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中書監(jiān)劉放將一篇奏疏送到魏明帝案頭：“陛下，并州刺史畢軌奏報：北邊鮮卑首領(lǐng)步度根要與另一首領(lǐng)軻比能聯(lián)合，李刺史希望對外出兵威嚇軻比能，對內(nèi)鎮(zhèn)壓步度根，請陛下圣裁?！?p> 魏明帝道：“軻比能反復(fù)無常，時常侵我大魏，雖多次為梁習(xí)和田豫所破，然其勢力尤存。步度根一向親我大魏。李勝想在此時進兵，劉愛卿以為如何？”
劉放道：“前護鮮卑校尉牽招，曾經(jīng)上表，認為胡人遷移不定，如果派兵窮追，恐難以趕上。如果偷襲，山險路遠，軍需供應(yīng)不上，也難以成功?？梢宰尡κ卦谛屡d、雁門兩個關(guān)口，再出兵屯守陘北，對外可以起鎮(zhèn)撫作用，對內(nèi)可以派兵種田儲蓄糧食。等秋冬之際，糧足馬肥，聚合各路人馬，乘機攻討，定能取勝。只是此策來不及實施，就去世了。以臣下看，牽校尉此議可行。此時正是五月，前段時間又出現(xiàn)天狗食日，不祥，不如按兵不動?！?p> 魏明帝道：“你之所言，正合朕意，你可草詔告知?！眲⒎挪菰t：步度根已為比能所誘，有自疑心。今軌出軍，慎勿越塞過句注也?！?p> 雍州，大將軍、雍涼都督司馬懿府。司馬懿居中而從，司馬昭一旁侍立。司馬師將一封奏報送到司馬懿案頭：“父親，并州刺史畢軌，派軍進屯陰館，并派將軍蘇尚、董弼追鮮卑。”
司馬懿嘆道：“畢軌糊涂啊。輕師遠進，恐為軻比能所敗啊?！彼抉R師道：“父親為何如此說。”司馬懿道：“若陳兵不動，軻比能與步度根素有猜忌，久必生變。如今遣師遠襲，后方無有掃接應(yīng)，必為軻比能所敗。若我軍敗，則步度根部必與軻比能相合，到時，大魏北邊無寧日了?！?p> 司馬師道：“既然如此，父親能否上疏進行阻止？”司馬懿道：“陛下應(yīng)該降旨不準畢刺史出兵了，可惜為時已晚了?！彼抉R師道：“父親在雍州，筑水陂，墾荒地，開出近五萬畝良田，為何不向陛下奏報？
司馬懿道：“陛下先前拔五千戶民到雍州，若不加以開發(fā)，陛下問起，如何應(yīng)對？這幾年，我上邽興屯田，京兆、天水、安南興冶鐵，穿成國渠，筑臨晉坡使雍涼足兵足食，為的就是應(yīng)對西蜀入寇?！?p> 司馬師道：“父親，自董司徒上疏罷浮華，孩兒又白身隨父親從軍，雖有戰(zhàn)功，卻不得見用，父親為何還要如此為大魏用心效力？”
司馬昭道：“是啊，父親。不僅是我們兩個，你看德揆，前次抵御西蜀，他射傷張嶷，斬殺吳班、陳式，得入中書省，任中書侍郎，如今都外放為梁國典農(nóng)校尉，職權(quán)如同太守。大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不得見用?！?p> 司馬懿目光直視二子，二人見了，害怕地低下頭來。司馬懿道：“你們都以為，德揆遷梁國典農(nóng)都尉，秩比二千石，是個好差使嗎？”司馬師道：“父親，孩兒與德揆同庚，還是一介白身啊?！?p> 司馬懿笑了：“你們還是不懂啊。德揆在中書省干得好好的，前程遠大，突然被外放梁國典農(nóng)，這其中必有人進讒言。只是陛下以德揆為年輕士子典范，又不能罷免，所以放一個職權(quán)比太守抵一點的典農(nóng)校尉，若干得好，無功無譽，干得不好，追究起來，我等也要受牽連啊。”
