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后面的男人露出了臉來,兩只眼睛圓溜溜的,右嘴角下長著一顆小石子大的黑痣:“蘇開國在嗎?”
一條藤蔓上的小紅花耷拉在他鴨舌帽的舌頭上,配著他右嘴角下的那顆大痣,像極了個媒婆。
“蘇開國那個,我就是啊,你找誰咧?”蘇開國答得顛三倒四,又把問題拋了回去。
“你就是啊,那就找你咯,還找誰咯?”——“媒婆”抱著花走了進來。
蘇開國一懵。
“麻煩簽一下字?!币淮笫宀实幕ū贿f了過來,蘇開國感到臉上虛虛地一癢,像有一把大掃帚在面前揮了一下。
那條藤蔓上的小紅花正好掃掠過了韓商元的面前,韓商元一皺眉,突然打了個噴嚏,連忙轉(zhuǎn)頭捂住了鼻子和嘴。
蘇開國仍然皺著眉,低頭一看“媒婆”手里的單子,接過筆,一扯單子過來,只見上面寫著:韓建國送蘇開國。她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
鄭菲一探腦袋想去看:“誰的呀?”
“唉呀——”蘇開國慌得連忙擋住單子,在上面胡亂簽了幾筆就塞進“媒婆”手里,推他道:“走了走了,謝謝啊?!?p> 鄭菲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吐了吐舌頭。
“媒婆”走出了病房。
蘇開國扁了扁嘴,轉(zhuǎn)身把花放在了窗臺上,又回過身,刮了刮繞在耳邊的頭發(fā)道:“那個,你們明天就要走?。俊?p> “啊?!编嵎拼鹆艘宦暋?p> “哦,”蘇開國撓了撓手臂,四顧看了一下,對韓商元道:“商元坐一下咯?!彪S即拉了一張塑料椅子來。
“不用了阿姨,我這會兒要出去辦個急事?!?p> “哦,哦,”蘇開國“誒”了一聲,轉(zhuǎn)頭向鄭菲道,“鄭菲啊,你去送下商元唄,等下再幫我?guī)侩p氧水還有棉簽上來,耳朵怪癢的了。”
“哦?!?p> —
蘇開國的胳膊肘支在病房的窗臺上,半蹲著地,盯著窗臺上的一束花癡癡地笑著。
“哇呀——”突如其來的一聲尖叫,蘇開國驚得連忙轉(zhuǎn)過頭去。
趙喜妹躺在床上,拿著杯子往床邊的柜子上一放,繼續(xù)叫了起來:“唉咯,燙死掉咯,唉咯——”
蘇開國一下跳起來,趕緊問道:“燙不燙啊,哎呀,剛倒的開水哦!”
“嗨呀,”趙喜妹嘆了口氣,“燙死掉剛好了!”
“你呀你呀,又開始亂講話!”蘇開國皺眉一轉(zhuǎn)身,從皮包里掏出了一支蘆薈膠,擠了一條蘆薈膠膏體在食指的指腹上。
“誰送的花啊,在那邊看得跟白癡一樣?”趙喜妹扁了扁嘴,抬手將散在額前的一縷頭發(fā)移開。
蘇開國低著頭,臉上的肌肉一抽,指腹輕輕地把蘆薈膠在趙喜妹的手背上推開:“哦,別人啊······”
“奏奏奏,”趙喜妹尖著嘴把手縮了回來,“好了好了,可以了,皮都給你搓破掉!”
—
鄭菲買完雙氧水回來。
蘇開國用棉簽沾了雙氧水掏著耳朵問道:“鄭菲啊,那個小韓是做什么工作的???”
鄭菲呆了一呆,道:“傳媒的吧?!?p> 蘇開國把眉一皺道:“什么叫‘的吧’?是就是嘛,什么‘是吧不是吧’?”
“是,傳媒的!”鄭菲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若是說明了韓商元是開電影公司的,蘇開國好奇心一重,上網(wǎng)去查些什么,萬一看到了新聞可怎么好。
“那傳媒是做什么的咧?”蘇開國掏著耳朵,轉(zhuǎn)頭把棉簽扔進了垃圾簍里。
“高中同學(xué),我也說不清楚啊媽,就是做一些后期制作的?!?p> 蘇開國用小指搓著耳朵孔,又把小指掏出來,低下頭看著,用大拇指撣去了貼在小指指腹上的幾塊耳屎。
“人應(yīng)該看著挺正直的吼?”蘇開國抬起頭問,“是高中同學(xué)應(yīng)該就更知根知底吧,是不是啊,哈?”
“哎呀,”鄭菲被問得有點心煩意亂,“媽你調(diào)查戶口啊,八字還沒有一撇呢?!?p> “哎呀不問就是了!”蘇開國瞥了一眼在一旁的護工,朝鄭菲皺眉揮著手道,“明天不是要去京城啊,東摸西摸的,一個晚上都還收拾不清楚啊,趕緊先回家了!”
鄭菲道:“哦,那我先回去了?!?p> 護工阿姨抬起頭道:“吃下臍橙再走咯?”
“不要了大姐,我先回去了,謝謝?!编嵎铺崞鹆税?,“媽,奶奶我走了?!闭f著便走出了病房。
走出醫(yī)院大門,穿過馬路,鄭菲朝公交車站走去,卻隱隱覺得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著自己。她突然停下來,猛地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