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下
邢冰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一直哭,但邢冰忍不住,雖然他答應(yīng)跟緋羅在一起之后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的心里依舊是愧疚的,平日里在王府看看賬本,又有緋羅陪著說說笑笑,談情說愛的,他便是心中愧疚也感覺不出來,是自欺欺人的沉淪,是心甘情愿的沉淪,清醒地墮落著。
身體里仿佛有兩個人邢冰的靈魂,一個告訴自己“這樣做,本沒有錯,兩情相悅的事情,也沒有傷天害理?!?p> 另一個則會微弱地掙扎“這樣是不對的,想想你的奶奶,想想你的父母雙親,想想他們對你的期望?!?,盡管聲音小小的,可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刻,都在不停地告誡自己,有時甚至是在夢中也不停歇。
盡管他知道他的奶奶最后還是會妥協(xié),可單獨見了奶奶之后,淚水就決堤了,一直以來的愧疚像洪水一樣積聚在心理的堤壩上,見了奶奶,心中的洪水猛地一沖,洪水肆虐了,順著眼睛泄了出來。
邢太傅見他一直哭也不說話,也不出聲,就是默默流淚,才想起來,將屋子里的人都攆出去,免得落了邢冰的面子。邢冰一向乖巧懂事,許多事不必太傅多言,邢冰便能做得極好,學(xué)問上甚至不輸邢曉,這孩子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吭聲,故而今日邢冰一哭,太傅才會如此手忙腳亂。
緋羅見此,也很心疼,第一次,他恨上天為什么不讓他是女兒身,要他傾慕之人,因為與他的關(guān)系,對家中長輩愧疚到一直哭泣。同時對邢冰的愛只增不減,他的阿星在家人面前承認他的感情明明這樣痛苦,卻還是勇敢地站出來和他一起面對。
屋里太傅府里的大管家見竟然有個沒眼色的杵在原地不同,迅速地伸手想把人扯出去,扯了扯,沒扯動,心中有些惱火,正要低聲警告那人快走,那人卻直接朝太傅雙膝跪下了。
給大管家嚇得臉都綠色,這人做事怎么一點場合不看。
邢冰卻是感應(yīng)到身后的緋羅跪了,扭頭一看果然如此,于是留著淚要去拉他起來。
緋羅落在他身上的眼神極為溫柔繾綣,輕輕搖了搖頭,執(zhí)意如此。
太傅整個人都懵了,她不理解這是什么情況,好在太傅到底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老人了,回過神之后,讓管家出去,站遠些守著,不準其他人靠近這個屋子。
管家連連稱是,合上門退了出去,待管家一走,邢冰也噗通一聲跪在緋羅旁邊。
邢老太傅這才注意到眼前跪著的侍從,面若桃花,樣貌頂好,分明不是撥給冰兒身邊的暖冬,這樣好顏色的少年,跪在自己面前也不見畏縮,從容淡定的樣子,應(yīng)該是誰家的公子。
都這會兒了,邢太傅還安慰自己“現(xiàn)下跪著的少年沒準是自家冰兒的好友,但愛上了安和王,所以冰兒才這般為難。”
安和王若是知道老太傅這樣想,真的要直呼救命,她可沒這么大的魅力。
跪著的兩個少年都不開口,太傅只得問自家孫兒“冰兒莫怕,有什么事跟奶奶說就是了,奶奶不會怪你的?!?p> 都這個地步了,邢冰也想完完整整地把事情告訴老太傅,但哭太久了,他一張嘴說就打嗝到失語。
嘗試了幾次都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來,急得邢冰又哭了出來,老太傅想問又不敢問,只能小心翼翼地等著。
緋羅在心里暗自嘆了口氣,突兀地開口:“歐陽緋羅見過太傅大人,今日以這種樣貌登門拜訪,實是萬不得已,緋羅愛慕邢冰公子,萬幸,得邢冰公子垂愛,想請?zhí)荡笕酥С帧!?p> 邢太傅徹底石化了,等她好容易回過神來,只覺得頭暈?zāi)垦?,身子晃悠了一下,嚇得邢冰站起來一把扶住了自家奶奶?p> 待邢太傅緩過勁兒來,她扭頭問邢冰“他說的是真的?”,邢冰一閉眼一狠心道“是的,奶奶,望奶奶成全。”
邢太傅聽見這話兒差點兒就背過氣去,但依舊強自清醒,一把拂開扶著她的邢冰,厲聲質(zhì)問“你知不知道,你們同為男子?你知不知道他們歐陽家是什么樣的名聲?”,一時有些氣狠了,老太傅說著便忍不住咳嗽。
邢冰想上前去為老太傅撫背,卻不敢,只能又跪了回去。
“你這樣做,置邢府于何地,又置安和王于何地,安和王確實為人粗魯輕狂,但人家是這大周朝唯一的親王,得先皇和陛下所寵,你這樣做,那安和王可有顏面?”太傅又補充道“你自己甚至這邢家可有活路?”說著,邢太傅氣不過,揚起手,想狠狠甩邢冰一巴掌,好讓他腦子清醒清醒。最終卻是抖著手忍下了。
邢冰這會兒也不敢哭了,紅著一雙眼睛,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這事兒,殿下是知道的,今日殿下送我回府,也是想此事有個了解的?!?p> 邢太傅瞬間就把牙咬緊了,那雙手更抖了,語氣卻越發(fā)平靜:“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這個老婆子,今天一并說了吧,我的好賢孫?!?p> 邢冰偷偷看了看太傅的臉色,雖然身子還有些發(fā)抖,但看著硬朗,應(yīng)該能受得住,于是又把緋羅和自己如何去求的安和王,安和王如何愿意幫忙都跟太傅說了。
老太傅聽著聽著,實在忍無可忍,揚起手就朝邢冰打去,巴掌卻落在了緋羅的臉上,這一巴掌,老太傅盛怒之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幾乎是打完的一瞬間,緋羅的臉就腫了。
邢冰捧著緋羅的臉,心疼地直掉眼淚,緋羅搖了搖頭,緋羅嘴角破了,腦子也嗡嗡的,甚至邢冰問的時候,已經(jīng)瞬間的失聰,但也是硬氣地說沒事兒。
老太傅見此,氣得呼呼直喘氣,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顫顫巍巍地癱坐在太師椅上,望著他二人跪的地方出神,喃喃道:“造孽,真是造孽。”
二人一直跪到天明,三人都徹夜不眠,太傅起身道:“邢冰,你就在邢家的佛堂日日抄男德男訓(xùn),什么時候這小子當上宰相了,或者什么時候我死了,我就承認你們。”
遲暮無鹽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