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塵抱著麒零走進船艙,迎面而來的是潮濕滾燙的空氣,和濃烈的檀木獨有的香味,銀塵停下了腳步,他站立在船艙的中心觀察著四周。
從兩邊鏤空雕刻的紅木窗子里傾灑下細碎的陽光,在船板上形成了金色的光斑,在他的身旁,是紫檀木制作的桌椅,桌子上擺放著精致的銀質(zhì)茶壺和幾個瓷杯,在他面前的不遠處,有一張寬大的床鋪,銀塵的眸光閃爍了一下,他看了看依偎在他懷里人,他的目光格外的溫柔。
他抬起頭,放眼望去,船艙的整體布局比較奢侈華麗,像是貴族獨有的修飾風(fēng)格,看來暗赤的身份并不簡單,身為王爵,可以帶領(lǐng)眾多的手下,為了謀算麒零,不惜以一艘巨輪為代價,銀塵心中的疑惑更加強烈了起來。
海浪的波動使船身發(fā)生了搖晃,銀塵穩(wěn)住了腳下的靈力,他抱著麒零朝著那張床鋪走去。
銀塵注視著眼前的床鋪,用金色絲線繡著精美山河紋路的被褥整體的擺放在床頭,但是由于出海時,海面上潮濕的空氣侵入船身,使整張床榻看起來較為陰冷。
他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揮動了幾下,床身上迅速的包裹起了一層寒冰,寒冰破碎開來,細小的冰塊四散飛去,變得干燥的床榻散發(fā)出了清爽的氣味。
銀塵將麒零輕輕的放在床上,俯身褪去他腳上的皮靴,將他的雙腿抬到床上放好,他將那張精美的絲被展開蓋在麒零的身上,為他折好被角。
在做完這一切后,他看著那張安靜熟睡的臉龐,他擔(dān)憂的目光舒緩了一些。
他坐在床邊,將自己的右手放在麒零的肩上,在他如玉般精致的脖頸上,出現(xiàn)了許多金黃色的紋路,這些紋路不斷在他的周身游動著,源源不斷的靈力從他的手掌中流入到了麒零的身體里。
麒零的眉毛輕輕的蹙起來,他臉上的表情從痛苦漸漸轉(zhuǎn)為了舒適,出現(xiàn)在他胸前的黃金壁壘,懸浮在絲被上方的空中。
銀塵看著黃金壁壘上細小的裂痕,他加強了手里的靈力,直到其中的一條縫隙愈合了起來,他才輕輕的松開了手。無盡的靈力損耗使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俯身揉動著自己的額角。
在從寂靜之海的島嶼上歸來之后,他便未曾有過半點的停歇,在心臟與白銀祭司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抗至今仍舊停留在他的腦海中,他不知道埋藏在寂靜之海島嶼上的那個暗不見光的秘密,自己還能去守護多久,又剩余多少時間能夠讓他去追尋著那條線索,那是找到吉美的唯一的希望。
銀塵低垂著目光,他的身體輕微的搖晃,呼吸也很急促。他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來穩(wěn)住體內(nèi)殘存的混亂沖撞的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海風(fēng)拍打著窗沿的聲音,那扇鏤空的窗子被風(fēng)吹開,隨風(fēng)搖曳著,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銀塵睜開了眼睛,他的氣息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起來,他轉(zhuǎn)過頭注視著麒零的臉頰,抬手將麒零鬢角上的碎發(fā)移到耳后。
他在麒零的床邊坐了很久,日落夕照,窗外的霞光將船艙內(nèi)暈染了一層潮紅,銀塵的眼里露出了不舍,他輕聲對麒零說:
“麒零,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已經(jīng)朝著我們無法想象的方向去發(fā)展了,未來的一切如同迷霧般籠罩著我們,它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又將要發(fā)生什么,我們都未嘗可知,只要你的身體里還承載著黃金壁壘所帶來的能量,白銀祭司就暫時不會對你構(gòu)成威脅,我希望,它能這樣一直保護著你,就如同此時我還能夠陪在你的身邊一樣,希望有朝一日它可以代替我,為你抵擋住一切的傷害?!?p> “銀塵…”
睡夢中的麒零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什么,他的表情變的很急切,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他的手也似乎想要抓住著些什么。
銀塵眼里的波光閃動了一下,他看到那只瘦弱白凈的手就要觸碰到自己的衣角,他的心輕輕抽痛著,他站起身,毅然離開了船艙。
