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日日落下的雪。
我走在雪地上,這梅愿中的所有東西都是設(shè)定好的,每日不停的下雪,地上積雪也不會多一分。特定開出的梅花,特定放置的石子,特定落在地上的雪,無論今天你如何改變,第二天一切都回歸到最開始的樣子。也許,在梅愿中唯在變的就只有這里的人了吧,可是,他們還算是人嗎?
“墨梅姑娘。”玉姨迎面走了上來。
“玉姨特意來這兒等著我,可是有什么事?”我房間通往墨漓房間的路是一條特殊的路,一般用這條路的人除了去照顧墨漓的人外,沒人會出現(xiàn)在這兒,更不要說從未出現(xiàn)在墨漓身邊的玉姨了。想來,她估計是又有什么事要告訴我。
“墨梅姑娘真是個心思靈動的人,我還真有些事想找你?!庇褚炭戳丝粗車俸僖恍Γ骸霸谶@兒說不太方便吧?!?p> 我看了看她,其實這里距離我房間并不遠,可是我并不想帶她回我房間,不然這一聊又不知要到何時,而且,對于這種從我世界中注定路過的人,我根本提不起興趣。“玉姨若是覺得不方便那就先不要說了,我現(xiàn)在要去找墨漓,有什么事等晚些時候再說吧?!?p> “這……這不行啊,墨梅姑娘,我想說的事很重要的?!庇褚叹褂行┗帕松?,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輕輕撫住她的手,將自己的胳膊拉了出來:“這兒不會來什么人,玉姨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p> 玉姨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那好吧。”玉姨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貼近我身邊,壓低聲音道:“墨梅姑娘可是同公子說過,要和他一起找出口?”
我看了看玉姨微微點頭,看來這個玉姨不簡單啊,那日我去找墨漓是在半夜。那時并沒有人看見,這個玉姨又是怎么知道的?
玉姨一臉愁色的說:“你怎么可以和公子說這種話呢,你想出去的想法怎么能讓公子知道呢!”
“怎么了?為何墨漓不能知道?”
玉姨故作神秘的說:“墨梅姑娘你剛來這兒沒多久,可能還不知道,之前也有后悔進來這兒的人,但她們要出去的想法被公子和冷蝶姑娘知道后,就神秘的失蹤了。我猜測,她們可能……”
我看著這個玉姨笑了笑:“那玉姨你又為何同我講這些呢?”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些罷了?!庇褚痰难凵穸汩W著不敢同我對視。
“提醒?哼,你不覺得從我來之后,你的提醒有些多嗎?”我趴在玉姨的耳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這個梅愿還真是有趣,這里面的人還真是各自有各自的算盤呢。
玉姨向后退了退:“墨梅姑娘這是何意?我可是好意?!?p> “好意?”我慢慢走近她,“你真的是好意嗎?”
“墨梅,你在哪兒干什么!”冷蝶走了過來看了看我,而后見玉姨在皺了皺眉:“玉姨?你怎么在這兒?”
“冷蝶姑娘,我是來問問墨梅姑娘是否缺些什么的。”
冷蝶看看我眼中滿是嫌棄:“她能缺什么!你快回去干活吧,以后少來這兒,公子不喜歡太多人出現(xiàn)在他的房間附近?!?p> “是?!庇褚套邥r看了看我,我嘴角向上扯了一下,看來這個玉姨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打擾我了。
“你在笑什么?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冷蝶白了我一眼,“你不必想從玉姨那兒套任何消息,因為我會一直看著你!”
“哼,我真不知該說你是聰明還是傻?!蔽椅⑽u頭繞過了她,徑自走向了墨漓的房間:“我還要去找墨漓,就不陪你了。”
“墨梅!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你隨意?!蔽翌^也不回的離開了。說起來冷蝶也只是嘴上對我不太友好,但實際上也沒有對我做什么,看來這個玉姨說的話還真是很有目的性呢??墒?,如果是假的,玉姨又為何要騙我,而且還要污蔑冷蝶和墨漓?我搖了搖頭,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想什么?”
我抬起頭見墨漓正站在梅花樹下喝著茶,“沒什么,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墨漓拿著茶杯走了過來:“每次遇見你都感覺你是一個什么都不會放在心上的人。”
“因為我沒有心啊?!蔽腋爝M了屋。
“沒有心?怎么會!”墨漓從壁桌上倒了杯茶遞給了我:“喝口茶暖暖身子吧?!?p> “你又忘了,我和你一樣,我察覺不到溫度?!?p> “我當然記得,只是我單純的希望某一天你也能像普通人一樣,感受到這些。”墨漓把茶放在了我手中:“不提了,你剛才說你自己沒有心是怎么回事?”
