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你在干嘛?!痹聥肼愤^鳳昭殿,去南苑讀書都是要經(jīng)過鳳昭殿后邊的小道的。
她看見她的六妹妹竟然一個人“躲”在花草間玩耍,也太過無憂無慮了吧,看著就讓人不爽快。
“三皇姐?!痹卵谡铝艘恢弧胺拭馈钡钠压ⅲ瑢χ聥氲姆较蜉p輕地吹了一口氣。
蒲公英“綻放”了,“四分五裂”的隨著風(fēng)消逝,月掩瞇著眼,透過這“消逝的迷煙”,看見了月嬰嫉恨的眼神。
“三姐,你看這蒲公英多美?!?p> 月嬰看了看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多么好的一個機(jī)會。
“是呀,美的東西,都是脆弱的?!?p> 月掩思索了一下月嬰的話,點頭,“三姐,你說的真好?!?p> “自然是好的,三姐可是讀過圣賢書的,哪里像你這個傻子一樣,連字都不會?!?p> 月嬰蹲下身,宛如獵食的猛獸一般盯緊著獵物??窗?!長得多么美麗的小六呀,輕輕一“輾”就碎了,碎得讓人可惜。
“我不喜歡念書,母皇說要看著我玩呢。”月掩得意地向月嬰炫耀。
月嬰譏笑著,“傻子,母皇是要看著你自己毀掉自己?!?p> 月掩的眼眸一瞬間失去了光澤,連月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還沒來得及疑惑,就看見月掩輕輕的笑了。
“三姐,你嫉妒我。”
沒錯!她月嬰的確是嫉妒,嫉妒母皇對月掩可以像一個極好的母親,而對其他子女,她永遠(yuǎn)只是一個女皇的姿態(tài)。
“你不配讓我嫉妒。”月嬰只有嘴巴可以“倔強(qiáng)”。
“三姐,你知道嗎?母皇過幾天就要給我辦個生辰了,要請最好的戲班子給我表演,讓大臣們的小姐公子與我作伴呢?!痹卵谛Φ奶煺鏍€漫,“而且——不讓你們知道?!?p> 月嬰想殺了她。
殺死自己兄弟姐妹的這種想法并不會令月嬰驚愕,這種想法從她一出生就有了,她相信其他皇姐皇妹都有跟她一樣的想法的。
權(quán)利的頂峰是獨有的,獨一無二。登上頂峰,就是要踩著其他人的血上去,親情愛情都是祭品,殺死了撕裂了,自己就“活”了,否則就成了別人鋪路的“血”了。
“你…十一歲生辰?”
“對呀。”月掩比劃了一下身高,“我又長大了?!?p> “三皇姐送你一個禮物?!痹聥氪瓜卵郏刂约宏幒莸难凵?。
“什么禮物!”月掩興奮著討要。
月嬰從懷里掏出一個百花紋繡香囊,放在月掩的手里。
“香囊嗎?”
月掩拎起來,頂在鼻子上聞了聞,驚喜道:“真好聞!”
“從北荒赤洲來的稀世香料,據(jù)說可以安神定魂,延年壽命,永駐青春…這香囊作為你生辰的禮物應(yīng)該足夠了吧。”
“謝謝三皇姐,掩兒很喜歡。”
月掩又把香囊湊近鼻尖,一臉迷醉。
“你喜歡就好?!?p> 就是這樣子,多聞一點,再多聞一點。
三皇姐走了,月掩仍頂著個香囊聞個不停,宛如吸了/毒。月掩喜歡這樣的感覺,四肢無力的,飄/飄欲/仙的,連魂魄都被吸走了。
她拎著香囊一蹦一跳地離開了鳳昭殿后面的小道,手指劃過紅墻,哼著自己編的童謠曲:
“蝴蝶飛,蝴蝶飛。
飛入百花尋鳳凰。
鳳凰花,鳳凰花。
花里不知多少恨…”
遇到一些侍人,向她行禮,也遇到了一個侍人攔住了她。
裴懷皺著眉,想拿走她手上的香囊,卻被月掩很快的收起來了。
“奴才看見三皇女給你東西了?!?p> “三皇姐給的禮物。”
月掩想,這個侍人難道不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了嗎?
“六皇女你不應(yīng)該收的。”
裴懷在月玦身邊多年,月玦與月嬰她們自小一塊讀書,裴懷自然是知道她們的為人。
連月玦這么溫和的人都被她們在暗地里使過多次絆子,只是沒出過什么大事,月玦心寬才選擇不計較。
月嬰心思最毒的人,怎么可能給月掩什么“好東西”?
裴懷擔(dān)心月掩,在主子的“耳濡目染”下,他患上了跟主子相同的“毛病”了,關(guān)于月掩的一切,他都會在意的。
“關(guān)你什么事?裴懷?”
月掩歪著頭,天真的問他,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的話有多傷人。
裴懷不自然的垂下頭,一副作為奴的卑微。
“奴…奴才擔(dān)心六皇女。”
“你為什么要擔(dān)心?”
