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可不能說我,你得說骨頭去,不,老骨頭。”張先生起身,到書架上去拿本書。
“你說的倒也,不,不對,谷先生那可是在書院,你這是什么山溝溝的偏僻小城,這能一樣嗎?”青牙可不信張先生說的鬼話,谷夫子那是在書院里了,天天的都有人去匯報,而張先生這是在晗城,又不是湫宮里了,哪來的那么多消息,他就納了悶了。
張先生笑而不語,從書架上把今天從陳康那里沒收來的書遞給青牙。
“你聽說過滄云七技嗎?”
青牙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逮魚六式”四個大大的書名映入視野,這讓他很是不解,張先生給他這個干嘛,這可是小孩子的玩意,難道要自己陪他去逮魚?相比之下,張先生所說的滄云七技更吸引他。
“滄云七技?很久以前倒是聽谷先生提起過,但具體的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張先生也并沒有打擾,只是坐在那兒靜等他能想出點什么。
“嗷,好像是什么滄云子獨步天下的武技,哎呀,你就別在這兒賣關(guān)子了?!?p> 張先生示意青牙看看手里的《逮魚六式》。青牙打開書,書里畫的都是小孩子捉魚的玩意,他實在提不起興趣,但看張先生很在意的樣子,只得往下看。但越往下看,青牙越覺得驚心,不由得驚呼出來。
“這,這哪是什么逮魚啊,這明明就是槍技。”
張先生在一旁笑了起來,他從陳康那兒收過來時,便好奇的看了看,這書里都是些什么內(nèi)容,竟讓個討厭讀書的孩子抱著它孜孜不倦的讀了起來。和青牙一樣,起初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以為書里講的是單純逮魚的方法,但隨著慢慢向下看,張先生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這書并不是一本逮魚的書,而是一本披著逮魚皮的武技,甚至有可能還是一本了不得的武技。
“對,就是槍技,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槍技?!?p> “你是說,這本書和滄云七技有關(guān)?”青牙不由得思索起來,滄云七技的傳說他是聽說過,但畢竟也只是傳說,而且除了滄云子外,這世上再也沒有聽說過任何一人會這滄云七技,哪怕是其中的一招半式,都沒有。張先生又是怎么知道,這本槍技和那傳說中的滄云七技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
“正是。滄云七技,傳聞是由滄云子所創(chuàng),當年他也正是憑借著滄云七技,在這后土大地上所向披靡?!睆埾壬勂饻嬖破呒嫉妮x煌歷史,不禁也暗自神往,那個年代的故事,總是能勾起人們的無限遐想,不說那層出不窮的傳說般的英雄人物,單是那段歷史便猶如一本充斥著傳奇色彩的史詩。
“可是傳說中滄云七技,共七式,一式更比一式強,甚至最后的滄云第七式更是能劈天裂地,至今還流傳著,那幾千丈遠的滄云澗就是當年那一槍的結(jié)果,這本槍技雖說是絕妙,但離著滄云七技差的還不止一點半點的?!?p> 青牙聽張先生這一說,也漸漸的回想起這滄云七技的傳聞,而傳聞中最值得一提的還要數(shù)那龍州的滄云澗了,此澗橫穿整座黎山,得有十幾里之長,傳說黎山原本并沒有這澗,是滄云子一槍生生打出來的,可想這一槍的威力如何了。
不過傳說畢竟是傳說,大家只是津津樂道而已,誰也當不得真。這滄云澗長達十幾里的路,挖都不知道要挖多久,一槍就戳出來個天澗,怕是只有傻子才會信吧。
“不不不,這滄云七技我湫宮有一殘卷?!?p> 張先生這句話,給青牙帶來的震撼,完全不亞于親眼看到那天澗被一槍給戳開。整個人蹭的一下子就站起來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張先生,顯然這沖擊感已經(jīng)讓他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這滄云七技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竟然還流傳下來了。
“我滴個乖乖,你們湫宮怎么這么大的能耐,連傳說中的滄云七技都有,還有什么是你們沒有的?赤云甲?”
