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宿命相逢
以前還沒感覺，今日見到蓋聶，韓非突然很好奇鬼谷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鬼谷子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這師兄弟二人都跟個冰塊似得，不茍言笑也就罷了，還都喜歡抱著劍以眼神懟人。
以前出世的鬼谷傳人，要么口若懸河，言辭之鋒利，不下于刀劍，要么統(tǒng)兵帯將，功勛赫赫，進可攻城略地，退，可擋百萬雄師，先拋開能力不談，無論哪一代鬼谷傳人，可都沒像他倆這樣，面癱也就罷了，話還特別少。
剛剛一開門，蓋聶就抱著寶劍站在門口，就跟早上衛(wèi)莊站在他寢居門口一樣，忒嚇人了！
蓋聶打招呼也極其言簡意賅，抱劍拱手外加四個字：“在下蓋聶！”
要不是有衛(wèi)莊打底，初次見面，韓非還真不知道該怎么和蓋聶打交道。
“蓋聶先生，難怪衛(wèi)莊兄突然到我府中，說是讓我見一位朋友，我與他相識這么久，整日衛(wèi)莊兄長，衛(wèi)莊兄短，還經(jīng)常請他喝酒，他從未把我稱為朋友！”
雖然知道嬴政就在這所宅子里，韓非卻裝作不知，原因很簡單，衛(wèi)莊猜到是衛(wèi)莊的事情，這一切一概與他無關(guān)，更與韓沖無關(guān)。
韓非已經(jīng)猜到韓沖的打算，今日韓沖絕不會主動來見嬴政和蓋聶，他特意回府居住，并讓烈山秘密清理掉府中所有暗探，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釋放信號給羅網(wǎng)和夜幕。
今日韓非見嬴政與蓋聶，他的任務(wù)就一個，將他二人帶至右司馬府，至于怎么讓嬴政和蓋聶離開這所宅院，韓非不需要想那么多，韓沖那里自然會安排好一切。
衛(wèi)莊見韓非又在那里皮，強忍著拔出鯊齒給他梳頭的沖動，將目光瞥向一邊，懶得看他。
“鬼谷傳人，也可以當九公子的朋友么？”
“那是當然，先生有所不知，我十弟與衛(wèi)莊兄又豈止是朋友二字所能概括！他倆......天天在一起喝酒聊天，比武論天下，親兄弟，也就他倆那樣了！”說起這個，韓非一臉幽怨的看了衛(wèi)莊一眼，每日看著他們喝酒、談天論地，殊不知他有多羨慕。
表面上，韓非是表現(xiàn)自己的放蕩不羈的那一面，可實際上，這卻是一句誅心之語，蓋聶與韓非雖不曾動手，可二人之間的交鋒，從韓非進門，就已經(jīng)開始了。
“十公子之名在下耳聞已久，卻是無緣一見，若有機會，在下定當面請教！”韓非突然提及韓沖，又避重就輕的點了下韓沖與衛(wèi)莊二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蓋聶眼神微變，衛(wèi)莊的變化，韓非的意有所指，令他在無形之中感到些許壓力與藏在暗中的鋒芒，這一切，是還未出現(xiàn)的韓沖所帶來的。
此時，蓋聶心中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想見一見韓沖的沖動，他想看看，這個令桀驁不馴的衛(wèi)莊發(fā)生如此變化的韓國十公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二位公子皆師從小圣賢莊荀夫子，又與鬼谷傳人稱兄道弟，但是在閣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兩句，可是歷歷在目！”
蓋聶突然反擊，韓非的面容突然變得凝重，剛才的蓋聶，是一個江湖俠客，現(xiàn)在的蓋聶，才有了一點鬼谷傳人的意思。
“百家學(xué)說，亦有分野，如鬼谷絕學(xué)分縱與橫，儒，分為腐儒與王儒，俠，也有兇俠與義俠！”
“請指教?！?p> “腐儒一味求圣人治天下，輕視律法的疏導(dǎo)，如果必須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豐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惡，未免不切實際。”面對蓋聶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韓非毫不退讓，一改慵懶不羈之態(tài)：“俠為仗劍者，兇俠以劍謀私欲，義俠以劍救世人，孟子曰：雖萬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俠者！”
“看來，九公子對劍也頗有研究！”韓非撤掉偽裝，氣勢一變，蓋聶神情不變，眼神深處，卻多了一份認可與敬重。
衛(wèi)莊看著韓非毫不退讓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意。
“在兩位面前論劍，豈非貽笑方家，倘若蓋聶先生有機會見到我十弟，可與他談劍論道，必有收獲！”韓非因身體之故，不能習(xí)武，可嘴皮子練得相當不錯，狐假虎威、借機借勢的本事更是用的爐火純青：“我雖不及十弟那般有天縱之才，可莊子有一篇，說劍，倒是頗得我心！”
“愿聞其詳！”
“劍分三等：庶人劍，諸侯劍，天子劍！”
說到天子劍時，韓非的眼神意有所指的看著蓋聶，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點什么：“行兇斗狠，招搖過市，為庶人之劍；以勇武為鋒，以清廉為鍔，以賢良為脊，以忠義為鋏，為諸侯之劍；以七國為鋒，山海為鍔，制以五行，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舉世無雙，天下歸服，為天子之劍！”
直至此刻，蓋聶才真正領(lǐng)會到韓非的過人之處，之前讀韓非的著作，他對韓非的感官并不是很好，親眼所見，方知名不虛傳！
“九公子所主張的嚴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劍！”
“亂世重典，法可以懲惡，也可以揚善！”
“劍是兇器！”
“劍也是百兵之君子，劍雖雙刃，關(guān)鍵，卻是在執(zhí)劍之人，我十弟有一句話，更入木三分！”
“請指教?！?p> “學(xué)劍，先學(xué)做人，練劍，當練握劍，出劍，先刺己身，收劍，當知輪回！”
不知道為什么，每每想起韓沖說這句話時的神態(tài)，韓非心中很不好受，這幾年，他好幾次問韓沖在外的經(jīng)歷，韓沖只字不提，這些話背后，代表著一段段非凡的經(jīng)歷與過往，不禁令人深思。
“蓋聶受教，請！”
......
當蓋聶讓開身后，從客廳月亮門后，走出來一人，同樣一襲白衣，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俊朗不凡的面容被一副銀色面罩遮蓋，卻露出一雙凌厲、霸道的雙目，一頭黑發(fā)隨風(fēng)而動，舉手抬足，一股久居人上的王者風(fēng)范表露無遺......
“你在等我？”
韓非從未見過嬴政，卻知道他就是嬴政，當他出現(xiàn)在眼前時，韓非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無與倫比的王者氣概。
“是的，我在等你！”
站在庭院中，嬴政頭也不回，僅僅只是微微轉(zhuǎn)頭，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那個緩緩而來的紫色身影，目光中充滿了欣賞，仿佛在看一塊絕世美玉：“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身處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狹小的天空，我很好奇，在這樣破敗的庭院中，如何寫出謀劃天下的文章！”
“有些人沒有見過汪洋，以為江河最為壯美，而有些人通過一片落葉卻能看到整個秋天！”
“所以，你是后者？”
“行萬里路才能見天地之廣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