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年過的匆匆忙忙,學生們還沒開始享受假期,新的學期就開始了。
去年這個時候,有學長學姐和高暄說,當?shù)褂嫊r牌馬上就要進入一百天的時候,他們才真正意識到,哦,我要高考了。
之前的緊張感不是假的,只是現(xiàn)在才覺得更加不真實。從上幼兒園開始,十幾年的學校生活,你我除了學習也沒干多少事兒,最后,幾張答題卡,就是第一次命運翻盤。
開學第一周,就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實驗中學,有一個女生因為壓力過大在教學樓天臺一躍而下。據(jù)說她們家只有她一個女兒,父母到學校來鬧,討說法,最后母親直接瘋了。
出了這樣的事,連華興的學生聽說了也覺得心里不好受,更何況實驗中學本校的。但是,即使這樣,實驗中學也只停了半天的課,把教學樓用來給警察記錄現(xiàn)場。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樓前的那片空地被人清理干凈了,地磚看上去沒有受到一絲污染。
但大家有記憶,那個女生扭曲的身體,和身下一灘巨大的血污,他們親眼所見,而且恐怕會記一輩子。
大家默默繞開,踩著最旁邊的地磚走進教學樓,腳步也要輕輕的,好像怕驚擾了她的靈魂。
“某某學校一高三學生不幸跳樓身亡”,這種標題每年媒體都會寫幾遍,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名字,網(wǎng)友似乎都麻木了,評論看著讓人感覺比那灘血污更難受。
“現(xiàn)在的學生真的是脆弱,小孩子一樣?!?p> “應試教育的悲哀呀!看看人家國外,怎么就沒這種新聞。”
“父母也有責任吧?還跑去學校鬧,殊不知自己也是幫兇?!?p> “為什么自殺非得跳樓,自己死不算還影響別的學生。”
……
世上最冷漠的,大概不過如此。
徐赟聽說新聞之后,屁顛屁顛坐了十幾站公交去實驗中學找李婷。
見到了,他懵了。
欸?我為什么要來這兒?
李婷也很懵,這男的有病吧?穿著華興的綠校服見人就問:“同學,你認識李婷嗎?不是初三,不,也不是高一,她是高三的,她們家開蛋糕店的。”
李婷拉著徐赟跑到角落,氣得不行:“不是你怎么進來的?保安沒攔你?。俊?p> “我說我朋友在這兒上學,她最近情緒不好,怕她出事就來看看。怎么樣?我是不是很機智?你們學校現(xiàn)在肯定特怕這個?!毙熠S十分得意。
李婷一巴掌呼他后腦勺上,“你多機智!多機智!回頭全校都以為我抑郁想自殺了!”
“你到時候再澄清唄!”徐赟無所謂。
“你到底來干嘛?”李婷要被他氣死。
“對哦,我來干嘛呀?”
這人兩只眼睛瞪的溜圓,看著挺機靈,怎么是個二傻子?李婷心想。
“沒事就回去,回頭讓我們老師看見就完了,我們學校不如你們開明,男女生多說話都要記過的!”
“誰讓你把我拉這兒來的?”徐赟指指旁邊的假山,“這要真被看見,說的清嗎?我一大好青年?!?p> “你還倒打一耙,死徐赟!”李婷又要抬腳,徐赟躲開,李婷一個不穩(wěn),眼看腦袋就要磕到石頭上了,她害怕地閉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恩?徐赟?
“愣著干嘛?起來啊!腰要斷掉了都?!毙熠S墊在她身下,腰正好磕在石頭上。
“哦。”李婷正要起來。
“你們!干嘛呢?”
實驗中學教導主任辦公室里,李婷和徐赟并排站著。
劉國強主任出了名的腐朽,遇到他,算李婷倒霉。兩個人認真解釋了,但主任不聽,并且認為“跨校作案”情節(jié)十分惡劣,不嚴厲打擊將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所以,朱逢時正在趕來的路上。
徐赟感覺自己有點像犯了錯在辦公室等著爹媽來領(lǐng)的小孩。但是,出乎意料,來的還有“爺爺”。
“陳校長,您怎么來了?”劉主任站起來握手。這會兒空朱逢時湊到徐赟耳邊,說:“你小子怎么回事?趁體育課跑出來的吧?不過最后一節(jié)是我的課你也逃啊你?自己學校不夠看了?”
