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亢龍有悔
葉諦皺了皺眉，瞧著遠處人群圍著的一家綢緞莊門口，問道：“錢叔，那莫不就是咱們這趟貨雇主的所在嗎？”
老錢頭臉上也是露出擔憂神色，瞧了半晌后說道：“多半是的了。咦，俺聽說沈老板在廣州府生意做的不錯，莫不是出了啥子變故？”
正躊躇間，葉諦閃身攔住身旁路過的一人，拱手笑道：“這位大哥請了，請問前面是不是沈樓沈老板的綢緞莊嗎？”
那人正走路間忽然眼前閃出一人，微微一怔，然后訥訥說道：“前面正是沈記綢緞莊。”
葉諦皺了皺眉，又說道：“這綢緞莊門前圍了這許多街坊，可是出了什么事嗎？”
那人上下打量了葉諦幾眼，又瞧了瞧葉諦一行人的鏢車，說道：“你們是來給沈老板送貨的吧？嗨，你們這趟算是白來了，這沈家啊已經敗了?！?p> 葉諦奇道：“哦？這話怎么講，我聽說沈老板在廣州府家大業(yè)大，怎么能說敗就敗了呢？”
那人道：“咳，這再大的家業(yè)到了賭桌上，能經得起幾番折騰??？我聽說這沈大老板，在長樂坊足足堵了一天一夜，連老婆閨女都輸了個精光呦?！?p> 葉諦目光閃動，指了指前方的一堆人群，說道：“這難道便是那什么長樂坊派人前來拿人了嗎？”
那人說道：“可不是，這沈家啊算是徹底完啦，只是可憐了沈夫人娘兒倆，那沈大小姐今年才十六歲啊……”那人搖了搖頭，見葉諦不再說話，自顧自的便走了出去。
老錢頭等三人一旁也已聽到沈家的這番變故，也是不禁嘆了口氣。老錢頭說道：“少鏢頭，這沈家既然已經破落了，恐怕也付不起咱們鏢銀了。幸好這車貨還在咱們手里，說不得也要把這些個綢緞找個地方出手了換些銀錢，就便回福州去吧?！?p> 話未說完，忽見遠處一群中突然裂開一條縫來，七八條幾個惡狠狠的大漢分別撕著兩個女子的衣襟將二人拉扯了出來。一個而后上紋著蝎子的漢子伸手朝著其中一個女子臉上便是一記耳光，而后啐了一口唾沫罵道：“呸，好個不開眼的臭娘們兒，到了這般田地還敢聒噪。等會兒回了長樂坊，嘿嘿，少不得讓你見識見識爺們兒的手段?！蹦菨h子冷笑兩聲，又是朝著摔倒在地上的女子踹了一腳。
“娘，你放了我娘，不要打我娘，求求你，不要打我娘?！绷硪粋€女子的聲音遠遠傳來，到得后來已慢慢轉為嗚咽的哭聲。
葉諦眼睛瞬也瞬的盯著遠處的人群，只覺胸中一股怒氣自心底緩緩升起。一旁的老錢頭瞧見葉諦臉上神情的變化，又是長長的嘆了氣說道：“少鏢頭，咱們走鏢的行走江湖講究的是多交朋友、少結冤家。那長樂坊顯見得是廣州府的地頭蛇，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這檔子賣妻賣女的腌臜事，官府都管不了，咱們管他干啥？”
葉諦尚未答話，一旁的宋缺兒確是搶先說道：“老錢頭，俺宋缺兒平時敬你是個長輩，江湖經驗比俺足，你說啥俺都服你。但是這回，俺可不服了。管他娘的啥長樂坊，俺只知道這樣子逼良為娼的齷齪事，俺們土匪都不屑的干。這要是你老頭的老婆孩子，你還能說這風涼話不？怕個卵子，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葉諦目光炯炯，冷聲喝道：“說的好，宋缺兒，你給我看準嘍，先把那個耳朵后面有個蝎子的雜種的一只右手，給我射個窟窿出來?！?p> 張櫟再次朝著那倒地的婦人身上狠狠踢了一腳，回頭瞧了瞧那婦人的女兒，心中暗暗道：“那死鬼沈樓倒是生的好福氣啊，娶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算，還生了個這么水靈的閨女。嘿嘿，等到了坊里，找機會少不得也要嘗個鮮，玩?zhèn)€母女并蒂連……”