司馬昭奇道：“父親，這是何說？”司馬懿道：“陛下先是召各藩王嫡子相見，又提升藩王所在地規(guī)模，改郡為國，說明陛下想攬權(quán)為已用，下一步，就是用曹氏宗親了。于臬進入太學(xué)以來，自任文學(xué)掌故起，至今不過七年，先后任太子舍人，禁軍隨從，又隨我立有軍功，遷中書侍郎，去年通四經(jīng)，按例應(yīng)舉為郎中，卻提前進入中書省，掌握機要。升遷太快，所謂太剛易折，欲速則不達。如今外放梁國典農(nóng)校尉，不到半年時間，就交糧過半，我是擔(dān)心陛下心中有所懷疑，于臬為何如此優(yōu)秀，他一人本事再大，能成多大事。你想想，于臬之師，是王子雍，就是你岳父。如今陛下正欲攬權(quán)為已用，如此牽連，我是有點擔(dān)心啊。我們的陛下行事，為父也看不懂了?！?p> 司馬昭道：“德揆與我，有救命之恩，父親何不手書一封，提醒德揆？”司馬懿道：“這個自然。所以，你們二位，也不要為此憤憤不平了。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師兒，你如今無職，就在一邊好看，好好想，好好學(xué)，所謂大器晚成，又何必耿耿于懷呢?！?p> 畢軌大敗的消息，傳到了許昌，舉朝嘩然。“蘇尚、董弼，全軍覆沒，此全系畢軌無能，才不配位，臣竊為陛下?lián)??！笔Y濟第一個發(fā)言。
“是啊，如此大敗，北邊不寧，一旦東南與西邊入冠，到時三面不寧，我大魏無寧日也?！北娙艘积R附議。
這畢軌本是浮華一黨，前次董昭罷浮華，因畢軌早年為魏明帝太子文學(xué)，又被魏明帝招為駙馬，是以并未受到牽連。
曹爽素與畢軌親善，便道：“陛下，畢軌雖然有此敗，然在并州治上，也積有微功，此時功過相抵，陛下可降詔責(zé)之?！?p> “陛下，曹將軍所言，微臣不敢茍同?！边@時，度支尚書司馬孚出班了：“臣在度支曹數(shù)年，素知并州賦稅。先前梁習(xí)任并州，多次大破軻比能，并州政績，常為天下第一。自畢軌到任，驕縱放逸，北方胡族，多次寇邊，邊郡吏民，死傷無數(shù)，不知耗費多少錢糧，若僅下詔警示，臣以為，不足以罰其過?！?p> 中護軍蔣濟道：“司馬尚書所言，正是臣欲言。臣以為，并州邊塞重地，畢軌既不長于治郡，又不習(xí)軍事，是以大敗。前月天狗食日，已示不祥，愿陛下三思。”
魏明帝道：“著即罷免畢軌并州刺史，另擇人任用。只是我軍新敗，當派何人抵御軻比能？”
衛(wèi)尉辛毗道：“向者田豫，素習(xí)軍事，多次擊退軻比能，臣以為，田豫合適。”
曹爽道：“田豫因與幽州刺史王雄不合，是以調(diào)任汝南太守。臣以為，鮮卑域連漠北，既然二人不合，臣建議，再派別將?！?p> 散騎常侍高堂隆出班奏道：“曹將軍所言有理，臣推舉驍騎將軍秦朗，率中軍北擊軻比能?！边@高堂隆曾任魏明帝在平原王時的王傅，后任陳留太守，現(xiàn)為散騎常侍，爵關(guān)內(nèi)侯。是魏明帝鐵桿心腹。魏明帝道：“就詔秦朗率中軍五萬，北擊軻比能?！?p> 梁國典農(nóng)校尉府。于臬收到了司馬懿的來信：“陛下年富力強，聰明哲智，愿德揆實心用事，亦不必太急于求成，反招其敗，舉一發(fā)而動全身?？啥喾e糧草于郡倉，荒年之中，必有大用，慎之慎之。臣不密則失身，請閱后即焚。”
于臬將信燒焚，自思道：“向者司徒董昭也提醒我在任上無過便是功，如今大將軍又致書提醒，必有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