我拿著茶喝了一小口,坐在了一旁的矮桌邊:“也不是沒有,只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我的心在別人那兒?!蔽铱戳丝茨斓坏拈_口道:“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p> “那既然你有心,你會不會也會喜歡上一個人,愛上一個人?”
我拿著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會不會也喜歡上一個人?這個問題我從未考慮過。愛,是什么?這種讓人沉醉其中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墨漓走到我身邊,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你猶豫了,說明你也會擁有愛的?!?p> 擁有愛?怎么可能!那種卑微的東西,我怎么會需要!我伸出手打開了墨漓的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很不舒服!”
墨漓看了看自己的手,沒有說什么坐在了對面。
沉默,一致的沉默……我看了看墨漓,他似被定格了一般一直看著手。
“抱歉,我剛才態(tài)度不是很好。”
墨漓轉(zhuǎn)過頭,似乎剛被人召回了魂魄一般道:“沒什么,我并沒有在意。我只是在想,以后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會明白愛是什么呢。”
我站起身,從桌上拿起了昨天記錄了一部分故事的紙坐了回來:“我的事不重要,還是繼續(xù)講講你的故事吧?!?p> 墨漓從桌上拿起了一塊梅花糕,溫柔的笑了笑:“其實,那次和她一別,直到我死也在沒有遇見她?!?p> “什么?你再沒有見到她?”一生只見過兩次?只是兩次就有如此執(zhí)念,能支撐這么一個小世界嗎?
“是啊,不過,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那一世我沒有再見過她?!?p> 人死后會去哪兒?有些人覺得死后只是成了一捧黃土,曾經(jīng)的墨漓也是如此認為的。但直到他真的死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真有冥界。
“這,就是黃泉路嗎?”墨漓走過黃泉路,走到了種滿了彼岸花的忘川河畔。妖冶的彼岸花海沒有留住他的腳步,他卻停在了三生石旁。
傳說,女媧用泥造人,每造一人,取一粒沙作計,終而成一碩石。于是女媧將其立于西天靈河畔。此石因其始于天地初開,受日月精華,靈性漸通。女媧見此石生有兩紋,將石隔成三段,縱有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女媧遍急施魄靈符,將石封住。她想自造人后,獨缺姻緣輪回神位,便封它為三生石,賜它法力三生訣,將其三段命名為前世、今生、來世,并在其身添上一筆姻緣線,從今生一直延續(xù)到來世。為了更好的約束其魔性,女媧便將它放在了忘川河邊,掌管三世姻緣輪回。
墨漓跪在了三生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我墨漓,從不信仙人,也不信天意,但我今日只想看一看,下一世我可否還能遇見她,只要再見她一面就夠了?!蹦煺酒鹕眈v足在了三生石前,尋找著寒梅二字,奈何無論他多么仔細的尋找,這兩個字也再未出現(xiàn)。
“年輕人,已經(jīng)入了忘川,前塵往事都不過是過眼云煙,來來來,喝了這碗湯,就去了下一世,再重新活一次吧?!币粋€老人站在奈何橋頭沖墨漓招了招手,她手中端著一碗湯。
墨漓走了過去,接過了湯,卻沒有喝下去:“我只是想看看,來生,我還能不能遇見那個人?!?p> “年輕人,命數(shù)天已定,又何必留戀呢?”孟婆搖了搖頭:“我在這兒煮湯煮了不知多少年了,遇見你這樣的人多了,最后還不是喝下湯忘記了所有,重新開始了嗎?!?p> “我每次死后都會來這兒嗎?”
孟婆看著墨漓笑了笑:“你這年輕人真是有趣,人死后不來這兒還能去哪兒?”
“可我只過了三十余載,為何我不記得?”
“哈哈,”孟婆笑了兩聲:“老婆子我這湯別的不敢說,只要你喝下去了,就會重新開始的。所以,快喝吧,不要再留戀前世了。”
“可我,不想忘了她。”墨漓將手中的湯丟在了地上。
孟婆皺了皺眉,指了指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你覺得那些花美嗎?”
墨漓看了看,點了點頭。
“凡是放不下前塵往事的魂魄都在那兒,都化作了一朵花,它們都期盼著能在愛人轉(zhuǎn)世投胎時再見牽掛的人一眼。你也要成為那中的一個嗎?”
墨漓看了看彼岸花海,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就在了這兒,那他就真的再也無法遇見寒梅了。畢竟寒梅并不是人啊。
墨漓拿起一碗湯飲了下去。
“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上嘆奈何?!泵掀拍没赝耄骸叭税。朗垒喕?,太認真了,就走不出了?!?p> “太認真了,就走不出了?!蹦扉]著眼睛踏入了輪回。寒梅,對你,我真的是認真了,所以,我才走不出你了對嗎?
黃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橋上,不管走過幾次,輪回幾世,我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下一世能遇見你,哪怕只有一面也好。只要能再見到你,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