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跑上前,曉宇跑來,小平也出來,幫卸車。卸了車,永和要借車一用,“馬上送回來?!崩先菡f:“我說你小子幫我干活呢?!庇篮臀χf:“不是,你家車子大,后架子也大。”女人們看撿了這么多,問“上哪撿的?”老容仰著臉,說:“那可老遠啦?!迸藗兌颊f咱們也得學車,學會了咱們也不在近處,往遠處走。
永和看見項叔點著腳出來,趕緊走。永和去老霍家,說搬菜,老霍眼露兇光不讓搬,“這是我家,你來搬什么?哪棵菜,是你偷的?”
“你還是大人呢,真瞧不起你!我可以告訴菜點,是我倆偷了,讓他們處理。你家后邊還有掉的菜幫子?!?p> “哎,跟你開玩笑呢。給你一半?!彼艘幌潞竽X勺子,說:“哎呀,都混在一塊了,咋整?我記得那天你就搬了十來棵。你拿六棵吧。”
“我搬了十趟,一回抱五棵,最少的一次四棵,是大的。你兒子搬的,可以不算,我的那些咱們平分?!?p> “哎呀,你沒法兒拿呀?”
“我車子在外邊,我?guī)Т恿恕!?p> “天黑再說吧,你看現(xiàn)在天亮著呢?!?p> “沒事,就說你家分的?!庇篮脱b上二十四棵,“你看沒多吧?”扎好袋,捆好,去取車,車支上,把袋子捆綁搭后輪兩側,又放大梁、車后座,推著走。老霍不高興目送,罵了句“王八犢子?!崩锨鸂斦f,有人活著就是積攢不快,還在別人心里積攢著不快。
老霍去房后清理菜葉子,塵土飛揚,溝里有一棵菜在,裝進袋子里拎回家。進屋說老婆:“你養(yǎng)的臭嘰吧孩子!”“咋的了?”“孩子跟你一樣傻的呵的。”
起風了,風刮起樹葉子土面子。門前的小路上樹葉翻飛。
風,就像人待人,是不一樣的。它帶著淫威,遇到高大的樹,推不動,則大罵怒吼,夾帶著東西跑了;遇見小樹,就薅著脖領子往前拽。
樹干和樹根固守著,不走。
柳條狂躁亂舞,心緒不好呀。
樹的葉子在掙脫,在樹上都是橫向的一個姿勢。各家都急急忙忙收拾。云上來了,風卷烏云,像猛獸,聲音如狼似虎,人躲進屋子,趴窗看。
風刮到院子,在房和墻前打個旋兒,從別的地方走。門被撞開又關上,咣啷哐當響。小鳥快速飛,一晃就不見。風又到空中飛掠,肅殺之聲降到地面。李嬸院子里忙完了,回屋,歇會兒,拿起一段涼了的烤苞米,扒下粒,慢慢嚼。立本說,涼了太硬了,屋里爐子烤一個新的吧?媽說不用,都這時候了哪有嫩的,我愿意吃這樣的,這樣的香。她慢慢嚼著,聽得見聲響,一下一下,立本也感覺了香,他扒粒給媽。媽問給小寶送了嗎?立本說趁熱給他了。老單爺說小寶這病挺不了多長時間。這病現(xiàn)在不可治。
老狄家沒有心思生活。狄叔漏報秋菜,狄嬸去菜點和人商量,少要一些行不行?不行。立本小全曉宇回家說了,家里大人都同意,他們拎了扛了給老狄家送去土豆白菜,“先吃著,過一段再送?!眿寢寕兌颊f,告訴酸菜不要腌了,等各家腌好了,一家給一些,各家的都嘗嘗……
蟲子,后背好似黑板擦兒的木板,更像爸爸的圓邊皮鞋刷。它從地上爬,爬到炕上,上棚可上不去,在墻上呆不住,往下來??活^躺著的小寶把它捉住,把它放在炕上,光滑的地方,那是油布油漆磨損少的地方。小寶想讓它慢爬,爬一段,拉回來重爬?!皠e那么快,著急回家,還是上哪?”
他有十個雞蛋,是小全小正給拿的,生的,要他煮著吃,他不忍心。那是種蛋,和普通的雞蛋不同。它可以變小雞。為什么別的雞蛋不能呢?一般家沒有公雞。殼里不光有蛋黃,蛋清,還有別的東西。他問,放著就能生出小雞嗎?得有老母雞……用手也可以。為什么手也可以?手有溫度,像老母雞。
老單說,那雞蛋里面一直準備著,等待著,手是外面的溫暖的信息。
小寶要用手捂熱,媽不讓,它會吸人的血?!澳愕氖直緛砭蜎??!?p> 把放蛋的布慢慢拖到炕頭上。媽說快冬天了,不行。
“多燒火呀。”
“炕熱,烙熟了。”
紙條上記:沒有信息,就沒有響應,沒有接受,沒有聯(lián)系,沒有變化,就沒有任何可能。
天黑了,小寶在墻下面用釘子劃上一豎。如果忘了,第二天天亮了數一數,補上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