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笙霖從簡何生這疊厚厚的簡歷中,被他的非婚父親,一個叫簡力的人所吸引。
這個名字,對左笙霖來說是熟悉的,存在在他年幼那些并不開心的記憶中,他父親左世宇曾經(jīng)帶著他和簡力吃過飯。簡力是他父親的得力干將,說出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也不為過。只是后來公司出事后,員工們大部分都被遣散了,當然這些員工的去向,他們是不得而知了。那時候的他們本就自身難保,落荒而逃了,又怎會在意那些員工呢?
當然,為什么會在小左笙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時候的他沒有幾歲。
但他被簡力的魅力所感染,不僅僅是他身上那飽滿的肱二頭肌,還有他父親口中簡力七十二式的大刀。小男孩,對這種擁有武力的人,總是會多看一眼的。當然也就記住了他父親口中的簡力叔叔,名字和照片,全部對是記憶中的樣子。
公司倒閉后,簡何生的發(fā)展倒還不錯,去了別的城市,自己開了公司,還上了市,企業(yè)也是知名企業(yè),只是因為在各自不同的領(lǐng)域,所以也就沒啥交集。
也真是虧了他的秘書,將消息收集得這樣齊全。原本這樣得事情也沒什么,但有意思的就是,簡力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做的就是環(huán)保建材的生意,雖然名字不一樣,但就是當年他們力推的環(huán)保建材,還未驗證成功就被早早推出市場應用到建造中,到最后出了事。
可簡何生竟然是靠著環(huán)保建材起家,關(guān)鍵就是,明明生意風生水起,突然轉(zhuǎn)型做起了服裝生意,令業(yè)界非常不解??墒撬褪侨徊活櫍呀ú牡呐浞椒獯?,不再面世。
真有意思,看到這些,左笙霖心里倒真的有了些別的假設(shè),他想看看到底這是怎么一回事,繼續(xù)讓秘書跟調(diào)查簡力,需要有簡力更詳細的資料。
秘書其實也挺怪異的,為什么一個房地產(chǎn)公司的老板竟然要調(diào)查一個服裝公司老總的資料,難道他們公司要進軍服裝業(yè)了?
既然是老板的要求,想歸想,但還是要做的。
秘書之所以得到左笙霖的重用,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他擁有強大的信息網(wǎng)絡,基本上左想要的資料,不管是競爭對手的,還是行業(yè)上的,他基本都可以得到一手的資料,而且信息往往很接近真實,比偵探還靈,這實在令左歡喜,在生意場上幫了他很多。
只是這個秘書言辭上不善,也是宅慣了的,所以也就只能是個秘書,但左笙霖給了他足夠的待遇,雖然title還只是秘書,但早已是左笙霖決策不可或缺的資源了。
左笙霖看到秘書準備的資料,驗證了他的假設(shè)。在左氏破產(chǎn)之前,簡力就已經(jīng)注冊了公司。左氏環(huán)保材料被禁,左世宇跳樓后不久,簡力就已經(jīng)開始量產(chǎn)環(huán)保材料了,所以,當年被禁的有問題的環(huán)保材料是左氏的,但簡力卻推出了沒有問題的環(huán)保材料,這中間實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當年涉事的人,左笙霖不知道有哪些人,有問題的環(huán)保材料,他竟然找不到當年的鑒定材料。更可笑的是,環(huán)保材料造成多人身體不適,甚至有人死亡,左氏這么大的企業(yè)破產(chǎn),曾經(jīng)酈城的半邊天左世宇為此跳樓,可現(xiàn)在竟追溯不到任何信息。
但中間有件事倒很奇怪,就是歐陽恭出事的前幾天,見過簡力,還有照片為證。
當時,簡力跟司機一同來的,當然這個司機跟簡力的關(guān)系不僅僅只是司機。秘書的資料真的夠全的,看到此處,左笙霖對秘書的功力提升發(fā)出了由衷的贊美。
簡力的司機,簡少華,跟左笙霖同齡,但照片上的人卻顯得更老成。黝黑的膚色,加上強健的肌肉,明明應該是個陽光少年,卻不知怎的,一臉陰鷙。簡少華和左笙霖,兩人都屬于陰鷙冷酷之人,左笙霖是“佯裝”出來的陰,這種陰是藏在無憂慮的天真之下,還未滲入骨髓的。但簡少華的陰,好像是從骨血里長出來的。他是從小就能看懂別人眼神里的秘密的,好像生活在黑暗里的夜鷹,透過黑更能看清楚本質(zhì)。
也許他倆唯一不同的就是,左笙霖內(nèi)心還有那么一絲絲的溫情。
當年簡力把他從孤兒院里領(lǐng)回來的時候,他才十歲。在孤兒院,簡力看到這孩子的第一眼,就被他眼里的那種敏銳給吸引了。與其說是敏銳,更不如說是渴望。他眼里的渴望,是讓人難以拒絕的。
當時,簡力去孤兒院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一個人,當然就是他的非婚生子簡何生,可是走了很多很多的的孤兒院,都未找到。而眼前出現(xiàn)的這個孩子,有他想要的東西,也有他抗拒不了的東西,單說他眼里的這種渴望。
