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帝道:“此次東巡,德揆一定要一起去。”于臬道:“臣于今年四月,乃是課試之期,望陛下恩準課試之后,再來許昌。另外,臣不敢瞞陛下,臣之妻可能要臨盆了?!?p> 魏明帝道:“朕在三月初七起行,四月初才到許昌,你師王肅,一定隨行,朕特旨在許昌當朝課試于你。你可在嫻容臨盆后一月,再至許昌,不得推遲。”于臬道:“課試之人。尚有多人?!蔽好鞯鄣溃骸按耸陆挥身n暨準備,其余太學生課試,就在太學。”于臬只得謝恩。
在衛(wèi)尉辛毗的安排下,魏明帝的車仗裝備好了。三月初七起行。司空、錄尚書事陳群與中書監(jiān)劉放,中護蔣濟、太常韓暨等人,鎮(zhèn)守洛陽。尚書令陳矯、衛(wèi)尉辛毗、侍中劉曄、中書監(jiān)劉放、中領(lǐng)軍楊暨、散騎常侍王肅等人,陪著魏明帝,東巡許昌。中書侍郎王基、郭謀,度支郎中石苞也留在許都。
14天后,三月二十一凌晨,夏侯薔直喊腹痛,原來快生了。于臬母親叫了穩(wěn)婆,命人燒了熱水準備去了。夏候薔痛苦的呼喊聲,通過門窗清晰地傳了出來,于臬也不禁有些著急。
于臬的母親走了過來,拉住于臬的手:“臬兒,嫻容是足月生產(chǎn),不會有事的?!庇隰€是有一點著急。于圭在正堂中,擺起果品,點起香爐:“祈愿天地祖宗保佑,早誕麟兒。”
寅時中,只聽得內(nèi)室中哇的一聲,孩子清脆的啼哭聲傳了出來,兩名侍女和穩(wěn)婆用布帛抱了出來:“恭喜明公,是個男孩?!庇隰哪赣H聽了,大喜過望:“家門有慶,家門有慶啊?!边B忙準備禮物,重賞穩(wěn)婆。于臬大喜,一面進入內(nèi)室看望夏侯薔,一面派人致書,前往宛城,向岳父夏侯儒報喜。虛弱的夏侯薔,看著襁褓中的孩子,舒心地笑了。232年是農(nóng)歷壬子年,三月為甲辰月,二十一日為丁亥日,時辰為壬寅時。于臬為其子取名為于宏。
遠在宛城的夏侯儒高興不已,便命鎮(zhèn)南將軍殷署暫代都督荊豫軍事,回到了洛陽,大宴賓客。
于臬和夏侯儒談起了荊州形勢。東吳守衛(wèi)荊州的,是永安侯,鎮(zhèn)北將軍朱然。治所在江陵。夏候儒的都督治所,在南陽宛城。
夏侯儒很低調(diào),東吳不來攻打,絕不主動出兵。于臬道:“岳父,小婿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毕暮钊宓溃骸百t婿不妨說來聽聽?!庇隰溃骸拔羧罩T葛亮曾言,荊州北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地。若占東吳荊州部分,可阻吳蜀之聯(lián)系,斷出川之路口,讓長江與孫吳共有?!?p> 夏侯儒道:“賢婿,你之所言,我豈不知。老夫只保荊州無虞,就是功勞?!庇隰溃骸霸栏甘腔适易谟H,為何不進取功名,揚名于當世?”夏侯儒道:“老夫早年跟隨任城王(曹彰),任驍騎司馬,在北邊大敗鮮卑軻比能,后又任征蜀護軍,擊敗盧水胡騎、酒泉蘇衡、羌豪鄰戴及丁令胡叛亂。并修建左城,筑關(guān)隘,置烽火臺、糧倉以備胡人。涼州遂平。那時候,老夫何曾不想干番轟轟烈烈的事業(yè)?!庇隰娴溃骸霸栏讣扔写酥?,為何現(xiàn)在如此韜光養(yǎng)晦,示弱于人呢?”
