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故事

　　畫中是一位端莊美麗的金發(fā)貴婦人。

　　她穿著深藍色，有著大片花朵點綴，遮住雙腿的繁復(fù)衣裙，雙手很是標準的交錯放在膝蓋處，一雙碧藍色的眼睛注視著眼前，仿佛一塊通透的寶石，清澈而干凈。

　　看著畫中的女子，克倫特不禁想起了古堡中的戴芬·莫里，對方的容貌與她有著幾分相似。

　　緊接著，他不由想到了之前在四樓房間內(nèi)的發(fā)現(xiàn)，不自覺地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眨了眨眼睛，視線有所低垂。

　　過了一會后，他深吸口氣，努力將視線移開，看向一旁的馬里恩，見對方正在專心地瀏覽畫作，一時也沒開口。

　　沉默中，克倫特再次將視線放在那些肖像畫上，仔細查看起來。

　　“怎么樣？”

　　待將所有的畫作都查看一遍后，馬里恩朝著克倫特邁步走來，隨口問道。

　　“沒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除了印證你之前的那個說法。”

　　克倫特搖搖頭，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對方的右側(cè)褲子口袋。

　　“一樣?！?p>　　馬里恩微微點頭，頗有感慨道：

　　“對于我們這種沒有藝術(shù)感的人來說，這些根本欣賞不來?！?p>　　說著，他聳了聳肩，脫口而出道：

　　“接下來有什么想法沒？”

　　“事情盡早解決好，免得出現(xiàn)什么意外，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戴芬學(xué)姐談?wù)??！?p>　　考慮了一會后，克倫特很是平靜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戴芬三人已經(jīng)睡下，但考慮到事情的嚴重性，很有必要進行一番深入的相談。

　　這一方面可以從對方的口中得知相關(guān)的事情，更好的進行探索，而另一方面，則是確保威爾遜的安全。

　　根據(jù)之前的經(jīng)歷，他已經(jīng)確定這是世界中存在著超凡力量，而貝恩·莫里就很有可能這樣的一位存在。

　　重病的威爾遜與他在一起，克倫特莫名的感到有些不放心。

　　“再說，到了早上集合的時候，當面詢問未免有些太過，難免會被其他人誤解，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還不如趁著現(xiàn)在單獨聊聊。”

　　克倫特思緒電轉(zhuǎn)間，一旁的馬里恩在經(jīng)過一番考慮后也同意了他的決定。

　　于是，商量好的兩人，沿著來時的走道，又繞了一圈，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站在威爾遜的房間前，克倫特緊了緊手里的鐵棒，然后示意地看了馬里恩一眼，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對方的舉動，馬里恩輕輕頷首，平復(fù)下心緒，于心中醞釀好言語后，剛想要敲門，卻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從左側(cè)的走道間傳來。

　　“你們在干什么？”

　　被燈光照亮的走道上，貝恩端著一盆水，站在不遠處，一臉詫異地看向兩人。

　　尤其是手中拿著粗硬鐵棒的克倫特，被他深深看了幾眼，臉上露出戒備的神色。

　　“沒什么……”

　　下意識間，馬里恩就要出口反駁，笑著進行解釋。

　　但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克倫特直接站了出來，語氣平緩而堅定道：

　　“貝恩，我們有些事情要與你姐姐談?wù)?，就在這走道上?！?p>　　見此情景，馬里恩深吸了口氣，也不再隱瞞，補充道：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p>　　被燈光所照亮的走道上，貝恩看著神情肅穆的兩人，臉上的表情有所變化，盆中的清水無形中泛起了一圈圈波瀾。

　　安靜而沉凝的氣氛里，他緩步走向兩人。

　　隨著對方走來，位于正對面的克倫特敏銳察覺到對方頭頂纏繞的灰白霧氣有了濃郁的跡象，上下漂浮的幅度比之前大了不少。

　　一時之間，他的瞳孔猛然擴大，緊緊握住了手里的鐵棒，隨時準備砸出去。

　　“姐姐在里面照顧威爾遜，他頭疼得厲害，發(fā)燒又高了一些?！?p>　　臨近兩人，貝恩表情沒有什么變化的開口講述。

　　見狀，站在門口的馬里恩點了點頭，抬手敲響了房門，呼喊著戴芬的名字。

　　沒過多久，穿著絲質(zhì)襯衫，金發(fā)披散的戴芬打開了房門，看見了端著水的弟弟貝恩，看見了站在他左側(cè)的兩人。

　　“戴芬，我們有些想和你談?wù)??！?p>　　看見對方的聲音，馬里恩便直接開口，同時指了指地面，“就在外面?！?p>　　“……嗯，好的。”

　　戴芬的臉上略顯詫異，但很快就頷首答應(yīng)了下來。

　　接著，她將房門拉開，讓貝恩端著水進去。

　　與此同時，克倫特和馬里恩看見了仰躺在床上，額頭蓋著物件的威爾遜，聽到了不算劇烈的輕咳聲。

　　“他的感冒加重了?！?p>　　戴芬邊側(cè)過身子，將門一點點帶上，抬頭看著面前的兩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道：

　　“你們找我想談什么？”

　　面對她的提問，馬里恩沒有回答，只是從褲子的右側(cè)口袋里取出一枚呈現(xiàn)盛開花瓣形的徽章，放在她的面前，沉默不語。

　　看見這件物品，戴芬的臉上瞬間有了變化。

　　她連忙邁步上前，從對方的手里拿過，對著燈光仔細看了一會，呼吸略顯急促。

　　待心緒有所平緩，她方才轉(zhuǎn)過身子，輕握住徽章，低聲道：

　　“這是我們家族的徽章，你怎么會有的？”

