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勉強住下來之后便后悔了，這算是一個大廂房，長長的并排木板需要這些充滿汗臭味的男人們擁擠著睡在上面。交了錢是不允許退的，若在魯鎮(zhèn)，王子善非得撩起木凳砸在老板的頭上，不由他驕橫。到了這里，人生地不熟，一下子就遭了人家的道。李玉勸說他還是忍著一夜吧。王子善蹙著眉頭十分不悅。正值傍晚，這些人似乎做了勞工回來，身上的泥水加汗水，著實令二人透不過起來。哪知，他們的種種不快的表情被人們?yōu)槭渍呖吹搅?，他們都叫他坤哥。他給他們使一眼色，眾人心領(lǐng)神會。
總算挨到一個可以洗漱的地方，他們要洗把臉，哪知有人在身后重重地撞了王子善的腰部。王子善惱怒回身便是一拳打來，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其他人便蜂擁而上將王子善以及企圖拉架的李玉暴打一頓。他們想找一些家伙，可是四周什么都沒有。
更令他們無法接受的是，他們放在床上的包裹被人翻過了。實際上，這些無非是一些勞工，包括坤哥也是如此。人們叫他坤哥，因為他是早來者，年齡大些，他們在碼頭工作，他么總是簇擁他給老板談判，像漲工錢之類的事情都是他出面。但是，王子善與李玉可算是亡命之徒，他們也算是經(jīng)受革命洗禮的。他們抱著包裹出來后，里面的錢與糧票不翼而飛，這內(nèi)心的殺人之心便再也無法控制了，他們并沒有尋找什么武器，單就是撿起地上的石頭，握在手中就來了。
老板見到他們氣勢洶洶，想攔，怎么可能，王子善與李玉見人就是一石頭，很快，十多個人都捂著頭顱哭喊著。王子善沖著那位坤哥吆喝，包裹里的錢到底是誰拿了。地上躺著一位指著墻角的一個包裹。李玉走了過去，翻轉(zhuǎn)出來，正是一個白色的手絹。王子善讓他檢查一下，李玉粗略數(shù)餓一便，沖王子善點頭了。眾人沒有人再敢攔截他們。
“不要緊張，跟我干吧，有的錢賺?！彼麄兲映隼线h，在大街旁的大石上坐下來了。傍晚，路上的行人很多。他們才注意，大街上走著的人，什么樣的人都有。穿著藍布藍布工作服的人居多。少有穿中山裝，軍人服裝的人們。李玉正詢問王子善到哪里安身。不知眼前站立一人，便說了令他們很奇怪的話語。
“你與他們是一伙的。”李玉質(zhì)問這人。
“那些人？”那人向遠路看了看，隨后從懷里掏出一支煙。他的動作很瀟灑，李玉很羨慕。“他們，他們都是一伙勞工，只配干活?！?p> “你知道他們？”
“那些人整日里制造事端，讓他們吃點苦頭是應該的。”此人從嘴里吐出一些煙塵頓時彌漫了眼前。
王子善與李玉盡管并不信任他，但是還是跟著他走了。這人竟然帶著他們到了一家酒館，他點了很多菜，他們還喝了酒。這在當時，他們都是無法想象的。
此人名為周大新，原本也是流氓地痞，因為在各種運動中，他精于算計，總是逃脫。他生育浙江，來到上海謀生。在碼頭做工，所謂的做工，就是幫助裝卸船上的貨物。因為他人員較好，總是用金錢收買工人，所以，他身邊總是聚攏眾人為他出頭。他時常潛藏在各個街道尋找那些無家可歸者給以施舍，讓他們感恩戴德，為其所用。王子善與李玉便成為他的爪牙了。好在，二人也不是等閑之輩。當然周大新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面對他們的質(zhì)疑，周大新在飯桌上便挑明了。他們喝了酒。周大新說跟著他干，整個碼頭便是咱們的了。他的那雙眼睛深邃而米黃，藏在里面的兩人同樣兇狠而機敏。
王子善與李玉嘴角歪撇了一下，嘴角發(fā)出“哼”的一聲，同時心里也橫下來了。他們相視后，詢問有什么回報。他們并不怕他。他們曾叫囂過，老子生下來，就從未怕過誰。周大新笑了，他說江山平分。哪知王子善卻說不用，周大新一震，他看出像眼前這二位非等閑之輩，兇狠是手段，目的便是利益。王子善說這碼頭能為我們無償使用我們便滿足了。周大新略微遲疑，最后還是點頭。
他們被周大新安排在城里一間賓館居住了，這里的環(huán)境要比以前好的多了。還能洗上熱水澡。賓館的服務人員還送來好酒好菜。晚上，二人還可以到大街上閑逛。盡管上海要遠比魯鎮(zhèn)大得太多，街上的行人也多，但是也沒有表現(xiàn)出某種欣欣向榮的景象來。所以，當時他們是失望的。當然，他們也到碼頭上看去了。闊大的外灘碼頭，眾多工人忙著卸貨，果真在一座小房內(nèi)一個戴著墨鏡的家伙平躺著，不時有人來報告。在不遠處，竟然停放著一輛吉普車，那應該是他的座駕。
正當他們在賓館拄著有些郁悶之時，周大新來了。他說今晚就可以動手，不過，不需要人命，只要重傷就可以。警察那里不必擔心，一切都買通了。王子善從周大新手中接過紙條，上面書寫花園街一號。桌上是兩把手槍。王子善請周大新放心，保證萬無一失。當晚，他們便潛入了花園街一號，他們并沒有用手槍，而是用匕首，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天，周大新安排他們離開上海。臨走時，他送給他們一沓錢。王子善說很快他們就會回來，當然，他們會帶著大量的貨物而來。周大新說放心吧，一切包在他身上。就這樣，二人又回到了魯鎮(zhèn)。他們早已有了計劃，當晚回家休息一晚。王子善將槍藏在墻內(nèi)，他知道這墻也許將來能夠用上。
休息一晚，王子善與李玉便向高莊煤礦而來。走過王二的酒館，王二老婆正在摘菜，剛忙喚王二來看。王二嘆道，這王子善離開的半年，魯鎮(zhèn)消停了不少，這再次出現(xiàn)，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受到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