夏侯儒道:“你不知道,任城威王,是先帝毒死的?!庇隰?,曹彰曾被曹操稱為黃須兒,武力勇猛過人,志向在于東征西討,曹操逝世,他帶兵到鄴城,問先王璽綬,被賈逵以:“家有長子,國有儲君。先王璽綬,非君侯之所宜問也?!眴柕脝】跓o言,被奪了軍權(quán),封為鄢陵侯。
這曹丕好不容易得了大位,對兄弟很是猜忌,所以各位藩王封地是一再變動,食邑也是越來越少。曹彰在221年改為鄢陵公,222年,徙為任城王,食邑也從以前的一萬五千戶,降為五千戶。223年和曹丕見面后,得了急病,暴斃于府府邸,年僅三十五歲,其子曹楷襲爵。
夏侯儒道:“黃初四年(223年),任城王到洛陽見先皇,回到任城后,對外宣稱是急病而死,實為先皇所害?!?p> 于臬道:“如此大事,你如何得知?”老夫在先皇登基之時,恰好與涼州刺史張既平亂,因要上疏修左城,在黃初四年到了洛陽。老夫等待覲見之時,正好和任城王當面相見。當時監(jiān)國謁者,對諸王監(jiān)視很嚴,老夫也沒多少言語。當時正是六月十五日,第二天,老夫?qū)⑹柽f中書省后即出。卻聽得任城王朝見之時,和先帝下棋,當時內(nèi)官獻棗,二人一邊下棋一邊取食。不想先帝在棗上做了手腳,任城王生性豪爽,哪想親兄弟竟然會害他,是以不察,食了毒棗,六月十七日,毒發(fā)身亡。老夫當時還未離開,就在這府中,任城王心腹,曾密告訴稱任城王前天食棗,另外別無飲食。”
于臬聽了,不由感嘆曹丕之狠,道:“岳父既知此事,難道不怕先帝?”夏侯儒道:“老夫得知此事,大是驚詫,便即刻返回涼州,沒多久,張既逝世,但老夫卻沒得接任涼州刺史,而后,涼州刺史又換成徐邈,老夫明白,我這一支,僅有一女,百年之后,盡成泡影。即使得大功于當世,又有何用?倘身處高位,功業(yè)在身,一旦處理不當,禍及子女,是以老夫不為也。任城王、南陽太守楊俊之死,老夫已經(jīng)看透了。”
于臬道:“楊俊是誰?”夏侯儒道:“楊俊字季才,為原來南陽太守。先前,先帝與陳王曹子建爭世子時,太祖武皇帝(曹操)曾以世子人選詢問楊俊,楊俊曾與陳王交好,在品評人物時,雖然說出了先帝與陳王各自優(yōu)點,卻沒說應該立誰,但在言語上有些偏向陳王,為先帝所忌。黃初三年,先帝巡視宛城,見集市蕭條,遷怒于南陽太守楊俊,眾以為,處罰一下就算了,沒想到,先帝卻置楊俊于死地。眾人求情,包托司馬仲達亦是如此。”
于臬道:“司馬大將軍為何為楊太守求情?”夏候儒道:“司馬仲達是河內(nèi)人,曾得楊俊極高評價,對楊俊有知遇之恩,司馬懿叩頭流血,不想先帝跟本不想放過楊俊,于是拂袖而去?!?p> “散騎侍郎王象,本是一放羊之人,得楊俊提拔,為報知遇之恩,口里銜著先帝衣角為楊俊求情。但先帝卻說,朕知道王象、司馬懿與楊俊交情,說要么朕死,要么楊俊死的話。楊俊知道后,為了讓王象司馬懿不受牽連,便自盡于延尉府,王象憂憤而死,司馬懿數(shù)月不樂”。
于臬道:“照這么說來,岳父見了不少生死浮沉,對功名之心,也就淡了?!毕暮钊宓溃骸百t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皇是靠士族才得上位,所以九品官人法大行其道,而各藩王卻日漸衰弱,長此以往,臣強主弱。老夫曾聽說,司馬仲達有異志,并有狼顧之相。老夫自忖才能,遠不及司馬仲達,若功業(yè)與司馬仲達相類,到時如何死都不知道,只為老夫自保之策。你切不可向外人提起?!?p> 于臬道:“如此說來,岳父是明哲保身?。俊毕暮钊宓溃骸氨娙私灾戏驈娜纬峭醭錾?,我這一支人丁單薄,雖有皇室宗族愿娶獨女為妻,但老夫又何敢亂許人。是以選中了你。”
于臬道:“如此說來,還是小婿受了岳父大人關(guān)照啊?!毕暮钊宓溃骸斑€有一事,你實不知。當年你祖父被水淹七軍,實是忠侯曹仁曹子孝安排扎營不當,子孝曾對我表達內(nèi)心不安,但卻從未為你發(fā)一言。老夫心軟,許女與你,此中也是一原因?!?p> 于臬道:“原來如此。那小婿在此謝過岳父大人了?!毕暮钸€想言語,侍婢來報:“少主在哭,主母請主人過去?!庇隰珨[擺手,夏侯儒道:“賢婿去吧。老夫自便?!庇隰阃鶅?nèi)室而去。
于臬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么多曲折。又仔細想起董昭、王肅、辛憲英、蔡貞姬等人之語,自此以后,更加謹慎。
夏侯儒回到了荊州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