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其寢不夢（二）
孫盤很快就回到了眾人身邊，手里則是一張已經(jīng)用炭筆畫上了謝丫村周圍的地形的不知哪來的皮料。
“莊大人，我粗略地看了下村子周圍的情況，”孫盤把那張皮料在眾人面前展開“村西南是一片枯林，西北是一個海那邊引水，做出來的一個池子，但是那邊。。。我不建議從那邊走?！?p> “為什么？”
“池子邊上有很多奇怪的東西，我沒敢細(xì)看，”孫盤顯然嘗試著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感覺，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我們要是進(jìn)去的話，要么直接從我們邊上這條路直接進(jìn)去，要么從西南的林子那邊進(jìn)去。。。”
莊赦點點頭“村子里面是什么情況？”
“我繞到北邊的山崖上看了眼村子里面，看不見多少人影，人多數(shù)都是在外面，也就是這邊土房比較多的地方，”說罷，孫盤又壓低聲音，眼中滿是驚恐“莊大人，真的沒問題么？我看靠近海那邊的建筑很多都。。。情況不太妙?！?p> 莊赦看著他微微蕩漾著驚恐的表情，嘆了口氣“不管有沒有問題，我們都得進(jìn)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如果小幺的話沒錯的話，這里很快就會出現(xiàn)大難。按照書上的說法，木雕只要到了地方，至少能保東海一年無虞，等我們回了東?？こ?，多雇些人手再做一尊石像送過來。。?！?p> 他雖然說得這么完滿，但是實際上他心里也沒譜，石雕這東西只是在傳說故事中有作用，即便石雕的確真實存在，也不能保證它必定能夠“鎮(zhèn)住”東海將近的大亂。
莊赦從清本官正存在東海居士這里的書中，得到了許多信息，但是這一切信息的源頭，都是一件事，那就是“螭晵”——這個傳說中的神是真的存在的，如果他根本不存在，或者這些事情是因為一些別的什么原因產(chǎn)生的，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徒勞。
他腦袋里想著這些事情，那種莫名的擔(dān)憂在他胸中不斷跳動著，很快便遇上了突然襲來的無窮盡的睡意，很快便消失殆盡，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了。
莊赦站起身，旁邊的孫盤和云陟明看他起身，也都把兵刃準(zhǔn)備在手中。但是莊赦卻有些擔(dān)心兩個小姑娘的情況，畢竟這個時候，姜小幺和小童這個年齡的孩子都該睡覺了。
他一眼看過去，姜小幺顯然沒什么所謂，她到了晚上，眼底閃著一種駭人的藍(lán)色熒光，口中仍在咀嚼著那種不知是什么的藥草。而小童，似乎也習(xí)慣于夜晚的漆黑，看起來也很是精神。
莊赦微微點頭，也沒多說什么，只是低聲道了句“走吧，”而后，幾個人便走出空地，繼續(xù)朝著謝丫村走去。
遠(yuǎn)處，東面的大海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黑色，在這日頭剛剛落下，月亮還未升起的時候，這周圍比午夜還要黑上許多倍，太陽照來的光芒，被他們身后的小山擋住，除了村中掛起的一盞盞小油燈，周圍再沒有什么能夠照亮周圍的東西了，空中盤旋的螢火就像是閃爍著的星辰一般，雖然明亮，但卻不想月亮那樣能夠照亮些許道路。
他們就這么摸著黑朝前前進(jìn)著，在微光之下，他們姑且算一路摸到了村子的邊緣，屋子里亮著燈，而窗板也被遮上了。周圍的許多房子都是這樣的，不過他們門口無一例外掛著一盞燈，一盞放著令人不適的橙黃色光芒的燈。
五個人借著燈光四處打量著周圍，如果不看那遠(yuǎn)處高聳著的陰影，這邊的確像是個普通的漁村，院子里晾著漁網(wǎng)和一些正在腌制的干魚，村中的土路也是簡陋不堪卻還算平整，顯然沒怎么走過大車的樣子。
