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說天熱啊。立民給小秀一毛錢，“買三分的?！?p> “三根？”小秀伸出三根指頭，眼睛請示立民。
“兩根，”立民耷拉下眼皮，說：“你不吃?！?p> “那哪能呢，哥不吃也得給弟弟吃呀，”小秀笑，點頭哈腰，“是不是？買仨了！”說完一溜煙跑了。
拿回冰棍，有一根下邊靠棍兒的地方化了，冰奶滑掉地上。
立民立起眼，“吃嘍——”“不行，下邊沾土了?！薄安恍?，必須吃嘍，五，四，三——”“你看，拿不起來。”
立民笑：“我那根不吃，給你了。”
“哪能呢，我和小雄一根?！?p> 小秀咬一口，再一口，“哎，行啦，沒了！”小雄喊，搶上來，小秀嘴不松開。小雄說：“我不吃了！”“給你，給你?！薄安怀裕 薄罢娌怀?？——給你吧?！毙⌒鄢粤?，小秀笑，說“小美是冰棍兒就好了。”
小雄瞪眼：“去！扇你?！?p> 小秀說：“扇……啪嘰呀?！?p> 立民站起來：“我上趟廁所，你們再找個人。”
小蘑菇被叫來，剛錸野菜回來，手還臟呢，說：“不愿意跟你們小孩玩，沒意思?！毙⌒壅f：“誰小哇？”“你不比我小哇？”小雄說：“你有我高嗎？”“不能這么比，大就是大，哥就是哥?！?p> “你是誰哥？”立民背手回來。
“啊，民哥。”小蘑菇轉身，“咱倆不是還在一個班了嗎？來吧，跟小孩玩玩?！?p> “不行，每次不能低于五個?！?p> 玩了五把。小蘑菇站起來，說：“都輸沒了?！?p> “不行，接著來?！蹦菐讉€人喊。
“沒有了?！毙∧⒐椒担澳憧礇]有?！绷⒚瘢骸叭ソ枞ァ！薄吧夏慕柩剑荒憬栉?，贏了還你?！薄澳闼Ｎ?？”立民抽他臉。小蘑菇躲閃：“我都輸給你了，你還逼我玩?！毙⌒阏f他：“你才帶幾個來？”小雄說他：“糊弄誰呢，拿我們當啥了！”踢他。
小明來了，拉小蘑菇，說：“我有啪嘰，你用煙盒兒換?！毙∧⒐絾枺骸澳窃趺磽Q？”小明卡巴眼睛：“煙紙啪嘰沒人玩，沒人要，照顧你一個換一個吧?！薄澳钦l干吶！”“不干拉倒，那你就挨踢?！薄耙粋€換五個?！薄耙粋€換倆?！薄柏怼！薄熬蛡z。”“大前門，倆不換。仨！”“行，就這個仨，其它都倆?！彼麄冞@回到曉宇家院里玩。曉宇開始是站著看，后來也加入了，玩到輸沒有，朝小明要。小明贏了，倆兜鼓鼓的，一個兜里裝好的，一個裝差的。掏差的，10個，曉宇瞪眼看他，他又掏，20個，再加5個，曉宇生氣，“你那都是拿我的……”曉宇站起來，忘了有窗戶，頭磕窗戶角，疼得叫，拍窗框子，小明說：“肉能有木頭硬嗎？”曉宇氣得非要把這扇窗戶摘下來。媽沒在家，在的話又說“隨根兒”了。小明說那不是門，摘不下來。曉宇找螺絲刀子，擰下螺絲。“晚上就這樣啦？”立民拍曉宇后背，“你挺有脾氣呀？”小林憋不住笑了，看曉宇氣紅了臉，趕緊轉身說這太陽太曬，摘小雄的帽子，小雄不讓，去摘小光的帽子，戴頭上，太小，給黃狗戴上。狗搖頭打磨磨，大伙笑。曉宇把帽子從狗腦袋上摘下，扔了，說：“你以為戴上帽子就是人兒啦？”小高來看熱鬧，說：你們戴帽子的，沒聽出來呀？曉宇說：你叭叭啥？伸手想摘小國的帽子，小國不讓，小蘑菇也不讓，一把搶了小秀的帽子扣小高的頭上。小高小光都生氣推搡曉宇，碰掉墻頭的磚，藏在墻里的蟲子爬出來了，有個有花紋，像老虎的。曉宇激了，罵。