張先生笑而不語,從桌子上拿起那本《逮魚六式》,翻看起來。
“湫宮的那本,其實也算不得數(shù)的,只有些圖示,還沒丁點的文字注明,而且也不知道是被臨摹了多少遍,其中還空著不少頁,所以也只能稱為殘卷。”
如此聽來,青牙的心里才算好受一些,但還是震驚于湫宮的實力,畢竟就算是殘卷那也是滄云七技的殘卷,這可不能小覷,“知足吧,要是你們湫宮的人都練成了滄云七技,那還不把天擁山戳的都是窟窿啊?!?p> 不過青牙轉(zhuǎn)念一想,既然湫宮里有一本殘卷,那豈不是說,這本《逮魚六式》就是滄云七技了,再看著張先生手里拿的《逮魚六式》不由得眼都綠了,垂涎欲滴的直咽唾沫。但心里也暗自警覺,誰又知道這次張先生又打著什么壞主意。
“既然這書來頭如此之大,你為什么還要告訴我?!?p> “不要這么緊張,來,來,先坐下?!睆埾壬粗⌒囊硪淼那嘌溃欢旱霉笮?,看來今早上坑的他心里都有陰影了。
“這書呢,也不是我的,是陳康那個小家伙的。而我之所以要告訴你,就是想替這小家伙,跟你們門徒談筆買賣?!?p> 青牙一聽不由得來興趣了,談買賣好,你來我往的可以明面上談條件,萬事好商榷,但針對于張先生的敲得一手好算盤,青牙還是得謹小慎微。
“那,你想談筆什么樣的買賣?”
“聽說沖天鶴一直在你們門徒的手里?!?p> 青牙聽了真想破口大罵,把別人的東西說的跟如數(shù)家珍似的,他張先生是頭一個,真不知道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這沖天鶴可算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原是裂國時期南翢國大將白庇寒的成名之器,在那個年代,不是說無數(shù)人的夢魘,也差不多了。但自從白將軍于金霖一役中慘敗,便跟著白將軍一同墜入那庇寒崖下,從此再無蹤跡。
他們門徒也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才找了這件神兵利刃,但因為門徒中人皆習刺殺之術(shù),這丈八長的長槊,便成了一件無用的擺設(shè),而宗主又舍不得贈人,于是就一直被珍藏起來。
“你這老小子知道的還真不少,怎么,想給你這學生?”
“就用這本書換,怎么樣?”
“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請示過宗主大人的意思才行?!睆埾壬岬臈l件,確實很具有誘惑力,這本書可比那沒用的長槊好多了,只要把這滄云七技練成了,到時候拿什么兵器都好說。但他身為門徒的大長老,也不能干出這種越俎代庖之事,還是得請示過了宗主才好定奪。
“這個先不著急,等到陳康這孩子長大了,需要用的時候,再給他也不遲,只要你們門徒給了,到時我自然會把這書給你們門徒送過去?!?p> 張先生的態(tài)度倒很是誠懇,而且此事也不急于一時,可以回去找宗主和谷先生從長計議。不過青牙總覺得,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其中肯定有蹊蹺,正琢磨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這張先生的宿命馬上就要來了,等到陳康長大的時候,他在不在都還難說,怎么把書送過來。想到這兒,青牙不由得喜上眉梢,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張先生打的小算盤。
“那還得看你這盤棋下的怎樣了,別到時候賭輸了,我找不到人要?!?p> 這時爐子上的水開了,咕嚕咕嚕的直冒騰,張先生并沒有回答青牙的話,而是把水壺拎起來沖到茶壺里,洗了洗茶和茶具,倒掉,又給青牙和自己倒了杯茶水,茶杯中的熱氣緩慢而無力的悠悠蕩蕩起來。
此時的太陽已經(jīng)落下山了,只有些許的余暉還在苦苦掙扎,但也于事無補,改變不了這日薄西山的宿命。屋子里已經(jīng)暗下來了,張先生用火匣子掌上燈,昏黃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暖洋洋的?;鸸饽テ搅怂樕系睦饨?,卻也在那臉上的溝壑間映襯了滄桑,再加上那佝僂著的腰和滿頭的銀絲,顯得尤為老態(tài)。
“死就死吧,都這么大年歲了,當年的小皇帝都走了好幾年了,我現(xiàn)在死也不算虧。”
張先生說的很平靜,就像不是在說自己一樣,有一種釋重般的愜意。而一旁的青牙此時也難得的沉默起來,不似白日里的激動,在這昏黃的燭火下,他看著張先生,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是年近花甲之人,而張先生更是年長他六歲,黃土都埋到了脖子。
“這本書,就算我死了,湫宮的人也會送到你們門徒的手里,這是湫宮的承諾?!?p> 湫宮的承諾是無價的,既然張先生說了,那這事就一定會辦到。而對于張先生的痛快,卻出乎青牙的意料,這和他臆想的可不一樣。
張先生端起茶杯,吹了吹冒著的熱氣,輕輕地貼在杯沿上,吮吸了一口,一股熱流穿過喉嚨,直入肺腑,再加上茶香在口齒間的久久回蕩,好似極樂宮里的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