莊赦看著周圍這副陰暗的樣子，走到旁邊的那戶人家門前，伸手想要拿那盞燈，卻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囊宦暤秃稹?p> “什么人？”
莊赦一驚，隨后心想，這地方有人的話，就能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莊赦回應(yīng)道“京師欽天監(jiān)靈臺郎莊赦，前來辦案。”
那扇門微微打開了一點，露出了一個老人的半張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莊赦“你和那個清本有什么關(guān)系？”
聽到這話，莊赦一驚，難道對方是清本官正當(dāng)年在這里喪師之時的幸存者？便壓低聲音道“在下是清本官正的徒弟?！?p> “進(jìn)來，進(jìn)來再說?！崩先舜蜷_了門，朝門外的幾人招了招手，看到姜小幺的時候，表情明顯不太對勁，但是也沒說什么，直接把眾人帶到了房間中。
那是一間破敗的土屋，大小不過五米見方，一進(jìn)門就是土灶、桌椅，還有一些靠在墻角的用具。另外一道門后面，想必就是臥室了。
老人關(guān)好了門，回頭看了看眾人“你是清本的徒弟的話，他難道沒告訴你不要再來這個地方了么？”
莊赦微微皺起眉“??？沒有，倒不如說，我來到這里是清本官正留下了線索，引領(lǐng)我到這里的。”
老人聽到這話，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清本啊清本，你害人?。 彪S后，又轉(zhuǎn)頭看向莊赦“我勸你趕緊離開，不要再往海邊去了，現(xiàn)在天黑，你們在這里待上一晚，然后就回去吧，這片海不需要你們，這里也不需要你們?！?p> 莊赦聽了有些莫名其妙，急忙問道“老人家，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您告訴我們，我們自然會考慮是否離開?！?p> “發(fā)生了什么？還能發(fā)生什么？天下大亂之前的異象！”老人低吼著“我也不是這里人，我是西陵衛(wèi)小旗，清本官正喪師而還之后，便被清元官正派遣于此，你們聽我一句勸，趕緊回頭，再往前，只能白白搭上你們的性命?！?p> 就在莊赦想要開口的時候，小幺突然說話了，她微笑著，緩緩地吐出清晰的一個又一個字“他們早就不能回頭了，如果他們在殘月之前未能使那位息怒。。?？赡軙懈膳碌氖虑榘l(fā)生?！?p> 那老人擰著眉毛，雙眼像是噴刀子一般盯著姜小幺，聲音也有些顫抖“你說，還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海水溢？驟雨？這些你都能逃，有什么可怕的？”
“海龍巡江?！?p> 這四個字一出，老人、莊赦還有孫盤都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都知道海龍巡江是什么，海水因為某些原因，直接灌入河流之中，和河水對沖導(dǎo)致大泛濫。承旭年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海龍巡江，直接導(dǎo)致了岱州、舜州十萬頃良田變成一片汪洋。九州之中，兩州生靈涂炭。永泰帝急調(diào)泓州糧、朔州糧救災(zāi)，結(jié)果因為周轉(zhuǎn)問題，糧食到的不及時，萬里餓殍。
老人和孫盤都是康赫生人，顯然記得這件事，而莊赦在欽天監(jiān)的記錄里也讀到過類似的內(nèi)容。
“海龍巡江。。。”老人蹲下顫抖起來，似乎對于姜小幺的話毫不質(zhì)疑“的確有可能。。。如果是那個東西的話，到底該怎么辦。。。你們?nèi)绻修k法。。?！?p> “我們的辦法也不知算不算是個辦法，無非是把木雕放到該放的地方而已，”莊赦苦笑著，抬頭看著老人“老人家，您是西陵衛(wèi)，能幫我們個忙么？”
老人怔了一會兒，隨后搖頭，表情又重新變成了冷漠“不，不能，我是西陵衛(wèi)，奉命監(jiān)視東海情況，你們在我這里待到明早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