這個孩子,倒真有幾分像自己,而他剛好缺少一個。
說起這個孩子,出身并不好,原名叫顧少華。
他還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時候,父母雙雙因吸毒過量而失去性命。命運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對這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來說,又有什么錯?這樣的沉重,誰愿意承受?只是剛好是他罷了。
他作為顧少華的時候,沒得選擇,對一切還未知的時候,就注定了要承受生命之重。
命運這種東西,又有誰說的準呢?那些傷悲注定有一些人來承受,有人在星空下開懷,就有人在陰溝里自泣。能量,總是守恒的。彼時的左笙霖,又何嘗不是在苦痛中掙扎呢!
他懂事之后,慢慢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正因為這個身世,他在同齡人身邊,失去了說話和玩笑的權(quán)利。也因為自己不公的出身,讓他比同齡人更為努力。他早就失去了作為兒童,作為少年,可以純真快樂的資本。在孤兒院里,他是那個最會看人臉色的人:他知道什么時候要吃的,他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哭鬧,他還知道什么時候示弱。
他,早就練了一身的“本事”,這是他的處事方法,這也是他行走于世的智慧。他,過早地變成了大人。
顧少華,從小就知道,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這樣的顧少華,與簡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
他看到簡力,好像看到了一束光。他從簡力的眼里看到了希望。這抹希望,最終也成為了現(xiàn)實。從此,顧少華,改名叫了簡少華。對著這二十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他為簡力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兒,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是明面下的。但對簡少華來說,這一切都是他的職責。他很早就知道,簡力帶他回來的目的并不單純。
他曾經(jīng)學著小孩的模樣,去撒嬌;他曾經(jīng)因為沒有受到應有的關(guān)注,去鬧脾氣;他曾經(jīng)學著懂事的樣子,去收拾家務。但是簡少華做的這些都并未引起簡力一絲一點的關(guān)愛,甚至有時候還會被呵斥。所以,往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除了在這些個黑夜里,默默地跟在簡力的身后,他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那些孤兒院里練就的本領(lǐng),無法縫合他和簡力之間隔著的那一截。
疏遠,冷漠,是簡力給與他的所有。你看他對簡力的稱呼,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想象中的親密,反而令人感覺十分陌生。
這全然因為簡力的態(tài)度。簡少華在簡力的心中,是十分矛盾的存在。簡少華,來到他的生命中之后,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他與這個男孩之間生了特殊的情感。他看到這個十歲的男孩,用盡全力來討好他,來獲得他的關(guān)注。他并不是不動容,只是,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能對一顆棋子動什么真情。所以,他對他的態(tài)度,是變化莫測的,是他在初心與愛心之間不斷糾結(jié)徘徊的。
任憑簡力怎么對他,在簡少華的心里,早已把簡力當做他的親生父親。這二十多年來,他們倆幾乎是相依為命的。他非常珍惜與簡力的這段“父子情”,對他這個極度缺愛的人來說,這種日漸而生的情感,是他渴望的,也是他愿意付出所有去捍衛(wèi)的。
說了這么多關(guān)于簡少華的事,全是因為這份材料上詳細記載了。我們也就只能跟著左笙霖邊看邊想邊回顧。有的人這輩子做了不少壞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也有他想要守護的,即便渾身散發(fā)著陰冷,散發(fā)著不堪回首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