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歐陽佟和簡何生好像刻意回避似的,他們都沒有聊起這個話題。
他們也好像約好了似的,將左笙霖當(dāng)做是睡著了的客人,安置在客房,任其自生自滅。
他們一同把簡愛佟哄睡著了之后,各自回各自的房間,卻都久久無法入睡。
簡何生躺在床上,眼前浮現(xiàn)的是歐陽佟在見到左笙霖時的畫面,那樣小心翼翼,眼睛里的深情足以讓他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到底如何?
這五年來,他在歐陽佟的眼里,從來沒有得到這樣的深情。
從五年前,他就知道歐陽佟心里對左笙霖的愛到底有多深,只是經(jīng)過了五年,她對他還是一如既往。
那么,他簡何生到底算什么?整整五年,當(dāng)他感覺自己快要成功了的時候,左笙霖,這個男人竟然出現(xiàn)了,將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一一擊敗,所剩無幾。
簡何生心里越煩悶,睡意就越淡。
此時,他聽到門外有動靜,聽聲音應(yīng)該是從歐陽佟房間的方向傳來的。
開門聲,關(guān)門聲,腳步聲,然后是客房的開門聲,關(guān)門聲…
顯然,歐陽佟還是按捺不住,走進(jìn)了左笙霖所在的房間。
簡何生把被子往頭上一蓋,把外界的一切都阻隔在了外面。在愛情里,愛的那一方永遠(yuǎn)是卑微的,卑微地期待著,卑微地討好著…
而這不也是歐陽佟的處境嘛!
歐陽佟整個晚上都在惦記左笙霖,從她考慮不讓簡愛佟見到左笙霖,從她想起當(dāng)初左笙霖的決絕,她這五年來一次又一次強迫自己遺忘,可就在見到左笙霖面無血色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防線都斷了。
有的人一旦進(jìn)入了心里,不管再怎么心傷,也總抵不住某一瞬間值得懷念的溫柔。
歐陽佟坐在左笙霖的床邊,眼前的左笙霖均勻的呼吸聲,她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他們還在一起時的場景。
那時候的她,也只能在這樣深的夜里,也只能在他睡著了之后,像個幽靈一樣,靜靜地看著他,也只有這個時候,他對她來說,才是真實的樣子。
沒有咆哮,沒有不忿,不再冷漠,不再傷人,就像個溫柔的孩子,時而發(fā)出笑聲,時而流出眼淚。而這樣的左笙霖,也許就只有歐陽佟見到了吧。
誰不是心里揣著傷,才會身上帶著刺。
所以那些年里,歐陽佟義無反顧地待在她身邊,她也許只是看到了左笙霖冷漠背后的那一絲絲柔情吧!如果真的不是因為孩子,她想這輩子自己應(yīng)該都會在她身邊待著吧。
她的腦海里一幕幕閃過,那些放生在歐宅里的喜怒哀樂,倒好像有八百年那么久遠(yuǎn)了,想著想著,想到動情處,不自覺地露出笑顏,當(dāng)然更多時候還是在流淚,這一哭一笑之間,她在左笙霖的床邊睡著了。
而這一切都被門外的簡何生看在眼里,歐陽佟依然是愛左笙霖的。
簡何生覺得,他跟左笙霖之間的差距,豈是一個五年就能追平的。
左笙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看到在他左手邊睡得正香的女人,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這張臉不止一次在他夢里出現(xiàn),明明還是那樣熟悉,卻實實在在有千年那么遙遠(yuǎn)。在他開始明白過來,自己到底有多愛歐陽佟的時候,這份不想見的煎熬讓他把日子都熬透了。
五年里,他交了一任又一任女朋友,像個情場浪子,游戲人間。因為過去的那些夜晚,他獨自一人實在熬不過??墒撬拿恳蝗闻?,或者應(yīng)該說是女伴,與歐陽佟總是有這或那的相似:或是眼睛像,或是嘴巴像,或者也是頸上有顆痣…
如果不是這一次又一次地不經(jīng)意,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原來他對歐陽佟的一切竟然這般了如指掌。
那段有歐陽佟的歲月,雖然他時常對歐陽佟發(fā)脾氣,裝作不在意,可是他對歐陽佟的所有反應(yīng)全都看在了眼里,她的落寞,她的難受,她的忍氣吞聲,都足以使他心痛難忍。
這些過去,在左笙霖的腦海中一幕幕閃過,伴著他手里的香煙冒出的點點星火,劃過最后一道黑暗,走進(jìn)微光里。
有時,也只有那些女人,帶著歐陽佟的局部特征,來撫慰他內(nèi)心的某種缺失。
而這一切都在天亮之后消失殆盡,夜色帶來的恍惚一下子都變得虛無,那個女人也在白日里現(xiàn)了原形,左笙霖對前一晚自己的所作所為痛恨不已。
可今天不一樣,歐陽佟就實實在在地在他身邊,不是幻影,不是替身,不需要香煙,不需要酒水,他真真實實看到的就是她,歐陽佟。
他的手不自覺地?fù)嵘蠚W陽佟的頭,也許他從未這樣溫柔過,如果歐陽佟能感受到的話,她一定會覺得這個人并不是她認(rèn)識的左笙霖。
顯然,感受到了外力的干擾,歐陽佟開始有了動靜,左笙霖趕緊把手收回來。
歐陽佟睜開眼睛,剛好對上左笙霖的眼睛,她先是一震,突然反應(yīng)過來,起身就走。
左笙霖看到歐陽佟的慌張,十分機智地說:“你是說?我在哪里?”
