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老竇家的，聞著味來了。曉宇家的狗過來橫著，眼睛里含著模糊卻不可侵犯的光，貓裊悄兒地往遠(yuǎn)處走了，然后一躍上了墻，回了那院。容嬸說狗，“魚下水你也不吃就讓它吃了唄！”
小沖抱著黑貓來了，小艾說：“誰說有先來后到兒，后來的一樣，給你家的貓吃吧?！必埪軆?yōu)雅地吃，吃得干凈，吃完喵喵叫幾聲，看小艾，小艾說沒有了，去吧。貓低頭舔身上的毛。
小光小杰去后園挖地，挖出蚯蚓，“別動，別鉆，”用鍬鍘斬，一段一段了還各自動彈，小東鍘得更細(xì)小。小六說：還能活了嗎？釣魚得活的。大人說，能活，一段還能長一根。這“曲蛇”像土里插樹枝能活一樣。
小明領(lǐng)著狗，在春麗家院門前溜達(dá)轉(zhuǎn)悠。老田走到門口，小明帶著狗馬上跑了。小五卡巴眼睛說“看上你家誰了?！崩咸锿驴谕倌?，“他，也不撒泡尿照照——”
小五東瞅瞅西看看，撿了一塊豬骨頭，逗示前后院的狗，有的狗了解他，領(lǐng)教過他的手段，不跟著他走，或者不靠近，遠(yuǎn)遠(yuǎn)等著扔。有一條別處來的狗忍不住，一直尾隨著，眼睛盯著骨頭，發(fā)著饑餓之光。
小五把骨頭放木板上，然后把木板放到取土留下的一個大水坑里，推一下，木板漂走，他撩水讓它再走一些。離開了。狗在邊上轉(zhuǎn)，幾次想伸前腿兒；轉(zhuǎn)了半天，下水，抓翻了木板，嘴一下叼住骨頭游回岸，濕著毛跑遠(yuǎn)了去吃。小五吐著舌頭，笑，弄出了唾沫，兩腳捯蹬做追的樣子，那狗又跑一會。
立木拿著自己裝的小電匣子回來了。
他進(jìn)屋就接天線，吱拉拉響，“怪了，在那好使了，怎么一回來就不好使?！绷⒈締枺骸坝秩ゴ笫迥橇?？咱們前邊的小寶他爸就會?！绷⒛荆骸袄系壹已剑恍?，跟人家比差老遠(yuǎn)了?！?p> 大叔今天不高興，不愿說話，不全是天氣的事兒——不知又和誰生氣了。他說話要一呼百應(yīng)，否則心里會不高興。他一直拖著病體，在單位上班兒，管著不少人。他身體有病，不能生氣，不能長時間站立。家里人就怕他，都不敢多說話，他說的如果不按他的辦，就生氣。大叔側(cè)躺在炕上，佝僂著腿，腿沒有活氣，像是裝袋的什物。有一種力量在虐殺著他，還有一些基本的力量在維持挽救著他，不至發(fā)展更壞。他從小就開始忍受著折磨。嘴不好的人說，那是上輩子的欠的，欠債要還。嚴(yán)重的時候，每段關(guān)節(jié)都疼，站也疼，坐也疼，躺時間長了也疼，一晚翻來覆去多少次，睡不了覺，遭老罪了。
立木在那也沒說上幾句話，只是倒幾次水，干了一些活兒。大叔又給了一個電容器。小麗看大哥立人來信，說：他家跟咱家不是一枝兒。立木不愿聽，說：“親戚也在走動?！卑终f對，再好的關(guān)系不來往也就疏遠(yuǎn)了。老單說，人和人關(guān)系好，是信任或者依賴。有的關(guān)系長些，有的短暫，長久的一般較單純，不復(fù)雜。
孩子記得的，是人對他好。
立木把電焊頭插上電源，預(yù)熱，點割一塊焊錫，下來圓溜的，粘之，小心移來固定了斷點。當(dāng)年孩子們學(xué)無線電，那是一種神奇，也有一種榮耀。
媽洗了生菜和蔥，又控水，手把蔥掐了蔥葉尖兒放出里面進(jìn)了的水，說：“你是不是拿家里錢了？”“沒有。”“沒有？抽屜里的五塊錢哪去了？你是不是花了？”“還剩了這么多?！绷⒛咎统鲆粔K多錢，媽的眼睛不看他，轉(zhuǎn)過頭，“你就禍害錢吧。”
爸說：“真想學(xué)點東西還行。別干別的。”
紙條上記：人的喜好不限于一種。
人是動的物。想，不僅是動的前提，也是動的升華。
動，是水的緣故，也是火的緣故?；鹗擒S動和蒸騰的，只有熄滅后是死寂。水靜止也有活力，蓄存，積蓄，蘊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