“主任您別開玩笑了?!敝旆陼r教了徐赟兩年,高一時還是他班主任,對他算了解,這話當然是玩笑,但他也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人家學校來吧?
“回頭再說你!”
“誒,主任,校長來干嘛?。俊毙熠S發(fā)現(xiàn)這劉主任剛才熊自己跟熊孫子一樣,現(xiàn)在和他們校長寒暄起來還沒完沒了了。
“當然是有正事!不然來看你熱鬧嗎?”朱逢時說完,走回校長身后,和劉主任說:“主任,我們還是說一說孩子們的事吧?”
誒?這話怎么這么奇怪?徐赟和李婷腹誹。
“朱老師,我覺得,這種事絕對不能姑息!他們高三了,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多少?不能浪費時間在這種事情上?!?p> “小劉,沒這么嚴重,咱先聽他們解釋一下,就算是犯人還有申訴權(quán)呢!”陳校長發(fā)話了?!芭績?yōu)先,小同學,你先說?!?p> 李婷就一句:“我和他,什么事兒都沒有!”
徐赟點頭:“同上!”
“你看吧?都是好同學,不會撒謊的?!标愋iL力保。
“陳校長,您不能他們說一句您就信一句?。‖F(xiàn)在的學生可不得了,嘴里沒幾句實話?!眲⒅魅涡毖蹝吡藪呃铈?,被直接瞪回來。
“嘿!你看看,我瞪你你還瞪回來!”劉國強拍桌子。
“就準您瞪別人,人家還不能瞪回去,沒道理嘛!”徐赟這話不知怎么就從嘴邊溜出去了,這正是李婷想說的。
“恩,徐赟同學說的有道理!”陳校長明擺著向著兩個學生,劉國強快抵不住了。
“那依您的意思,怎么辦?”
“我看倆孩子挺好,別因為咱不講情面做不成朋友,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我信孩子,您信我,要不然,咱就給老王打電話,他最近是不是挺忙的?”陳校長三兩句把劉強國弄服帖了,接下來凈是一些有的沒的場面話,李婷和徐赟站著都要睡著了。直到放學,這事,算翻篇了。但是……
“主任,您不說校長來有正事么?”徐赟迷惑,他除了堵的那個主任沒話說之外還干嘛了?
“對啊!愛護自己的學生,不是正事嗎?”朱逢時腿腳走得比話落地的速度快,跟著校長節(jié)能減排坐公交去了。
“你們校長真TM可愛!”李婷對比自己學校的老師主任,搖了搖頭。
“嘖!女孩子家家怎么口吐芬芳呢?”徐赟嫌棄。
“你管我呢!還有,你到底,來干嘛?”
李婷最終也沒得到答案,因為徐赟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只好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放學后請李婷從第一家路邊攤吃回她家蛋糕房,李婷看他實在花了不少錢,可憐他人傻錢多,就裝作忘記了,不再問。
高暄一下午沒見徐赟,放學時問高興和李昭陽,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給他發(fā)消息也不回。
“他以前不也這樣,上一半課突然去廁所打王者,大家還以為他丟了?!备吲d刷手機,回答的漫不經(jīng)心。
“不,那是你,在廁所打王者,還不帶手紙。”李昭陽無情揭短。
“你還好意思說?見色忘友就是你本人!”高興氣急。
“唉,哥你別吵。你看群里,徐赟是不是有情況?。俊备哧呀o他們倆看,這是一個只有四個人的群,群名叫做“高暄的銀河護衛(wèi)隊”,這么沙雕的名字一看就是徐赟的想法。
“啊!呼叫總部,我覺得我可能不行了!”緊跟著是一張“心肌梗塞”的表情包。
“???”高暄發(fā)。
“兄弟,春天還沒到呢!”高興發(fā)。
“你今天不會去找李婷了吧?”李昭陽發(fā)。
“!”三排同時震驚,同款疑問:“你怎么知道?”