因為…因為他不能說,他是個奴才,只是個奴才,他不配。
“我家主子也擔(dān)心你,她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她囑咐我…也得擔(dān)心你…”裴懷不知道自己在說胡說些什么,他的嘴怎么變得這么笨了?
“二皇姐真好。你替我跟二皇姐說,叫她不要擔(dān)心掩兒,掩兒很好?!?p> “好的,六皇女?!?p> 裴懷沒有理由再攔著月掩,只能看著月掩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只是個奴。
月掩回到瑾萱宮,半梅半墨在幫她曬父君的書。
“六皇女,你怎么又偷偷跑出去了?也不跟奴才們說,你身邊也不帶個人,遇到危險該怎么辦?你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的,我們都得掉腦袋…”半梅看到月掩回來,連忙埋怨著。
“半梅,你怎么變得跟半墨一樣了,這么啰嗦?真煩!”
“小祖宗誒——”半梅苦著臉,還要說什么,被月掩趕緊“搶先”了。
“我玩得好累了,要睡一會兒,你們別吵我?!?p> 一溜煙,跑進(jìn)了屋。
月掩找了一個裝玩意的小木盒子,把香囊從懷里找出來,又沉醉的深吸了一口,成了仙,上了神界。
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妙的東西,竟能讓所有痛苦淡忘,感受不到痛,只有快樂,好快樂呀,快樂的不真實…
把香囊放進(jìn)木盒子里,鎖上,鑰匙被她埋進(jìn)了盆栽里,深深地埋起來了。
她看著緊閉的木盒子,很溫柔的撫摸著木盒邊上的花紋。
“三皇姐說的真好?!?p> 眼淚不自覺的滑下來。
驚得月掩趕緊抹去淚水,“怎么又哭了…”
幸好生辰就要到了,她十一歲了。
“蝴蝶飛,蝴蝶飛。
飛入百花尋鳳凰。
鳳凰花,鳳凰花。
花里不知多少恨。”
…
母皇讓人在御花園搭了個戲臺子,雖說不讓皇姐姐們知道,可沒幾天整個皇宮都知道了。
女皇還是寵六皇女的,即使是在“祭禮”上“放肆”,“胡作非為”,女皇也是寵她的,獨給她過生辰,還驚動了整個皇城。
“父君,你看!打老虎的戲,多可怕的老虎??!”
月掩坐在花簡身上,戲臺上有個身穿花箭衣,披絳子,系大帶的“綠林好漢”,正赤手空拳的與裝扮成大老虎的戲子搏斗,看的月掩興奮的眼珠子都轉(zhuǎn)不動了。
“嗯?!被ê嗈糇≡卵趲子鴦拥纳眢w,撫順著她的背,不讓她興奮的跌下去。
月聞筠就坐在他們身邊,她選的這戲?qū)iT就是給孩子看的,她從小就看膩了,現(xiàn)在一點都不感興趣了。
她喜歡盯著花簡看,從她在蓮安那個青/樓里花了一千金只為看他一眼,她就想讓這一千金花的更“物超所值”一些,就這樣子看他一輩子。
花簡墨色的長發(fā)松軟的搭在衣襟上,他的頭發(fā)很柔軟,摸著,就像風(fēng)吹過手心,撓上了心窩…月聞筠再恨他,也不敢扯痛他的頭發(fā)。
他的側(cè)臉很美,低垂著眼,睫毛長而翹,眼里永遠(yuǎn)都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有個極好的唇,很甜,吻上就放不開了。
月聞筠不知道自己在他身上耗盡了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他永遠(yuǎn)都是這幅樣子。
花簡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她也是。她現(xiàn)在一點都找不到花簡當(dāng)初的囂張和狂妄,她也失去了當(dāng)初的耐心和執(zhí)著了,她累了,他們都要老了…
月聞筠的手不自覺的偷偷地握住了花簡的手,花簡微微地抖了一下,輕易地掙開了她的手,快速的把手放在月掩身上,一點留念與施舍都沒有。
月聞筠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暗暗自嘲的笑了,她真是/賤??!
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愛過她,什么狗屁“我愛你,陛下。”,他就是個十足十的大騙子,她卻傻傻地甘之如飴的一遍一遍的聽他說。
笑話,真是笑話!青/樓里哪有什么“讀書人”?她想殺了那個讓她去求詩的人,這些騙子。
“母皇,演完了?!痹卵谝猹q未盡的舔舔嘴唇,側(cè)身看著月聞筠。
月聞筠裝作自己從頭到尾都看完了戲一般,慈愛的撥去月掩因興奮的扭/動而掉落的碎發(fā)。
“別急,等會還有一出好戲?!?p> 戲臺子上換了別的節(jié)目,是一群貌美的男伎歌舞著,月掩對這些鶯鶯裊裊的一點都不感興趣,但…看母皇好像挺喜歡這個的。
月掩往下席看,坐的有大臣有與她年紀(jì)相仿的小姐公子,那些小姐小公子們都是第一次進(jìn)宮,第一次見皇帝男君皇女??赡苈犃俗约杭夷傅膰诟?,都小心翼翼,不敢四處張望,一個個跟一根根挺直的小蘿卜似的。有的看到精彩的打戲,都要堵住嘴,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響驚動了上面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