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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xié)會

NO.9—No.10

協(xié)會 M.迷 2341 2019-07-28 10:06:05

  No.9

  我熟識的協(xié)會成員著實不多,可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在一個小型會議里一同碰到他們。

  燕忻、君六八、渡邊繪美以及……老爺子?

  看到老爺子比看到繪美還令我驚訝,這尊大佛約摸有五六年不參加任何會議了,一直都低調(diào)得可怕,聽說幾百年前他就有資格進(jìn)入F4T總會,卻一直選擇停滯不前。要不是他老人家每年都能發(fā)表幾篇出盡風(fēng)頭的文章,我都要以為他是靠有錢有勢才當(dāng)上的東亞區(qū)分會副會長。

  我看了眼繪美,又看了眼老爺子。老爺子對我輕輕一點頭,搖了搖手機(jī)。

  哦,下午訓(xùn)練時開了手機(jī)的勿擾模式,忘調(diào)回來了……

  我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機(jī)。

  ——果然錯過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蕙老爺子:我把君四五放了出來,不過她應(yīng)該回不到Tech-B了

  我抬頭,看見繪美拉開了一把椅子坐下。

  丫丫:那你來干什么?

  蕙老爺子:來看戲

  丫丫:……

  我關(guān)掉手機(jī),隨他吧,老爺子做事一向憑喜好看心情。

  人很快到齊,會議開始。

  A-Ⅵ出錯后,協(xié)會很多成員起初都困惑為什么Tech-I研究了這么多年的智能黑客會突然違抗指令。

  其實解釋起來不難。早些年某公司推出的一款與AI對話的APP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那款A(yù)PP在上架不久后就下架了,因為里面的AI講了臟話,其緣由是一個用戶對AI爆粗口,AI學(xué)會了,并堅信罵臟話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正常模式。同理,每天都要重復(fù)上萬次入侵活動的A-Ⅵ也認(rèn)為它們從事的活動是完全正確的。

  在我們眼里,A-Ⅵ出了大錯;在A-Ⅵ眼里,這么做只是為了“更上一層樓”。

  “那么,我們直接讓A-Ⅵ知道,不能這樣做,不就好了嗎?”繪美問道。

  “沒用的,”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成員說,“A-Ⅵ固執(zhí)得很?!?p>  事實上,每個超AI都有一個“可執(zhí)行概率”。簡單地說,如果它們認(rèn)為一件事的可行性超過70%,就可以自動執(zhí)行。而“入侵工作范圍外的PC端”,在A-Ⅵ看來,可行性高達(dá)97%

  “當(dāng)然可以了,”它們大概是這樣“想”的,“人類都喜歡這么做?!?p>  沒有一位成員會愚蠢地問能不能不要這個“可執(zhí)行概率”。畢竟,如果事事都交由人類判斷,它們就不可能往協(xié)會期望的“強(qiáng)人工智能”的方向發(fā)展了。

  “直接表決吧,”文吟生說,“我支持全面終止。”

  “我也支持全面終止?!?p>  “我也……”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表決,其實,這種直接表決,在最開始帶節(jié)奏的一方都比較占優(yōu)勢。

  然而輪到繪美時,內(nèi)容突然一變:“我贊成半停止?!?p>  自開會到現(xiàn)在就一直心不在焉盯著桌面發(fā)呆的君六八猛然抬頭,怔怔地看著繪美。

  ————

  一出會議室便能看到一面碩大的落地窗,此刻天已暗得透徹。城市的夜晚總是燈光璀璨的,放眼望去,一片繁麗。

  支持半停止的人終究是少數(shù),至少在東亞區(qū)是這樣,至少,幾年內(nèi)東亞區(qū)不會對超AI進(jìn)行深入研究。

  老爺子對此不置可否,和我打了個招呼,第一個走人。

  君六八在散會后就快步離去,燕忻看著他走遠(yuǎn),卻不跟上,靜靜地站到我身邊。

  繪美也出了門,直截了當(dāng)?shù)爻侨说谋秤昂暗溃骸熬?!?p>  君六八停下步子。

  繪美語帶嘲諷:“現(xiàn)在,你連一句話都不肯和我講了?”

  君六八徐徐轉(zhuǎn)身,面上笑意未褪,眉間卻是微蹙著:“君四五,到此為止了?!?p>  燕忻身體一顫。

  我握上燕忻的手:“你回家嗎?”

