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邊：“嬸嬸好，我——”
“你進(jìn)屋里去！”姜旭沒等她說完，朝自己老婆低喝了一聲。
姜家男人都遺傳了一種基因似的，對自己老婆孩子都不好，雖然是出生在溫婉的蘇城，可卻大男子主義無疑了。
姜嬸嬸性子柔弱，還想說什么，也不敢說了。濕手擦了擦圍裙，就進(jìn)屋里了。
姜旭繼續(xù)道：“你回來干什么？”
“……”干什么……姜邊沒說話。
姜旭冷哼了聲，“看看那個被你送進(jìn)監(jiān)獄的爸爸嗎？！還是看看你那個在墳里躺著的媽？”抬手指了指她，厲聲：“你還有臉回來，還不趕緊回你那個北方有錢的家，讓人家白養(yǎng)著你？！你還交了男朋友，你日子過得挺滋潤啊你！你這沒良心——”
“你閉嘴！”蘇鐵聽出他后話，臉一冷，打斷他的話。
姜旭一怔，隨后火蹭蹭的往上冒?？商K鐵比他高，比他結(jié)實(shí)，他打不過，就也不敢動手。只能朝著姜邊發(fā)火，說：“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對長輩就是這種態(tài)度！”
姜邊拉了拉蘇鐵的胳膊，小聲說：“行了。”然后又對叔叔說：“您別生氣?！?p> 姜旭咬了咬牙，“你回來干什么？有比你還狠心的嗎？走的時候，我不送你你也不來看我?；钤撃銒屗懒?！”
“——叔叔！”不用蘇鐵替她出頭，姜邊心里一陣難受，忍不住先開口，說：“有些話，說出來傷人……我不愿意說，不代表我沒想法。”還想說什么，又生忍了下去，只低喃：“我是活該，我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遲早……”
說完，向小叔小鞠了一躬，之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背后傳來小叔的怒喝聲：“別回來了你！聯(lián)合外人朝我使臉子——出去一趟回來就瞧不起人了是吧！這里不歡迎你！趕緊滾！”
蘇鐵唇線一繃，臉僵沉著，晃了下脖子，轉(zhuǎn)身，就返回去。
姜邊一愣，反應(yīng)過來，急忙過去拉住滿身冷火的蘇鐵，“我沒事，你別跟他沖突！”
卻沒想到他甩開她的手，看也沒看她，腳下帶風(fēng)似的繼續(xù)往前走。
很快，蘇鐵來到姜旭面前，居高臨下的，一字一句冷道：“你聽著，姜邊以后跟你們姜家沒一點(diǎn)關(guān)系，她是我蘇家的姑娘。要再讓我聽見你放些屁話，我管你丫是誰，往死了收拾你?！?p> “你……！”姜旭氣的呼呼喘粗氣，但面對蘇鐵這凌厲的氣勢，也不敢說什么了。只揮揮手，厭嫌道：“都滾，都趕緊滾！”說著，轉(zhuǎn)頭回了屋里，“砰”！的把門關(guān)上。
蘇鐵火爆脾氣上來，上前一步，就準(zhǔn)備抬腿，直接一腳把門踹開，但被姜邊及時抱住了。
“別生氣了……”她幾乎央求。
“……”他臉依舊繃著，但在冷靜。
見他漸漸冷靜下來，她才松開他，拉著他的手，晃了晃，眉眼低垂：“我們走吧?！?p> 蘇鐵看她情緒不好，就他媽算了，“嗯……”摸摸她的頭發(fā)，把她攬懷里。
出了叔叔家，卻看到嬤嬤在不遠(yuǎn)處佝僂著背站著。姜邊喉嚨一梗，“嬤嬤……”快走幾步過去，攙著她。
“我聽見聲音，就出來看看。”嬤嬤拍拍她的手，嘆口氣，眼睛里總是濕濕的。也是老了，嗓子總是沙沙的，說不清晰似的：“別害怕，我的囡囡……去嬤嬤家奧，嬤嬤家有很多好吃的?！?p> 像哄五歲小孩子似的，帶著小心翼翼和愛護(hù)。
隨后牽著她，走。
“……好?！苯呂樟宋绽先耸莨轻揍镜氖帧１亲佑行┧?。
這些年，對她好的，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不求回報的好，就是嬤嬤一個人了。
問嬤嬤為什么。
嬤嬤說，你跟我小孫女似的，受了委屈總是不吭聲，懂事的讓人心疼呀。
她心說，她才不懂事呢，她一點(diǎn)也不懂事。