　　見自己之前的猜測成為現(xiàn)實，馬里恩挺直的背部有所彎曲，驀然松了口氣，繼而嘴角不由翹起，露出微笑道：

　　“在四樓那間有著不少玩具的房間里找到的?！?p>　　“不過相比于這個，我更好奇的是，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時，處于后方的克倫特看見戴芬的臉上露出了緊張的表情，大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失去了以往的生氣，透露出一絲難以掩藏的恐懼。

　　與此同時，他的腦海內(nèi)立刻就浮現(xiàn)出，當時在床底下找到徽章時馬里恩說的話：

　　“這東西我曾經(jīng)在戴芬的家里看過，聽她說是她們家族的族徽?！?p>　　基于這個發(fā)現(xiàn)，他近乎是在當時就推測出，戴芬和貝恩很有可能就是那兩間上鎖房間的住戶！

　　就在克倫特思緒起伏間，戴芬最終輕咬著嘴唇，開口道：

　　“貝特亞·思朗穆伯爵是我的叔叔，小時候我曾與貝恩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就在古堡的四樓。”

　　“所以，這是你畫的？”

　　見之前的猜測被證實，克倫特長出口氣，邁步走上前去，將四張白紙交到了對方的手上。

　　看著褶皺的紙頁，看著上面簡易的涂鴉畫，戴芬的臉龐忽地染上了笑意，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見對方承認，克倫特連忙追問道：

　　“紅色和黑色的身影我們可以推測出來，但這灰色的……是誰？”

　　“……不知道?！?p>　　沉默片刻，戴芬嗓音有些飄忽地回答。

　　她側(cè)身倚靠住冰冷的石柱，神情露出迷茫，浮現(xiàn)少許痛苦的表情，喃喃講述道：

　　“我不知道這灰色的身影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從何處來的，只知道弟弟出生的那一天就莫名的出現(xiàn)了。”

　　“出生？”

　　克倫特和馬里恩不約而同地輕喊一聲，略顯詫異地看向戴芬，旋即就想到了那間被遮掩的房間。

　　“也就是說，當時一同來的，其實是你的媽媽和你，而你的弟弟是在城堡里出生的？”

　　戴芬側(cè)目看了馬里恩一眼，點了點頭繼續(xù)道：

　　“我記得是在我四歲的時候，父親因為工作外出出海，媽媽就帶著我來到了叔叔家，準備在山林里度過炎熱的夏天?！?p>　　“在前一個月的時候一切還好，但突然有一天晚上，媽媽感到肚子疼，感覺貝恩要提前出生了，叔叔連忙叫古堡中懂得接生的仆人過來幫忙。”

　　“就在那一夜，貝恩出生了，我們原本的計劃也因此發(fā)生了改變……”

　　說到這里，戴芬的聲音低了不少，臉上露出實質(zhì)的痛苦表情，眼眸內(nèi)透出十足的恐懼之色。

　　“自從生下貝恩后，你們的媽媽就……就出現(xiàn)了不正常的狀況？比如精神方面？”

　　安靜中，馬里恩結(jié)合之前的發(fā)現(xiàn)以及對方的講述，斟酌著出聲問道。

　　“是的?！?p>　　戴芬做了幾次深吸了口氣，似乎想要將痛苦和恐懼都吞咽下去，她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

　　“最開始的表現(xiàn)是不說話，變得沉默寡言，呵，在我的記憶里，媽媽是個開朗樂觀的人，一度曾在父親陷入絕境的時候給予笑容，施與寬慰，我一度認為任何苦難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她就像那偉大的神靈一般善良、慈愛?！?p>　　“但事實改變了我的想法……”

　　她閉了閉眼睛，長出口氣，“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精神愈發(fā)不穩(wěn)定，導(dǎo)致行為也變得瘋癲起來，經(jīng)常會突然地歇斯底里，又時常大哭大笑，仿佛……仿佛就是一個瘋子?！?p>　　“最終，在她做出自殘和試圖傷害貝恩的行為后，叔叔將她關(guān)在了房間里?！?p>　　“一開始，他還允許我們?nèi)ヒ娨娝?，但隨著病情的不斷加重，為了保護我們，叔叔禁止我們前去見她，并通知了遠在海外的父親?！?p>　　“最后呢？”

　　看著再次沉默下來的戴芬，位于身后的克倫特，輕聲開口道。

　　“她……她最終還是沒有熬到父親來，死在了房間里……”

　　“也因為這件事情，父親和叔叔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惡化，不再往來，那也是我們最后一次看見叔叔?！贝鞣疑ひ袈燥@低沉地回答道。

　　“但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至少不完整?！?p>　　見戴芬不在講述，克倫特邁步走向前來，從地上撿起飄落下來的白紙，指著那灰色的身影：

　　“你還沒有講這個。”

　　看著映入眼簾的紙張，看著那模糊不清的灰色身影，戴芬的面部肌肉不可遏制地輕微抖動起來，身體也出現(xiàn)了顫動，死死咬住了嘴唇。

　　看著眼前戴芬的模樣，馬里恩想要上前說著寬慰的話語，卻聽見克倫特的聲音再次響起，顯得平靜而堅定：

　　“你之前說，灰色的身影是在貝恩生下來后出現(xiàn)的，從你所畫的來看，我想他應(yīng)該是跟隨著貝恩身旁。”

　　“而你們走后，對方似乎沒有跟著一起，反而留下了……”

　　他邊開口，邊將紙頁翻轉(zhuǎn)過來，看著只畫有灰色身影的紙張，隨即又拿出另一張看了看。

　　緊接著，克倫特將腦袋一點點地伸到戴芬左側(cè)，在她的耳邊輕語道：

　　“來，告訴我，現(xiàn)在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