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丞相走后,建業(yè)帝緊緊的盯著蔡丞相坐的那把椅子,愣神許久,他的這位先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幕安王府,崇明宮,以及各位朝中大員的府邸,都有蔡丞相的身影,甚至隱隱有獨攬朝綱之意。
可是今日一見卻又不是如此,四大世家之間的權(quán)衡確實是建業(yè)帝的疏忽。但南疆如果沒有韓家的插手,怕是瑞國堅持不了多久,到時蠱面軍可就能抽身而出了,最重要的是崇明教也已經(jīng)表態(tài)將全力支持,這些都沒在蔡丞相的臉上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擔(dān)憂。
“啟稟陛下,竹康王家家主王世清求見?!?p> 小太監(jiān)的來報打斷了建業(yè)帝的思緒,不過他并沒有惱怒,反而很是好奇,這四徽的王家竟然來人了,不知他又是作何目的,“讓他進來吧?!?p> “宣,竹康王家家主覲見。”
“老臣拜見陛下?!?p> 這王家家主雖已頭發(fā)花白,但其一舉一動卻絲毫不顯老態(tài),讓建業(yè)帝都不由得感嘆,他年輕氣盛時該是多么孔武有力。
“王家主無需多禮,賜座?!?p> “謝陛下?!?p> 小太監(jiān)趕忙搬來一把椅子,雖然這大殿里建業(yè)帝的左右各有一把椅子,但他的身份還不夠坐的資格,需要再搬一把排在下位才可。
“王家主所為何事?”
“老臣聽聞北野郡發(fā)生暴亂,駐軍連連潰敗很是不安?!?p> 建業(yè)帝端起三才碗喝了口茶水,這三才碗還是蔡丞相去年獻的賀禮,當(dāng)時嫌其麻煩,又是蓋又是托的,但自從上次把杯盞砸了之后,一用這三才碗反倒是愛不釋手。
“依朕看,王家主不安的應(yīng)該是那亂軍中的行伍吧?!?p> 建業(yè)帝聲音毫無起伏,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這件小事,卻直接一針見血的指出王家主此來的目的,甚至還隱隱有些問責(zé)之意。
王家主卻沒有被嚇到,臉上的神情波瀾不驚,如果此時跪地求饒,那豈不是做賊心虛?況且他來此便已經(jīng)做好打算,自然有應(yīng)對之策。
只是令王家主沒想到的是,建業(yè)帝竟然會用這三才杯喝茶,要知道去年,他還嘲笑蔡丞相摳搜只獻了套茶具,如今大安時局動蕩,建業(yè)帝此舉又是想表達什么信息呢?
“陛下當(dāng)真是了事如神。承蒙陛下對王家的厚愛,胞弟王世翀統(tǒng)帥東北軍多年,但如今流言四起,皆言王家在亂軍背后撐腰,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所以老臣前來向陛下獻忠?!?p> “哦?王家主的意思是?”
王家主站起身來,面朝建業(yè)帝單膝跪地,從腰間摘下竹徽兵符,高舉頭頂,“老臣代王家,愿將竹徽歸還陛下,助陛下平定謀逆?!?p> 龍州四徽軍一直都是昭陽獨立的一股勢力,雖說四徽軍的最高統(tǒng)帥權(quán)是大安皇帝,但俗話說的好,縣官不如現(xiàn)管,經(jīng)過四個家族世世代代的把持,這四徽軍早已成了四個家族的私有力量,成了一柄懸在大安皇帝頭上的利劍。
雖然歷代大安皇帝都會打壓甚至意圖收回四徽軍,但每次都陰差陽錯的以失敗告終。不過這四家族倒也忠心,不論是八年前的瀚海門一事,還是六年前幕安王欲意西涼起兵,四徽軍都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如今既然主動交還,建業(yè)帝自然很是欣喜,毫不客氣的接過竹徽兵符,“龍州四徽軍大約有多少人馬?”
“啟稟陛下,四徽軍共有多少人馬,老臣尚不清楚。不過單竹徽軍,有兩千余騎兵,一萬余步兵,另有八十輛戰(zhàn)車?!?p> 建業(yè)帝在心中盤算起來,如果其余三徽皆如竹徽一樣,那豈不是就有四五萬的兵力,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兩萬艷翎軍和八萬禁軍,這就得有十五萬的兵力,無論是阻擊西部還是抗擊北部都綽綽有余。
王家主看建業(yè)帝遲遲沒有說話,擔(dān)心是不是他表忠心的程度不夠,還差了些什么,急忙說道,“陛下,胞弟雖統(tǒng)帥東北軍多年,卻絕無謀反之意,還望陛下明察。”
建業(yè)帝嚇了一跳,光去想怎么謀劃了,差點忘了眼前還有這么個大活人,“征北將軍沒有最好,要是?!?p> “要是有,老臣愿率家臣北上,親手除了這禍端。”
“如此甚好,王家主快快請起?!苯I(yè)帝眉開眼笑,甚至親自起身把王家主給扶了起來,這讓王家主一時受寵若驚,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等王家主走后,建業(yè)帝看著手中的竹徽兵符,不禁暗自感嘆,要是其余三徽皆如竹徽一般,把這兵符交上來,那豈不是件大快人心的妙情。
就在建業(yè)帝暗自妄想之余,這美妙的事情還就偏偏實現(xiàn)了,其余三家家主居然一起前來交出了兵符以表忠心。一下子就把龍州四徽軍收歸麾下,反而讓建業(yè)帝一頭霧水,今個是怎么了?這幫怕死的家伙怎么如此輕易的把他們保命的家當(dāng)全交了出來?
