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氣咻咻回到乾清宮,滿臉寫著‘好氣’二字。
梁九功匆匆進來,打了萬福,道:“回皇上,云南白藥已經(jīng)送去了,劉院使正瞧著呢,說是無礙。”
康熙面無表情揮揮手,梁九功審時度勢,瞧著主子貌似心情不爽,默不作聲退下去。
這時候,小太監(jiān)李德全輕手輕腳進來了,呈上食盤,放到桌上去,取下盛著綠茶湯的木茶碗,道:“皇上,這是東瀛手法烹制的打茶,您嘗嘗。”
康熙放下手中的書,問道:“哪的手藝?”
李德全面帶諂媚,背課文似的道:“回皇上,聽索大人說,是東瀛士子按著傳統(tǒng)手法打制的茶湯,去了些苦澀之味,甚是甘冽醇香。”
康熙眼眉微掃,道:“打茶是本國的東西,莫要盲目崇拜?!?p> 本想討好的李德全弄巧成拙,瞅瞅師傅梁九功,正黑臉看著他。
這小犢子想獻媚也不挑個好時候。揣摩皇上的心思他還差得遠呢?;噬线@會子正憋悶,最好是給他安靜安靜,若貿然打攪,自然換不來什么好臉看。
李德全躬身膝地而退。
宜嬪已經(jīng)氣瘋,本就是裝裝樣子引皇上去看她,哪知皇上今日心情不好不來了,還叫劉院使來診治……
枉費她一番心思換來一劑云南白藥,她要罵街的心都有了。
“娘娘,”貼身丫鬟巧兒道:“聽說皇上氣呼呼的從長春宮出來,才回了乾清宮。定是榮嬪娘娘又惹了皇上不高興了,皇上是怕帶給娘娘壞心情,才不來咱們宮的,您萬不要生氣才是?!?p> “是啊,”胖乎乎的三妞道:“皇上不是還派了院使大人親自來給娘娘看診,還御賜了傷藥,這要換了旁人,皇上哪會如此上心!”
宜嬪這才消了火氣,巧兒命人收拾了宜嬪摔的茶盞碎片兒。
博爾濟吉特氏半躺在榻上,宮女將帕子在水盆中打濕,擰干,輕輕放在她的額頭上。
劉太醫(yī)正在診病,那邊宮女來報說皇上去了長春宮。
一聽皇上又去了長春宮,太后面色一沉,問到:“之后呢?”
“說是吃了點東西就回了,看著不太高興?!睂m女回稟道。
博爾濟吉特氏摘下額頭上的帕子,道:“去通傳,哀家要見皇上?!?p> 那邊慈寧宮來報太后不適,康熙疾步奔往慈寧宮,伏榻問:“皇額娘這是怎么了?”
太醫(yī)劉院使伏地奏報,道:“回皇上,太后是身子虛寒,吃了生冷之物,加之這段時間積慮成疾,一時不耐受,這才病了。微臣給開幾副藥調養(yǎng)著,很快能見好。
“只是皇上,養(yǎng)身不如養(yǎng)心哪!”他接著道。
劉太醫(yī)是太后的御用太醫(yī),俗話說病不忌醫(yī),太后“病”因起自何處,他自是心知肚明。
康熙聽的真切,頷首道:“朕知道了,你去開藥吧。”
“遵旨?!眲⑻t(yī)磕頭退下。
沉悶半晌,博爾濟吉特氏道:“蕙嬪、榮嬪各有一個皇子,加上四皇子,太子,如今皇上膝下也只有四個皇子。哀家知道你專情,自赫舍里皇后去了,好不容易才走出來。榮嬪馬佳氏現(xiàn)在一心禮佛抄經(jīng),你又再度疏遠后宮,你可知道,哀家和太皇太后最怕、最擔心什么?”
“皇額娘,朕當年也只兩位皇兄,一個皇弟,大清如今不是照常運轉?”康熙道:“朕這幾個皇子各個聰明康健,不是很好?”
“先帝專寵董鄂氏,到了拋家舍業(yè)、棄國棄民的地步?!碧蟮溃骸爸厍槭呛茫闶腔实?!皇宮大內不是尋常人家,綿延子嗣,血脈昌隆方是正事?;暑~娘怕你重蹈你皇阿瑪?shù)母厕H,一心癡迷一人,荒迷了心智!”
康熙無語。
皇祖母,皇額娘似是有陰影了。
兩任皇后,一任貴妃全是她們一手定下的,時不時還要充盈后宮,現(xiàn)在不少妃嬪,他連名字也叫不上來。
如今關心這些成了她們頭等大事。
太后滿含深意的道:“你未曾見到你皇阿瑪退位的時候......現(xiàn)在想想,還是心有余悸!”
康熙瞧著太后憂心,便應著,又叮囑了宮人好生照顧,才匆匆離了慈寧宮。
次日,壽康宮正殿。
暖閣采光好,給改成了四面通透的游廊式花房,外圍種了紫藤、鳳凰花枝蔓繞樁,陰涼通風,花兒朵兒長的分外嬌嫩。
孝莊穿梭在花枝間,手里攥著銅花剪,撥弄著花枝,與博爾濟吉特氏說話。
“聽說昨兒病了,好些沒?”孝莊輕輕撥開一叢花枝,銅剪在其中靈動穿梭,旁枝錯節(jié)瞬間散落一地。
博爾濟吉特氏道:“皇上借皇后除服禮之事久不入后宮,這小除服禮之后便可招幸妃嬪,如今大除服禮都已經(jīng)過去四五個月,聽說昨日他又在長春宮吃了閉門羹,兒臣怕他對榮嬪過于上心?!?p> 孝莊放下手中的剪刀,拍拍手塵,繼續(xù)穿梭于花架中,道:“這花枝越修的狠了,長的越歡?!?p> 博爾濟吉特氏沉思,見她要踩著矮凳修剪花架上層的花枝,忙上前攙扶,道:“妾身只瞧著好看,不知如何修剪維護。”
“嗯。”孝莊停了停手,轉身道:“不知道也好?!?p> 復又靈動穿梭一如適才,撥弄著一束粉白相間的芍藥,道:“你看這一屋子花,要找出枝蔓旁溢的可是眼力活兒。若全修,豈不要累死?”
“可是先帝......”博爾濟吉特氏道。
“你呀?!毙⑶f將剪刀遞給蘇麻,一眾人的跟隨下回了明間內,凈手,道:“記得當初咱們給他定下赫舍里這樁婚事,他的反應,與他皇阿瑪相比如何?”
博爾濟吉特氏想了想,道:“極度反抗,有過之而無不及?!?p> “后來呢?”孝莊道。
“伉儷情深,是為一代帝后恩愛之表率。”博爾濟吉特氏明白了孝莊的意思,道:“還是姑祖母明察秋毫。”
“玄燁和他皇阿瑪不一樣。”孝莊道:“他自個兒翻得過悶兒來?!?p> 孝莊接過宮女遞來的帕子擦干手,接著道:“哀家知道你昨日說他了,說的是時候,也再不必多言,且等著看吧。”
博爾濟吉特氏恍然,不過再細想,又似有哪里不對——太后只以為是她們當年呢,要知道這現(xiàn)在年輕的宮妃是“青出于藍”呢。
就如蕙嬪動了歪心思這檔子事兒……誰知她們腦子里整天都藏著些什么。
不過話說回來,兒女自有兒女福,只要別鬧出什么有礙觀瞻的,管那些也是受累。
何況,她是當今皇上的嫡母,圣母皇太后,并非生母。有些話該說,但說多了也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