這時有陣濕冷的霧雨刮過來，搡的鼻子又酸又癢……姜邊吸了吸鼻子，又靠近了嬤嬤幾分。挨著嬤嬤，就暖和點(diǎn)。
蘇鐵跟在后面一步遠(yuǎn)的位置。
看著她纖細(xì)的背一折就斷了似的，發(fā)絲隨著風(fēng)也是輕飄飄地招搖；腳步也輕，來來往往的，安靜的跟沒她這個人似的。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一緊，有一瞬間喘不上氣來。頓過來后，快走一步就把她的手撈進(jìn)掌心里，緊緊握著，一點(diǎn)縫都不留，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放開。
姜邊察覺到，抬起小臉，看了他一會，突然笑了下，俏皮地晃了晃他的手。
告訴他：“我沒事??！”
他一顆心才漸漸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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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家所在的這條水巷建在青石駁岸上，頗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清幽韻味。
這時雨已經(jīng)停了，有太陽露出來，撒進(jìn)三合院子里，灰白色的老墻上倒映著清綠河水的琳琳波光。
很靜。
靜的，能聽到水滴從不算高的石屋檐上落砸到河面上時，發(fā)出的叮咚聲。
很玲瓏，也深沉。
像這座古城。
中午他們是在嬤嬤家吃的飯，很簡單的飯，陽春面，清淡鮮香。
蘇鐵吃完一碗，碗不大，也沒吃飽?？蠢先思依飾l件一般，也不好意思說再來一碗。
嬤嬤吃了一小碗就飽了，坐一邊的小扎子上，眼睛笑瞇瞇地看著這個格外漂亮俊美的少年。半晌，說：“沒吃飽的話，還有吶——梅花糕吃不吃呀，小伙子？”
蘇鐵性子大咧，但平時大概會說行啊，謝謝您。但還是收斂了，就也不知道說什么，看姜邊。
姜邊搖了搖頭，小聲解釋說：“我們待會到外面吃一點(diǎn)。嬤嬤家子女在外，輕易不回來，所以都是她自己做飯的——老人年紀(jì)大了，做飯也怪費(fèi)事的?！?p> 蘇鐵就說：“謝謝您，我飽了?！?p> “哦喲……”嬤嬤笑著搖了搖頭，“你這么高，吃這么少怎么行呢……不要聽囡囡的話。嬤嬤給你拿去?！闭f完，拄著拐杖站起來，往廚房走。
蘇鐵忙站起來，攙著老人家：“真不用，您歇著。”
嬤嬤拍拍他的手，慈祥地笑著說：“你對我們家囡囡好，嬤嬤看得出來，嬤嬤要回報你?？刹皇前壮缘呐?，以后你要對我的囡囡更好才可以?！?p> 蘇鐵也笑，笑得樸實(shí)：“這您放心?！?p> “那嬤嬤必須要讓你吃飽了。你扶著我，嬤嬤好多吃的，你跟我過去看看，想吃什么就拿。好多呢……”
“謝謝您?！?p> “不客氣的呀。我看你小伙子長得這么帥氣，真耐看，真討人喜歡呀……”
“我看您當(dāng)年也必是驚艷四座兒啊?！碧K鐵笑吟吟地打岔。
“哦喲，小伙子嘴巴真甜的……”
“比不上您那梅花糕甜?！?p> “什么呀，你還沒吃呢。”
“看人也就看出來了——姜邊打小就被您這梅花糕喂大的吧，那么甜……”
嬤嬤笑得合不攏嘴，輕輕打了他一下，“你這小伙子喲，真是滑頭……對啦，你是哪的人呀？”
“江北……”
少年攙著老人，兩個人就這么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進(jìn)了廚房。
姜邊在飯桌那里坐著，聽著，看著，卻是漸漸看不清了……
那天蘇鐵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香甜的梅花糕，豆沙餡的，一個不小。但他其實(shí)是咸口胃，不愛吃甜的，可就是覺著老人家自己的手藝真的是好。
又甜又糯。
都吃不夠。
臨走的時候，嬤嬤給他們裝了好多蘇城的糕點(diǎn)，說是回去的路上吃。
姜邊說不用。
嬤嬤說給蘇鐵吃的。
哦喲……