蓮泉和幽花看到銀塵從船艙里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很凝重,他背著雙手,步履匆匆的向甲板的方向的走去。
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蓮泉看著幽花說:
“幽花,你去船艙里看望麒零,我去找銀塵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如果麒零醒了,你就讓他到甲板上來找我和銀塵?!?p> 幽花點了點頭,她嬌小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船艙里。
蓮泉望向甲板的方向,落日的霞光里,銀塵的周身被赤色的光芒所籠罩著,他的身影看起來堅毅而又散發(fā)著孤獨的氣息。
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縫魂,當(dāng)初銀塵和麒零為了保護她和哥哥免受幽冥的追殺,他們曾經(jīng)共同經(jīng)歷了許多的艱難險阻,這些美好的回憶,在如今看來仿佛如海市蜃樓般的遙遠而又不可觸及。
她在心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緩慢的走向銀塵。
蓮泉的腳步聲從他的身后傳來,他萬千思緒驟然而止,海面上涼爽的風(fēng)吹拂著他俊美的臉龐,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清醒。
蓮泉站在他的身后,她看到銀塵沒有說話,她心中涌現(xiàn)出的很多疑問,此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低下頭,握了握自己的手掌。
銀塵側(cè)過身體,他看著蓮泉似乎有些難為情的樣子,他輕輕的吸了一口氣,他低沉的帶著磁性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方傳來。
“蓮泉,要是有什么話想問我,不妨直接開口問吧,如果我能解答的話,我會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
蓮泉抬起頭,她看見銀塵臉色的很蒼白,他的雙眼間露出了很濃的倦意。
她伸出手想要為他補充些靈力,她的手被銀塵迅速的按了下來,銀塵輕輕的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溫和了許多,他緩緩的開口說道:
“謝謝你,我已經(jīng)沒事了,先說你的問題吧?!?p> 蓮泉點了點頭,她走到銀塵的身旁,看著他眼睛說:
“銀塵,你是否知道暗赤的身份就是炎方的七度王爵,你知道他為什么要刺殺麒零嗎?以我對麒零的了解,他待人真誠善良,在出發(fā)去尋找你之前,他從未去過炎方,我不相信他會招惹到炎方的勢力,這里面一定隱藏了什么陰謀。”
銀塵沉思了一會兒,他的目光中露出了疑惑,他說。
“這也是我所想不通的地方,炎方的七度王爵為什么會來到水源,他們消耗了不少的人力和物力,他們想要帶走麒零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蓮泉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她有些著急的問銀塵:
“你剛才是說他們并不是要刺殺麒零,而只是為了擄走麒零?可是我和幽花當(dāng)時分明看到暗赤是下了狠手的,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的話,麒零可能已經(jīng)被他的火源靈術(shù)給燒死了?!?p> 銀塵說:
“你還記得暗赤的天賦是什么嗎?”
蓮泉點了點頭:
“我記得很清楚,他的天賦是無限靈術(shù),說起來他的天賦和你們無限靈器同調(diào)的天賦聽起來極為相似,難道這其中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銀塵的目光沉了下來,他緩緩的說:
“無限靈術(shù)和無限靈器同調(diào)的天賦雖然聽起來較為相似,但是它們之間卻沒有任何的可比性,如果暗赤想要殺死麒零的話,他只需要在一百種靈術(shù)中,隨便拿出兩種,麒零都會沒有任何招架之力。他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為了取走麒零的性命,而是為了打傷他?!?p> 蓮泉低下頭,她的表情十分的困惑,她輕聲說。
“按照你的想法來看,這件事情就越來撲朔迷離了,有誰能調(diào)動起炎方的七度王爵,他們想要帶走麒零是有什么目的?”