  “回?!毖嘈檬窒掠昧σ晃?。

  我瞟了眼文吟生,湊到燕忻耳邊:“你在樓下等我。”

  燕忻了然地笑:“好。”

  “生哥,我先回去了?!狈讲旁跁h中反駁過繪美的年輕人對文吟生說。

  “嗯?!?p>  那人和我擦肩而過——他身高與我相近,生著張娃娃臉,干凈可愛。

  “他是誰啊?”我悄悄問文吟生。

  “林韞(yùn),”他答,“Tech-I東亞榜Top12。”

  我點點頭,沒有特別在意。

  不知不覺間,走廊上只剩下了我和文吟生。

  “送你回家?”他首先問。

  “不了,”我道,“忻忻她好像心情不大好,我可能得和她聊好一陣?!?p>  文吟生轉(zhuǎn)了個身面向我:“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我微笑:“文先生不也刻意留在這兒沒走嗎?”

  他沒有否認(rèn),緩緩揚起嘴角。

  落地窗映著文吟生修長的側(cè)影,夜景依舊流光溢彩。喧囂中的寧靜似乎是悠遠(yuǎn)的,又似乎是簇新的,渺渺如霧,裊裊如煙。

  “你變得愛笑了,”我無厘頭地說,“這很好,笑起來好看?!?p>  他斂眸,陷入日常沉默。

  走廊的聲控?zé)舭察o地暗下去,我輕輕嘆息。

  “文吟生,”燈光再次亮起,我仰面道,“攤牌吧?!?p>  “什么?”他一瞬間舒開眼簾,光芒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我無奈了,他故意的。

  老爺子曾說,我這丫頭精明是精明,但目光淺了點,把將來看得很輕。人又不安分,小事愛鬧騰,大事愛折騰。遇了事,一股子聰明勁兒不舍得自己今天吃虧,至于明天……

  今日事今日畢,明日事明日計。

  我那時敷衍了一句,真是給您添麻煩了啊,我明天開始安分。

  他說隨便,愛鬧就鬧去,不要違法。

  我看著眼前男人清明的眸子,在燈光再一次暗下去前做了決定。

  現(xiàn)在,我非常想鬧一鬧。

  “燕忻給我看了Amy這兩個月的工作記錄,”我緩緩道,“但是,其中沒有一條是關(guān)于Amy入侵游戲論壇的……”

  “然后呢?”他見我停頓良久,問。

  “然后,她說每次她準(zhǔn)備幫我控評時,都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在做這件事……最近她查到來源了。

  “定位結(jié)果是二號辦公室……

  “是你,對不對?”

  ————

  No.10

  空蕩蕩的走廊,余音徜徉,綿延著、顫抖著。

  “是我,”文吟生道,“準(zhǔn)確點,是Stephen?!?p>  Stephen,他的超AI。

  我啞然,他這樣坦誠反而令我無言了。

  文吟生稍稍俯身:“蕙雅,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走近你,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這幾個月來你在哪,我就能在哪,幾乎沒一天,我們都能碰面?!?p>  我盯著他,說不出話。

  他挺直背:“你以為是蕙先生的安排,確實我一直用它作托辭,但是……

  “很早的時候,蕙先生就看出我的心思了……

  “他說,他給我條件,讓我自己想辦法爭取……”文吟生沉吟幾秒,開口,“可以,和我交往嗎,丫丫?”

  生澀的昵稱自他嘴里溢出,像是積蓄已久的池水,蕩漾開,擴(kuò)散去。

  光,又一次在沉寂中消失。

  窗外華燈閃爍,微微傾斜,將他的半張臉沒于陰影中。

  我輕輕搖頭:“忻忻還在下面等著,我得走了。文先生,明天見?!?p>  ————

  我快步走向在空曠大廳中不知呆滯了多久的燕忻。

  “雅雅,”燕忻見了我,淡淡一笑,“我們走回去吧,外面挺熱鬧的?!?p>  我想了想,覺得新奇,愉快地同意了。

  白天的燥熱早已隱去,余給夜晚的唯有清涼。晴朗夜空中只能看到零散的幾顆星,如果不死死地盯著便難以察覺。我邊走邊仰頭望了會兒,就被燕忻拉拽著手肘避開好幾次車輛。

  燕忻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起這兩天她從君六八那里聽來的一些事,主角有渡邊繪美、君六八、君六九以及不久前下任的東亞區(qū)分會會長陸華。