正意淫間，耳邊忽然聽到“嗖”的一聲破風聲襲來，張櫟來不及查看，朝旁一躍閃開。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叫，張櫟身后的一個手下已經手握著大腿慘呼倒地，一根羽箭已牢牢的插在他的大腿上，羽箭末端的羽羚仍在輕輕搖晃。葉諦咦的一聲，暗道：這紋身的漢子看起來倒有幾分身手啊。
正思量間，張櫟已轉過頭來，惡狠狠的朝著葉諦等四人所在的方向瞪來?？吹津呠嚿鲜种心弥乃稳眱?，又瞧了瞧葉諦和老錢頭等人，獰笑一聲猛一揮手，七八條大漢已扔下沈家母女二人朝著葉諦等人圍了過來。
葉諦雙手負在身后，只冷冷的瞧著這七八條大漢將自己圍在圈中，暗道：少爺我今天要是連你們幾個地痞流氓都收拾不了，以后也就不用在這江湖上混了。
待得這七八條大漢站定，張櫟才緩緩的走上前來，打量了幾眼葉諦等人，又瞧了瞧錢三肩上扛著的鏢旗，拱手道：“在下張櫟，今日來此地辦事，不知哪里得罪了幾位兄臺，為何出手傷我一個弟兄。若是幾位是存心來找我長樂坊麻煩的，也請先劃下道來，我姓張的也全都接下便是?！彼@一番話說竟也十分漂亮，不僅先搬出了長樂坊的名頭，還借機詢問葉諦等幾人的來歷身份，一看便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
老錢頭正要上前答話，誰知葉諦卻是冷冷的說道：“沒什么，就是想砸爛你的鼻子而已。”
張櫟聽到葉諦這般回答，稍微愣了楞后冷笑道：“好，好，閣下當真是有種。敢在這廣州府跟我長樂坊的人這般說話的，閣下可說是第一個。給我上!”張櫟一聲大喝，圍在葉諦等人身周的七八條大漢一起朝著葉諦撲去。
葉諦雙掌拍出，似緩實疾的兩掌同時拍倒兩人，接著飛起一腳將另一人踢飛，朝著張櫟冷笑道：“你便只敢欺負些老弱女子嗎，可敢接我一掌？”
張櫟眼見自己的手下一個照面間便被打倒了三人，心道這人的武功倒是不弱，獰笑道：“好，我便來接你一掌，兄弟們都退開?！睆垯递p輕握了握拳，一陣細密的骨骼活動聲咯咯響起，他的一雙手掌上長滿了老繭，掌骨的骨節(jié)上一粒粒突起的骨刺猙獰異常，顯然是由于修習某種外家掌力留下的痕跡。
張櫟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事實上他確實練過一段時間的鐵砂掌的功夫，只是后來熬不過修習時的辛苦枯燥，這才跑回廣州來做了長樂坊的爪牙。后來，就是憑著曾經練過一年鐵砂掌留下的武功根基，這才混成了一個小頭目。因此，張櫟對于自己的外門掌力，倒也還算得意，他瞧著葉諦年紀輕輕，一對手掌光滑如鏡，心道：這小子顯然沒有橫練的外家掌力，老子就不信他能年紀輕輕練成什么內家掌法。就接他一掌又能怎么樣？
葉諦同樣打量著張櫟的手掌，嘴角便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待到張櫟走到場中，葉諦說道：“你可準備好了？”
張櫟目光閃動，忽而踢起腳邊的一粒石子，直朝著葉諦臉上飛出，接著一掌狠狠拍出。葉諦冷哼一聲，閃身避過這粒石子，接著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腳踏在乾位上，隨即左掌劃圈，右掌猛然向前推去，口中喝道：“亢龍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