“這很難想嗎?”李昭陽不解。
“這很不好想?。 备哧迅吲d說。
李昭陽聳肩,在群里發(fā)消息:“徐赟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送她回家?。 ?p> “……”高興無語:“這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理所應當?shù)膯???p> 高暄跟上:“同問?!?p> 徐赟看了一眼手機,心想,果然沒有人能理解他這種感受。他還是去給李婷買小吃吧,花錢好快樂!
“徐赟怎么不回消息?”高興后來又追問了一系列有的沒的,徐赟一個字都沒看到。
“估計忙著呢!”李昭陽說。
“唉,真不敢相信,徐赟對我十幾年如一日的追隨,一個星期就土崩瓦解了。”高暄調(diào)笑,本來徐赟對她的感情也不是那種喜歡,就是他自己一直搞不清楚。
“妹妹,你這話說的怎么有點渣呢?”
“恩,我也發(fā)現(xiàn)了,怎么?后悔了?”李昭陽捏了捏她的耳垂。
“蒼天有眼,我可沒這么想。”高暄舉雙手發(fā)誓,“要是徐赟真把李婷搞到手了,我就喝十杯奶茶慶祝?!?p> “沒誠意!”高興吐槽。
“暄暄,可以,但沒必要?!崩钫殃栒Z重心長。
“嘁,我就要喝!今天就喝!”
“那李昭陽你陪她去吧,我今天體育課打了一節(jié)課球有點累?!备吲d動動肩膀。
高暄眨著眼睛看李昭陽,倒退著走路,被地磚絆了一下差點倒進綠化帶,還好李昭陽手伸的快。
“好好走路。”
“好好走路?!?p> “不是,我們?nèi)ズ饶滩鑶??我想吃他們家的布丁?!?p> “你今天午休的小練錯了幾道?”李昭陽作勢去拉她的書包拉鏈,“還用我給你數(shù)數(shù)嗎?”高暄瞬間垂下頭,中午他們打賭來著,錯幾道題就幾周不能踏進奶茶店,甜品也減半。
“寶妹,清醒一點,昭陽再專一,他也是億萬男人中的一個,還是要看臉的,人家談戀愛都為了男朋友減肥,你倒好,一年胖了五斤二兩了。誒,又動手?一會兒磕著別哭啊!”高興被高暄追著打。
李昭陽直搖頭,早知道不督促她鍛煉了,現(xiàn)在能跑能跳的受傷的幾率好像更大了。
最后,高暄還是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布丁。秘訣是,撒嬌大法好?不不不,牽扯到學習的問題李昭陽態(tài)度還是很堅決的,題錯了,就要接受懲罰才能長記性。所以,任高暄撒潑打滾李昭陽都忍住了,最后,他提出,每周增加一道文綜大題,來換取三個布丁。高暄咬咬牙,答應了。
“昭陽,我覺得我妹好傻好可憐?。 备吲d摟著李昭陽,悄悄地說,“這家店有外賣業(yè)務(wù)的,她回家手機下個單不就得了,不會是學習學傻了吧?”
“傻的是你?!?p> “恩?啥意思?”
李昭陽嘆了口氣,“我有一種預感,你在未來的幾年內(nèi)都交不到女朋友?!闭f完,追上高暄,分了一口布丁。
高興呆在原地:“喂!呸呸呸!不就是情趣嗎?誰不懂???哥哥情商全校前三好不好?我只是不屑于做這種事!惡俗!忒惡俗!”
……
一模很快來了,學校四處拉著警戒線,老師們在考點入口拿著專業(yè)的設(shè)備掃描,一個個冷著臉,像從來沒見過他們這幫高三的熊孩子似的。
“你準考證呢?”徐赟又撞槍口上了,朱逢時堵在門口,神色嚴厲。
“不是,主任,我刷臉行嗎?”