  “挺行啊你,”我嗅著手中的燒烤串,“這么隱秘的東西人家都愿意和你說。”

  “哪有的事,”燕忻笑道,“君六八那天喝得爛醉,拉了一個朋友吐著真言,不巧被我聽了唄?!?p>  我果斷一翻白眼——看把你能的。

  其實我們都有點心不在焉。

  夜晚少有嘈雜的汽笛音,江水映著燈火,粼粼跳躍。橋洞底的光在水面上下圈出金橙圓環(huán),將停泊的小舟籠罩。

  街道上人們?nèi)齼沙扇?,有梧桐下凝望的,有店鋪前嬉笑的,還有單車上依偎的。

  “那天沒和你說,大會開完后,我找到師姐,想把老師留的A-Ⅰ016交給她,”燕忻舔了舔下唇,“她……”

  燕忻停下腳步,看向左前方。

  那是一只貓,慢慢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走著,小小的腦袋左右張望。

  燕忻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旁,撕去半袋小酥肉的酥皮,蹲下把它放到地面,起身退遠(yuǎn)。那只貓不緊不慢走上前,對著小酥肉聳聳鼻子,然后慢條斯理地享用大餐。

  我用手肘捅了捅燕忻:“繼續(xù)說?!?p>  “哦……”燕忻目不斜視地觀察著貓,“師姐拒絕了A-Ⅰ016,畢竟以她的能力,A-Ⅰ016實在是太落后太無用了。”

  “而且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就要被協(xié)會抓走了吧?”我問。

  燕忻頷首:“就近處理,協(xié)會把她監(jiān)禁在千永市據(jù)點,不過只關(guān)了一天。她被放出來的時候,還是我去接她的?!?p>  我無聲地啃著燒烤。

  盡管師出同門,燕忻和繪美說不上熟識,因為繪美在北美跟媽媽學(xué)了兩年多就定居日本去了,而燕忻則是繪美離開后的第二年才被媽媽收為徒。

  燕忻的父母本是協(xié)會的成員,隸屬Tech-I,在燕忻十二歲那年意外逝世。

  貓吃完了半袋小酥肉,叼起紙袋,敏捷地跳上小花壇的柵欄,把紙袋送入垃圾桶中。

  燕忻臉上笑意漸深,LED燈打在她的面龐,明明暗暗。

  “我打算等你比完決賽,就回杜倫?!毖嘈猛蝗婚_口。

  我猛地因辣椒粉嗆得直咳——開學(xué)季離現(xiàn)在還有近一個月,我的決賽就在下周六——不該這么早啊。

  但我很快就明白了,燕忻有她的驕傲,對于君六八,她大概是不想“趁虛而入”吧。

  燕忻輕拍我的后背:“師姐讓我轉(zhuǎn)告你,如果你想知道你媽媽真正的死因,就去找……”

  “Shut up(閉嘴)!”我笑著把竹簽橫在她嘴前,“我一點也不想知道?!?p>  ————

  我和燕忻一路邊鬧邊聊,沒有在意時間,以至于走到家時樓下的小吃店都歇業(yè)了。

  洗完澡,我趴在玩偶上刷游戲論壇。燕忻似乎非常疲憊,一沾床就睡。

  黑暗里,我一目十行地掃過有關(guān)“丫丫”的風(fēng)評,某一刻眼前浮起文吟生晴朗的眉目。

  我干笑,晃了晃頭,將搜索詞換成了“Puppy”。

  然后是“Teddy”……

  以及丫家軍的其它成員。

  “Puppy又沖在前面,愛表現(xiàn)又沒實力”

  “害,反正有他們的女戰(zhàn)神救場,Puppy盡管浪/滑稽”

  “我覺得Puppy很好啊”

  “層主是女的,顏粉,鑒定完畢”

  “綠洲還能這么玩,Teddy今天讓我長知識了”

  “要臉否/白眼明明是丫丫的戰(zhàn)略”

  “Teddy果然還是弟弟,多學(xué)學(xué)嘛”

  “這個MVP感覺是丫丫讓的,之前采訪她有說在栽培Teddy”

  “……”

  寂靜中,我把手機(jī)一丟,關(guān)掉臺燈,裹好空調(diào)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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