姜邊忍不住笑，吹吹嘴皮，翻起眼皮瞧瞧這小子——這小子，這么會哄老人家開心的哇！
蘇鐵直得意，笑說：“謝謝您老太太，您保重身體?！笨戳丝催@四周，又道：“也不知道您兒女什么情況……要是您以后需要幫忙，擎管開口，跟隔壁老馬家打個招呼就成，都說好了。我跟姜邊成是怎么著也不會落下您不管?！?p> 嬤嬤就忍不住落淚了，沒說，就點(diǎn)點(diǎn)頭，含糊地應(yīng)道：“唉……唉……”
蘇鐵后來又買了些禮品送給馬家，又買了好多補(bǔ)品給老人家也送過來，都安置好了再走。
此時，已然，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他們依著水岸回客棧。
姜邊抬頭看看他，摸摸下巴，“你對嬤嬤真好……謝謝。你對老人家都這么好的嘛？”
她是沒太想到蘇鐵那么不耐煩的性子，對待頭一回見的老人會這么細(xì)心。跟他對叔叔的態(tài)度天差地別。
“我又不是愛心泛濫?！碧K鐵說：“她對你好，甭管對我怎么樣吧，我就記著她的好?！?p> 姜邊：嘁……
他把她嘴巴捏起來，“再嘁……你說你也真夠行的，這世上快人滿為患了，對你好的人卻一個巴掌能數(shù)過來，你怎么就混到這個步數(shù)。我要是不幫你籠絡(luò)住幾個，以后沒了我，你怎么辦？”
姜邊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特別容易善感，還哭不出來，就心里憋的悶。
“什么叫沒了你……別胡說啊。”她踮腳，抬臂，也捏住他的嘴巴。
他把她的手握手心里，把她拽到身前摟著，低頭，弓背，又吻上去。
少年的聲音磁啞難耐，在這溫柔的水巷沉淀：“不用誰對你好，只要我對你好就夠了?！?p> ——這個世界上，她的超人就這么一個，便足以充當(dāng)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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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到江北市。
第二天就是考試了，也因?yàn)樘K鐵的緣故，班里沒什么人議論，大都在靜下心來應(yīng)對后天的考試。
考完試就放假了。
這期間蘇鐵不讓她看班群，她沒說什么，不看就不看，看了也是心里添堵。
米航走了，姜邊就成了班里第一名，但卻級部第九。這些事那些事的，未免分心，成績有所下滑，不過她并不太在意。
蘇鐵英語數(shù)學(xué)是達(dá)目標(biāo)了，雙雙140分以上的成績震驚了全班，要說黑馬，當(dāng)真是蘇鐵無疑了。當(dāng)然，其他科由于他沒顧得上，成績又雙叒叕下滑，偏科偏的兩極化，也是刷爆了人們的眼球。
寒假蘇鐵經(jīng)常不在家，要么去公司跟人學(xué)習(xí)，要么被朋友拉出去玩。好不容易可以在家了，家里又來客人，都是因?yàn)榭爝^年了，來拜訪拜訪。
這天姜邊早早就起床了，穿的不算厚，因?yàn)樽蛱旄K鐵約好了一塊去晨跑。
她在樓下吃飯，簡單但美味的早餐——豆?jié){油條，蟹粉小籠包，辣白菜，雞蛋……
蘇立安到年底了突然有個重要工作得出差，半個月前就飛倫敦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逢雯黎也一早上就電話響個不停。
姜邊不經(jīng)意的聽到通話的三言兩語的，似乎是今天有親戚來拜訪，還不少的樣子，都趕在臘月二十八，最后趕趟走一波了。
她喝完豆?jié){，擦擦嘴巴，看看樓上，蘇鐵還沒下來。
她把他的那份端到廚房，想放保溫柜里先溫?zé)嶂@時一個留著胡子的傭人就過來，說：“我來吧。”
這個傭人她在蘇家見過，是個男的，叫吳啟。她總覺著這人有點(diǎn)眼熟，可又想不起來。他見了她，似乎也沒有認(rèn)識的意思。她就覺著也許是她自己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