準考證是學校模擬高考格式提前打印好發(fā)下去的,昨天徐赟去買蛋糕,也就是找李婷,開開心心挨了頓打拎著蛋糕走了,把書包忘在那兒了。今天早上他去店里找,老板也就是李婷的媽媽,說沒看見,可能被李婷拿走了。
“婷婷今天走的挺早的,估計是想找你還書包吧?說不定,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你們學校了呀!”其實老板說這話她自己都不信,知女莫若母,她那個鬼機靈,能乖乖還回去才怪了。
偏偏,徐赟是個“傻白甜”,一溜小跑到學校,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的書包在保安室放著,但是,包里的準考證被換成了一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草稿紙,黑色字跡中的紅色特明顯。上面寫著:“考試順利!”后面跟著一個叉腰的小人兒,神氣活現(xiàn)。
徐赟也不生氣,還覺得李婷特有意思,傻呵呵背著書包往考場走,結(jié)果,就出現(xiàn)了剛才那一幕。
刷臉當然不行,主任直接把徐赟交給班主任了,還說:“沒有準考證,就不準進場,這次考試成績?nèi)繛榱?。?p> “主任,咱會不會太嚴格了一點?這是模擬啊?!迸赃呌欣蠋熣f。
“就因為是模擬,才要一切按高考標準來,要不然這幫熊孩子一點兒不長心眼子,回頭真出意外了,找誰哭去?”
張斷峰罵了徐赟兩句,趕緊帶著他重新打印準考證去了。最后還是晚了四十多分鐘,作文只寫了一半。語文是大科,這一下子就把總分拉低了。
“長記性啊你給我!回頭再丟我可不管你!”大山恨不得吧成績單懟到徐赟臉上,恨得咬牙切齒。
徐赟無所謂,表面上還是一副乖乖順從“您說的都對”的樣子。回到教室,趕緊拍照,拿自己開學測試的成績和這次的成績拼在一起做對比,發(fā)給李婷。
上次去實驗中學他死纏著李婷留了微信和電話號碼,并且付出了屁股開花的代價。原因是李婷不給,徐赟就直接搶人手機面部解鎖,然后對人家手機一頓掃碼拍照,然后,徐赟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李婷的小秘密,再一不小心,就挨踹了。
“干嘛?什么意思?”李婷冷漠回復。
“哈!你不好好上課被我抓住了吧?”
“……關(guān)鍵這個點兒你也應該在上課吧?好意思說我?”
“這節(jié)數(shù)學,我數(shù)學已經(jīng)滿級了,不用浪費那時間。”
“滾!”李婷炸毛是有原因的。她各科成績都不太好,但數(shù)學尤其不好,十幾二十幾分是常有的事,昨天徐赟買蛋糕時看到了她整張紅叉的數(shù)學試卷,把她好一頓嘲笑。要不然,她也不至于拿準考證“報仇”,來而不往非禮也。
徐赟又被罵了但還是美滋滋。你看,她都這么生氣了,都沒拉黑我,這說明什么?說明她喜歡我,舍不得!哈哈,她舍不得拉黑我!
當徐赟把這個想法在群里告訴那三個人的時候,他們紛紛發(fā)來了一排大拇指:“這邏輯,無人能敵!”
“徐赟,你來講這道題!”張斷峰看他好半天了,但這傻子就是不收斂。
“哦,好!”徐赟站上講臺審題十秒接著一頓balabala。老師對他這種學生就是又愛又恨,愛在聰明一點就通,恨在…真的壓不住??!
“行了,回去吧!”大山好生氣但沒有辦法怎么破?
高暄這次發(fā)揮不太好,因為大姨媽突然到訪,她在考場差點沒疼死。
“沒事沒事,摸摸。”李昭陽安慰她?!安幌脒@事兒了?恩?”
“唉,我是想啊,萬一我高考這樣怎么辦?。课乙灰允裁此幹惖模繐?jù)說避孕藥可以誒!”
“瘋了?!备哧涯X袋又被敲了,“吃藥對身體肯定會有副作用的?!?p> “那怎么辦?我好慌??!李昭陽!我好難過?!?p> “一模結(jié)束了過兩天周末應該不周考了,我?guī)闳メt(yī)院吧?”
聽到去醫(yī)院高暄全身都在抗拒,但最后還是乖乖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