蓮泉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團巨大的迷霧中,她能看到迷霧后有隱隱若現(xiàn)的影子,但是卻又無法觸摸到。
她抬起頭看著銀塵,她看到銀塵的目光掃向海面,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在絢麗的晚霞中散發(fā)出醉人心魂的光芒,他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白銀祭司,炎方的白銀祭司下令讓暗赤帶走麒零,我雖然不確定他們有什么意圖,但是能夠調(diào)動七度王爵和那些死士的,除了白銀祭司,我想不到還有其他可能的人選?!?p> 蓮泉的目光輕輕晃動著,在這團巨大的迷霧里,她摸不清方向,但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也許就只有給麒零帶來保護了。
她目光堅定的看著銀塵,對他說:
“銀塵,不管將來會發(fā)生什么,我們都要保護好麒零,他不僅是我和幽花的朋友,也是你曾經(jīng)的使徒,我們大家都有責(zé)任去保護他。”
銀塵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他白凈的臉龐逐漸柔和了起來。
蓮泉剛想再問些什么,他看到銀塵的表情突然變的很痛苦,他俯下身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他身前的桅欄,他銀白色的長發(fā)如流水般披散在了身前,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銀塵,你這是怎么了?需要我來幫你嗎?”
蓮泉的手中迅速涌起了靈力,淡綠色的光芒中,許多像藤蔓一樣的絲線纏繞在她的指尖,她剛想跑上前去,銀塵向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已無大礙,同時漂浮出了許多金色的碎屑將她手中的靈力壓制進了體內(nèi)。
她看著銀塵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和他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他站起身,靜靜地凝望著鋪滿霞光的海面。
她的心中出現(xiàn)了動容,她決定再問銀塵最后一個問題。
蓮泉看著他的側(cè)臉說:
“銀塵,你為什么會成為風(fēng)源的四度王爵?在你拯救吉美的白色地獄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銀塵呼吸著海面上凌冽的冷風(fēng),從爵印處傳來的刺痛已經(jīng)被他舒緩了下來,他的目光悠遠起來,似乎在回憶著什么,他淡淡的說道:
“是風(fēng)源的白銀祭司從白色地獄中帶走了我,當(dāng)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jīng)置身在了風(fēng)源帝都的心臟,白銀祭司修補了我被藤蔓蠶食斷裂的身體,賜予給了我一套具備風(fēng)系屬性的的靈魂回路,我留在了白銀祭司的身邊,接任了已經(jīng)死去的前四度王爵銳溪的爵位,成為了風(fēng)源大陸新一代的四度王爵?!?p> 蓮泉心中的疑問清晰了起來,但是一個更大的謎團涌了上來,她看著銀塵說:
“銀塵,能見到你的重生,我們都很高興,也許我不應(yīng)該這么問,但是我實在想不通白銀祭司要這么做的理由,你的重生帶給了他們什么樣的好處?”
銀塵的眸光黯淡了下來,他轉(zhuǎn)頭看向船艙的方向,他的眼里交織著密布的愁云和晚霞的潮紅,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沉重,他說:
“白銀祭司確實不會毫無緣故的創(chuàng)造出我的新生,他們的理論只能蒙蔽世人的眼睛,與我來說,我并不在意自己今后的命運會如何,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那些記憶的碎片每當(dāng)我想起時就會狠狠的刺痛到我,在我的生命中,讓我唯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麒零,我能感覺到白銀祭司的目標(biāo)并不在我的身上,而是麒零,只要麒零多一天留在我的身邊,就會多面臨一分危險?!?p> 蓮泉的目光搖曳起來,她終于知道銀塵毅然離開船艙的原因,她害怕曾經(jīng)慘烈的事件再次發(fā)生,她堅定的對銀塵說:
“銀塵,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能產(chǎn)生任何放棄麒零的想法,麒零和我們都不一樣,雖然我失去了我的哥哥,但是我還有自己身為王爵的使命,我還要代替錫流保護我的使徒幽花,可是麒零他已經(jīng)將你當(dāng)做了他的生命,你現(xiàn)在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所能依靠的人了?!?p> 銀塵的眼睛潮濕了起來,他側(cè)過身體,使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問蓮泉:
“你和幽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雷恩海域?難道你們的目的地是風(fēng)源?”
蓮泉點了點頭,她說:
“數(shù)日前我收到了天格傳達給我的白訊,白訊的內(nèi)容是讓我去風(fēng)源的一個邊遠小鎮(zhèn)清平鎮(zhèn),平息那里產(chǎn)生的靈獸異動事件,我在此次出發(fā)之前得到了一個消息,二度王爵幽冥也收到了相同的白訊,以他收到白訊的時間來看,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清平鎮(zhèn)了。”
銀塵心中的困惑愈漸濃烈,他對蓮泉說:
“蓮泉,在所有事情還未全部清晰起來的時候,我請你暫時先不要告訴麒零,把它當(dāng)成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我不想讓麒零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