即便在最后被識破了他的謊言,但他還是感激此刻自己的機智。
歐陽佟停住了自己的腳步,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左笙霖竟然失憶了。
這一幕被來客房的簡何生看到,簡何生這樣精明,才不會相信左笙霖真的失憶,明明昨天小方說受傷并不嚴(yán)重。
簡何生還不等歐陽佟開口,就開始說:“你是佟的哥哥,我是他丈夫!”邊說著邊走進(jìn)屋來,摟著歐陽佟,順便在歐陽佟的臉上重重輕了一口。
簡何生是故意做給左笙霖看的,反正簡愛佟把他當(dāng)成是舅舅,既然左笙霖想要裝,那么就讓他裝哥哥,一方面滿足了簡愛佟想要舅舅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斷了他以某種方式靠近歐陽佟的心思。
左笙霖只要能近一些靠近歐陽佟,當(dāng)什么無所謂,只是簡何生跟歐陽佟這樣親昵,令左笙霖氣不打一處。
可是,沒辦法,既然自己裝作失憶,也只好忍著,但簡何生的出現(xiàn),讓左笙霖有了不好預(yù)感,畢竟過去了五年,歐陽佟難不成真的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結(jié)婚了?
歐陽佟從簡何生的懷里掙脫出來,她試圖確認(rèn),左笙霖真的失憶:“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
左笙霖?fù)u搖頭??伤吹綒W陽佟眼里的恐懼和擔(dān)憂都消散了。
他反倒顯得落寞了,原來自己竟然能夠令歐陽佟這般。
歐陽佟看左笙霖的失落,安慰道:“沒事的,會好的”
左笙霖想著做戲要做全套:“我真的是你哥哥嗎?”裝得失憶真有那么回事一樣。
“那你叫什么?我叫什么?”左笙霖見歐陽佟不回話,繼續(xù)問道。
歐陽佟不知該怎么回復(fù)。
簡何生這時接上話:“我的妻子叫歐陽佟,你叫歐陽“糞”?!笔堑?,簡何生故意用了這個字,他就是故意的。當(dāng)然,這引來了歐陽佟對他的警告的。
既然如此,歐陽佟也就將錯就錯,暫時就先這樣,如果真的失憶了,她就把他帶到城里的醫(yī)院,讓醫(yī)院的人通知左笙瑜領(lǐng)回家就好。
“我叫歐陽佟,你叫歐陽…笙霖”歐陽佟想了想,暫時就這樣吧。
“昨晚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撞到腦子了,暫時失憶了,不過沒事,等會帶你去看小方醫(yī)生,如果找不到辦法,我們再去城里的醫(yī)院…”歐陽佟一股腦兒講了好多。
這時,簡愛佟也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循著媽媽的聲音,也到了左笙霖的房間。
看到左笙霖醒了,他兩眼放光,奶聲奶氣地喊著:“舅舅,舅舅醒了!”,奔到左笙霖床前。左笙霖看著眼前的小人兒,有些吃驚。
“這是我兒子?!睔W陽佟邊說這話,邊把簡愛佟往自己身邊帶,她真想把他藏起來,即便左笙霖已經(jīng)失憶了。
“我是簡愛佟,是爸爸的兒子,是媽媽的兒子,你是我的舅舅?!边@個小家伙一點都不認(rèn)生,倒是很認(rèn)真的介紹,誰也不漏過。
說話間,一手拉過歐陽佟,一手拉過簡何生。
左笙霖看著眼前幸福的一家人,尤其是這個小孩的出現(xiàn),給他潑了一盤冷水。他終究是來遲了??墒遣还茉趺礃?,就算她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他還是希望能夠在她身邊待上一段時間。他要把這五年的時光都補上,即便換另一種方式,他也愿意守在她身邊。
哎,陷在愛情里的人永遠(yuǎn)都喜歡做這種幼稚可笑的事。可我們誰不是這樣呢?珍惜永遠(yuǎn)都發(fā)生在失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