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有鮮味,真的欸。雨沖干凈了磚地、石頭,泥地試著踩,有的地方不粘腳。到院外,水溝里水流潺潺,在凹處打著旋,漂著草棍。一只鴨子翅上夾著一根掉了的羽毛,伸脖子長嘴芻芻水里東西,上游還有一只在戲水,順流漂下一片瑩綠的羽毛。去去去,孩子們喊,鴨子跩跩到遠處去。
小海穿著他爸的勞保靴子來后院玩,走進“河”里,量水深。小梅指著,“這,你敢來嗎?”小海無所畏懼,試了一個又一個。小林和小光在立本家門前的那段挖了一個坑,在水底,深深的。小林心里對立本有氣——溜須……都一點不領(lǐng)情不幫忙——想讓立本陷這坑里。小光站在水里,喊小海,“看,一點都不深,到這來?!彼瞧届o的,其它的水是流得湍急,小海蹚著水,得意洋洋地,撲通一腳踩進坑,水沒了膝蓋,灌滿了靴子。他的另一條腿沒有進,往回站,抬這條落水腿,搖晃站不穩(wěn),一屁股坐到“岸”上。老司婆子打傘上廁所,看見了,對趴窗探頭的老果婆子擠擠眼睛,說:“咋整,愁死人了?!崩瞎抛诱f龍生龍鳳生鳳啊。
小海起來,站一邊用手拎了粘腿的褲子,使勁扭頭看褲子后面。小林說:“把那只靴子脫下,我給你倒。”他拿靴子給別人看,“水!瞧瞧!”他晃蕩,說:不少,不漏吧?這是盛水的。小波說臟不臟啊,小林以為說靴子,把靴子扔下,“臭啊,臭腳丫子味兒?!毙∥逭f水都是粑粑尿,小林說不是剛下的雨嘛,小五說哪來這么多呀,都從街里來的,拉的尿的,小峰說別扯了,拉他走。小海穿靴子站起來,往坑里蹬土。
小全領(lǐng)一幫小孩來,憋水壩。小光說水里都是粑粑,小全說這水都流水庫去了,咱們不都吃水庫的水嗎,小光不吱聲。小沖放紙船,一會就濕透了。用油紙疊呀,哪有哇?
立本做了一條船,用的是一塊木板,窄長的,順水流不打橫。削一頭尖,板上釘一顆大釘子,是桅桿,系上小紅布;釘一排小釘子,圈上鐵絲,是護欄。曲文和小孩們排隊看,下水了!呀,左右側(cè)翻,拿上來,船兩邊釘上小木塊,加寬。乘風(fēng)破浪,漩渦,添土不行,挖平。上面沒有人吶,船撞刮岸邊,手潑弄水,水槍呲水。“輕舟已過萬重山!”
上游,小光端一鍬土,堵水,又去老蘇家園子挖土。
水慢了。小杰去挖開。
小光撮回土,“誰給整的?”又堵上了,不讓水流過去。
“誰他媽那么缺德?”小林看上游,是小光,說:“缺了,損了?!?p> “放水。”立本喊。
“我還玩呢?!毙」庹f。
立本到大上游疏通,清理柴草枯枝,挖開一條溝,引進一條支流。水大了,飄著沫,平壕漫流,其勢可謂浩浩湯湯。
立本說小光:“取幾塊磚頭?!毙」饬鄟砹藘蓧K。
立本拿磚在平坦地方的水中放立,兩手扶著,水流從中間流?!霸賮韮蓧K?!?p> 一塊磚平放兩磚中間,水被擋,從上面流過。立本在兩個立磚壓上一塊磚,移動中間的磚,像水庫壩上的閘門。小光說我也會。
立本去下游。筑了高壩,用泥沙,中間三層磚頭,讓水從孔中流。小全曲文兩手護理,兩邊拍實,軟的往里面襯上瓦塊。小偉捧來沙子,和水混合了的沙子有了力量,護住堤壩。
小家來了,去上游多放水,被小光罵:“我就看不上你!”
曉宇出來上廁所,泥濘,“太臟了。”撒尿,嘩嘩的。蒼蠅飛出去了。
云散如煙般迅速,陽光普照。每戶窗子都映著藍天。小寶開窗,站窗臺上,倒泥碗里的水,一個一個倒完。泥碗和泥的時候,把藥丸揉進泥里碗上——藥能治病,碗不光溜啊。
人們欣然走出屋子。人渴望光,對光有依賴,如飛蟲夜里看到火光,奔向它。那是本性,如早晨看天亮,太陽出來了,就充滿喜悅和力量。開閘!打開了“閘門”,把磚都挪開了,水流激蕩一瀉而下。老曲爺在大道上散步呢,立本說“大江東去”是宋詞的代表,對嗎?老曲說,確切說是豪放詞的代表,蘇軾詞口語化,寫生活情感,開拓了詞,詞進入了文學(xué)主流。蘇詞是一枝,磅礴大氣,發(fā)展為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