老人說，修養(yǎng)是控制自我之火。
“來車了！”一臺拖拉機突突突開往合社。
小蘑菇往回跑，到各家告訴來柿子了。進院，被門的釘子刮壞了褲子，露肉了。小五笑，那是他釘?shù)?，想讓女孩刮的。小五給小峰身上圍一塊布，剪后腦勺，說：“剃頭宣誓！”小峰頭不能動，糾正說：“是剪頭?！笔磷觼砹?，“咋整？留一半？”“這成啥了，陰陽頭哇？趕緊剪?！毙∥寮舻母緵]有老司剪的好，但小峰就找他，就想留個形兒。
小正回家，用鋁水舀子舀水喝，說：“哥，快去買西紅柿，剛來。”小安拿筐，朝媽要錢：“給5毛?！薄百I多少？”“給多少買多少。”媽比劃打他的頭，小安跑了。
合社外邊的賣菜棚前已“人山人?！?。小峰在后邊擠香油兒。一個女的說：“后邊擠啥呀？”小峰一聽是小英，換個地方去擠。
曉宇看見人群中有一個縫，拍曉強的后背，說：“來，掫我。”曉強和小平一起把曉宇抬起來，從縫上壓進去，擠進去。曉宇把筐伸著，售貨的一個女的，看他，他也感到熟悉，女人接了他的筐。
賣菜棚，是木頭搭的。上頭、左右和后面釘?shù)哪景澹懊嫱锵崎_兩面窗，柜臺是一根圓木橫著，正是腰高的位置，擠在前排的最苦。前排的人，肚子頂著木頭，被后面人和上面的人擠壓，身體上部分前傾，站不住。眾人都伸著手，遞著筐、兜，筐兜里面裝著錢，大家喊著，讓里邊賣貨的人接自己的。前排的更努力地伸著手，開始用乞求的眼神，希望里邊賣菜的下一輪給他稱。小五看著笑，罵：“這些豬狗！”從旁邊蹬上棚，從棚檐中間貼近柜臺的地方趴到人群上，人的密集，躲閃不開，也不知躲閃。小五喊：“都不要加楔兒。”底下人說：“你咋這樣呢？”“咋的？”“你說不讓人加楔兒，你咋加楔兒呢？”小五說：“我可以你不可以?！迸吭诒娙祟^上身上，伸出胳膊，買了一大兜子，吃一個，說：“不甜。”
小安擠在前邊，承受不住了，罵，“哎，你咋不接我錢？”賣貨的人伸著臟手說：“你們這么多的手，我們知道接誰的呀？下個接你的?！毙∮⒁矓D在前排，發(fā)出呻吟，“快接我的吧，不行了?！蹦樕系暮雇碌?。小五又伸手遞一個筐，喊：“哎！哎！”“喊什么喊！”賣貨那女人是北邊的寡婦，她這回要接小安的錢和筐。小五在人上蠕動，伸長胳膊，把筐伸到女人的手上。
“我是先排的?！毙“埠?。
“是他先排的?！睌D在旁邊的小蘑菇向人證明。
那女人推開小五的筐，接了小安的。“破鞋，頭子?！毙∥鍙难揽p里兩個兩個迸字。女人低頭給小安收柿子，小五繼續(xù)說：“破鞋——頭子?！迸思s完秤，遞給小安，就去做收拾的活。小五把筐伸到最前，揮動，揮到里邊一個男的胸膛，那人奪下筐，從人們的頭上扔出，人都低縮了頭，不喊了。小五溜滑下去，小波撿了筐給他，他接過來，一甩，把筐甩了老遠，“自己整去，我他媽該你的呀？”“你不整拉倒，扔我筐干什么？”小五不敢和小波真激眼，他知道小波有親戚，那個疤瘌眼和他平輩。小峰不清楚怎么回事，說笑：“拿誰當土鱉呀，人該你的呀！”小波撿回筐自己去擠。
春麗站后頭，掏翻褲兜，她的五毛錢掉地上，人們踩了。人一齊退后，又擠向前，一個小子撿起錢，抖了上面的土，用手擦，春麗一把奪回來，“是我掉的?！蹦侨算读税胩?，看春麗的干脆厲害勁兒，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