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眼瞎的人,只要有第一個人掙到錢,自然而然就會有人跟風。雖然只開辦兩個月,可鴻富布廠獲得的厚利,還是沒能瞞住旁人。至少沒有瞞住倪明德。
倪家并不是京城土著,而是軍戶,多年來一直做著各種買賣,在鴻富布廠開工的時候,他就瞧到了其中的厚利。只不過那會還摸不著門道,可很快他也就摸清了其中的門道。
“標客往江南買一匹標布二錢銀子,運到張家灣開價三錢二分給布商,到百姓的手里,就是四錢,你想想要盧溝辦廠,這一匹布有多少利潤吧!”
一倍的暴利??!
瞇著眼睛,倪明德又一次問道。
“二柱,到鐵工廠了嗎?”
倪明德到鐵工廠不僅僅是去商談購買織布機的,還需要鐵工廠幫他建新布廠。
他看過那些工廠的房子都和普通的房子不一樣,離開他們還真不一定能夠玩的轉(zhuǎn)。
“產(chǎn)量要比鴻富大一倍?”
徐思源詫異的看著面前的這位員外。
“你確定?鴻富可是有1000臺織布機。”
瞧著織布機是不多,可那都是水力織布機,比江南的織布機快兩倍。
“沒錯!”
倪明德點點頭,然后說道。
“既然要辦廠,那自然還是大些的好,對于工廠,倪某人是個外行,這織布業(yè),過去也沒接觸過,不過這不妨事,只要規(guī)模大,生產(chǎn)的布多了,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不過,說起來,還是得麻煩徐先生,畢竟,這從織機到工廠,都得煩勞鐵工廠幫忙,還有,就是將來的紗線,也要求貴東家務(wù)必供得上,銀子,好說……”
說話的時候,倪明德就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裕隆銀行的銀票。
“這是裕隆銀行的銀票,一共十萬兩?!?p>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裕隆銀行東家也就是盧溝鐵工廠的東家,同樣也是紗廠的東家,所以他才會換了這么一張巨額銀票。
出手可真夠大方的!
即便是見慣了銀子,可是十萬兩!
這確實是鐵工廠建廠已來最大的一筆生意,甚至就連戚繼光的兩萬支燧發(fā)……“迅雷槍”也無法與它相比。
“公子,咱們幫他嗎?”
徐思源謹慎的問道。
“為什么不幫?咱們是敞開門做生意,有生意上門,自然不能拒絕?!?p> “可是劉家那邊……”
“劉家?”
眉頭微微一跳,沉吟片刻,施奕文說道。
“回頭我親自和他說一下,鐵工廠是敞開門做生意,生意上門,自然是不會拒絕的,而且,北方的棉布市場非常大,就是100個鴻富也滿足不了,他肯定能理解的?!?p> 如果不是因為劉百濤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施奕文根本就不會解釋什么,畢竟,他需要的是一個龐大的實業(yè)集團,而不是幾家?guī)讘?。只有越來越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yè),才能夠幫助他摧毀江南士紳集團。打贏這場“金融戰(zhàn)”。
“還有,回頭可以在《晨報》上登幾篇廣告,推銷織布機,再多報道鴻富布廠的情況,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進來。咱們的紗廠也要進一擴建,提高產(chǎn)能?!?p> 一一道出自己的想法后,看著若有所思的徐思源,施奕文笑問道。
“怎么,莫不是還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公子,我一直很好奇,明明織布有頗為豐厚的利潤,為什么,咱們不自己做,反倒讓外人去做?”
“外人?”
施奕文愣了愣,然后解釋道。
“思源,你說為什么,南布明明昂貴,但是標商們卻仍然采購南布,而不購買鴻富布?”
從劉一銘那里,施奕文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鴻富面對的問題——標商不買鴻富布,那些標商無不是專門從事棉布運銷的大豪商,專門購買江南布匹往軍鎮(zhèn)販賣。
“嗯,公子,那天您吩咐我之后,往薊鎮(zhèn)送“迅雷槍”時,特意打聽了一下,所謂的“標商”表面上是“商”,實際上卻是薊鎮(zhèn)將領(lǐng)的家奴,他們是替薊鎮(zhèn)將領(lǐng)經(jīng)營買賣,而那些將領(lǐng)又與京中官員交好,至于那些布商……”
突然,徐思源止住了話語,他看著施奕文說道。
“公子,我明白了。”
“江南糧布倚靠的并不僅僅是市場,還有政治等非經(jīng)濟因素在里面,江南的布商與江南的士宦,本身就是一體的,他們通過種種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結(jié)成一體,標商如果放棄南布取北布,必定會引起京城某些官員的不滿,所以,他們是不可能購買北布的,那怕是北布更便宜!”
抿了抿嘴唇,施奕文朝窗外看了眼。
“我確實可以自己紡紗織布,可以把利潤全得,可以獨吞一切,可是你信不信,等到我把織布廠擴大到有萬張織機,一年能出千萬匹布的時候,不等江南士宦對我下手,估計北直隸本地士宦就對我下手了,獨食難肥……不僅僅是難肥,指不定會要命的!”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把織布廠分給本地的士宦,咱們控制紗線,然后用布機、用紗線,和他們結(jié)為一體,借他們的手對抗南方的布商?”
“威脅!”
抿抿嘴,施奕文認真的說道。
“現(xiàn)在,咱們對江南還不是威脅,畢竟每年北方需要的布匹豈止萬萬匹,即便是咱們織出個幾千萬匹,也沒有太多的影響,所以,咱們要趁著這個時候,盡可能的擴大群體的力量,只有群體才能對抗群體,一個人……勢單力薄,孤掌難鳴啊?!?p> 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估計最后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曾經(jīng)江湖游醫(yī)的經(jīng)歷,教會了施奕文很多東西,從結(jié)交當?shù)厝说讲荒艹元毷常绱朔N種,現(xiàn)在用在生意上,同樣也是如此。
“哦,對了,告訴倪明德,一千張織布機,咱們只能給他這么多,畢竟,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人進來辦廠,不過……”
話聲頓了頓,施奕文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這么多人辦廠,咱們的紗廠怎么辦?我是說原料!棉花要是供不上了,到時候,問題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