲去的風(fēng)刃。

  突然,在某一個時間點,那無形的存在似乎是朝著云陟明橫掃了一下。云陟明朝后一個九十度的彎腰躲過了那暴烈的狂風(fēng),但是風(fēng)刃卻掀翻了香案,將郡守府大堂的門撕了個粉碎。

  躲在門后的衛(wèi)兵和侍女們都暴露在了那無形的野獸面前,而云陟明的表情也在那一瞬間變得扭曲起來,她沖向大堂的門,但是顯然,慢了一步。

  那無形的野獸如同一道閃電一般切開了呆立在原地的侍女和衛(wèi)兵們的身體,而這幾人被殺盡之后,竟沒有灑出半點血漿,仿佛都被吸到了某個不可知的地方。而那個透明的存在,仿佛吸飽了鮮血一般,慢慢地顯現(xiàn)出了它的形態(tài)。

  仿佛是一條人魚一般,那怪物有著魚一般的下身,但是那白色的下身卻仿佛潰爛了一般,并不是那樣的堅實的固體,而如同隨時會滴下來的凝膠一般。上半身的人形背后,如同披著一件巨大的白色罩衣一般,罩衣之上,滿是青白色的大塊鱗片。而那雙臂之上,也生著無數(shù)大塊鱗片,手指尖銳的如同鋼刀一般。

  這樣的一只怪物,渾身上下滿是傷口,傷口表面鉆出無數(shù)長短不一的白色線蟲,那怪物拖著這些線蟲,張開那雙駭人的燭火一般的流著血的眼睛。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一張難以言喻的女人的臉,一張滿溢著仇恨的臉。

  那怪物用力一躍,朝云陟明撲了過來。云陟明也向前助跑起來。就在兩人即將撞到一起的時候,云陟明雙膝向下一跪,急停在了原地,而右手舉起白玉刀刃,插進了以萬鈞之力朝前沖去的怪物的胸口,頓時無厚入有間,將怪物的胸腔連同腹腔一同切開,血漿和橙色的巨大卵塊一同淋到了云陟明身上。

  那怪物的正面被整個切開,渾身因為怪物鮮血而變成紅色的云陟明站起身,走到那奄奄一息的怪物面前,把白玉刀刃丟在地上,手直接伸進了怪物的胸腔,將它紅色中泛著許多白點的心臟整個扯了出來,捏著心臟,將其中的血液悉數(shù)擠到手中的酒杯中,轉(zhuǎn)身走到被劈成兩半香案邊,拿起地上三個腦袋眼睛中插著的三根香,用香燃燒著的那端輕觸渾濁的酒液。

  酒杯中的酒頓時全都燃燒起來,她左手端著冒起赤紅色火焰的酒杯,右手拿著一個裹著黑褐色藥糊的艾條,在酒杯的火上炙烤起來,而腳下,則慢慢騰挪著步子,走到了閆文匡面前。

  隨著她一步步接近,閆文匡的小腹里莫名其妙地?zé)崃似饋?,他嘔吐的欲望從未有此刻這般強烈,這種嘔吐感灼燒著他的食道和口腔,而當(dāng)云陟明走到他面前,說出那句話之后,他終于忍不住了。

  “孩子們,是媽媽來了哦。”

  他將無數(shù)個巨大的被瓷粉包裹著的硬塊吐了出來,瓷粉里面,是一個個橙紅色的,膨脹到幾乎要破裂的魚卵,里面魚苗的形狀清晰可見。

  他眼前一片漆黑,心中除了嘔吐以外沒有別的其他什么欲望,巨大的卵塊被裹挾在白瓷粉和藥湯形成的泥塊之中從他的嘴里涌出,落在地上,他幾乎把自己肚子里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個干干凈凈,那種燒灼感,慢慢地也消失了。

  云陟明看著地上的卵塊,將它們悉數(shù)丟進旁邊準(zhǔn)備好的一個小陶鼎,又從身旁的黑貓身上扯下幾根貓毛,丟進陶鼎中,隨后將燃燒著的酒液潑了進去。

  陶鼎中的烈焰沖上云霄,火焰中仿佛顯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形象。

  可是那形象稍瞬即逝,很快只剩下冒著青煙的陶鼎。

  閆文匡坐在地上,喘著氣,抹了抹嘴角的唾液,他從未感覺自己的身體如此輕盈,仿佛把全身上下的苦痛都吐了出去一般。他抬起頭,看著云陟明,又看著地上的陶鼎。一直響在他耳邊的“大胤亡于東海”,似乎已然消失了。

  但是同時,他也看到,面前云陟明站在木臺子上,那副雖然仍保有著人的外表,但是似乎卻已然不再是人的,剛剛結(jié)束獵殺的野獸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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