“得海?!?p> 一個小太監(jiān)趕忙快步走上前來,跪在建業(yè)帝面前,“奴才在?!?p> “去,讓譚塵好好查查,最近可有誰到四徽家族府上了。”
“喏。”
這譚塵果然不負建業(yè)帝厚望,不一會兒,就查到了。原來是早朝散后,蔡丞相就到各族府上挨個拜會了一番,這才有了各個家主進宮獻兵符一事。
知道了前因后果,建業(yè)帝的心里大定,這蔡丞相不愧是帝師,手段當(dāng)真了得,竟然能逼迫四徽家族交出兵符。而且如此看來,蔡丞相應(yīng)是他的人,老師果然還是向著學(xué)生的。
龍州昭陽,宋府。
蔡丞相從宮里一出來就直奔宋府,宋家現(xiàn)今如日中天,如果把建業(yè)帝命唐家二子為平亂主將的事貿(mào)然公布出來,蔡丞相怕這位位高權(quán)重的宋國丈會生事端,所以先來知會一聲,勸解一二。
“如今北野郡暴亂四起,那‘扶天義士軍’更是勢不可擋,陛下想詔宋、唐兩家合力平亂,不知宋國丈意下如何?”
“這是好事,北野郡的流民不斷沖擊著北廣郡和東田郡,也是時候平定北野郡的暴亂了,好讓百姓安居立業(yè)?!?p> “那如果陛下令唐家二子唐守仁為主將,宋國丈不會有什么意見吧?!?p> “陛下為何要讓唐家的小兒做主將?這豈不是說我宋家不如他唐家,這讓朝中的群臣怎么看?”宋國丈對此很是不滿,這平白的好處讓唐家給占了,他豈會甘心。
蔡丞相早料到會是如此,笑瞇瞇的看著宋國丈說道,“國丈大人何必要如此激動?”
“蔡相國,你也知道,這北野郡的暴亂只是一時之氣,烏合之眾,豈會長久。宋、唐兩家的府兵,再加上當(dāng)?shù)氐鸟v軍以及帝都的策應(yīng),怕是東北軍也不敢胡作非為吧。這要是讓他唐家做了主將,這功勞豈不是白給了他唐家,反而墮了我宋家的臉面。”
“國丈大人,您這是當(dāng)局者迷啊。”
“哦?不知蔡相國有何高見?”
“眾所周知,您的二女兒是大安后宮之主,陛下也僅有兩個兒子,還都是嫡出,未來的宋家前途不可限量,國丈大人何必急于一時之氣,反而招惹陛下的不快?宋家的聲望早已經(jīng)讓其余三家怨聲載道,難道國丈大人想步周家的后塵?本相反倒覺得國丈大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韜光養(yǎng)晦、韞匵藏珠?!?p> 蔡丞相此言,讓宋國丈暗暗自忖道,“蔡相國不愧是大安的國相,當(dāng)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老夫?qū)嵲谑桥宸?。?p> “宋國丈,這北野郡一事,宋家還得出全力啊,這出力不居功,才能得人心?!?p> “這是自然,就請蔡相國把心放到肚子里吧?!?p> 這宋家一事,算是告一段落。至于董、韓兩家,蔡相國自有打算,不著急前去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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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安的西北方,翻過天狼山,就是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這片草原又被涓涓流淌的養(yǎng)馬河一分為三,分別被大安、涼國和顏丹人占據(jù)。
大安的這塊草原又叫逐狼原,相傳在很久以前,人們把天狼山上的狼群一路追趕,從逐狼原攆過了養(yǎng)馬河,所以這塊草地也就被人們稱為逐狼原了。
此時的草原正值綠草肥美的季節(jié),放眼望去,綠油油的一大片。草原上夾雜著的野花正盛放著,黃的、紅的點綴在這片原野上,猶如一片星空?;▋恒紤兄熘蛑麆t樂此不疲的在花叢中漫步徘徊。
抬頭仰望,這天就猶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被大片大片的棉花給托舉著。把這各式各樣的云壓的極低,仿佛伸手就能抓一大把塞進嘴里。一陣輕風(fēng)卷著夏日的熱氣襲來,在這片空曠上毫無阻礙,一時間竟掀起層層疊疊的綠浪,把這片綠洲幻化成艷綠的海洋。
一只灰色的兔子從洞里鉆了出來,正四處警惕著不知何時就會降落的危險,兔子毛有些暗淡,參差不齊的長著,這可是草原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寶貝。
只瞧這兔子三步一停,三步一停的小心翼翼的蹦著,藏身在沒過它的草叢中,如果不是眼尖之人,怕是也發(fā)現(xiàn)不了這小家伙。終于三番四次的確定了安全后,開始了屬于它的大快朵頤。
這時一片云飄過,遮住了太陽,將那片巨大的影子蒙在這方大地上,兔子抬頭看了看,天依舊藍的讓人沉醉,風(fēng)依舊卷著熱浪,絲毫讓人感受不到?jīng)鲆狻?p> 終于這片云飄過去了,露出來明晃晃的太陽,可是細看太陽里竟多出來一個小黑點,兔子趕忙撒丫子跑了起來,原來那是一只蒼勁有力的蒼鷹。眼看著兔子就要跑不掉,它在地上一躺,用那有力的后腿狠狠的朝著蒼鷹蹬去,這一下,就連蒼鷹都忍不住的哀鳴起來。
也正是憑借著這祖?zhèn)鞯囊粨簦米涌偹闶菑哪请p利爪下逃出生天,就在它離洞穴還差幾步,暗自僥幸自己大難不死之際,一支羽箭狠狠的將它釘在了地上,這次無論它再怎么掙扎,也逃不出那血紅的宿命,只能眼看著蒼鷹的利爪在它的眼中緩緩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