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幾家歡喜幾家愁

　　于臬送了王經(jīng)尹模等人，乃召于詮道：“你帶幾個人，將我書信，送至洛陽太傅府中，記住，要抄近道，在王經(jīng)等人之前到達。送了書信后，然后方可向家翁問安，同時拜訪我昔日舊友?！庇谠徛犃耍恿藭?，飛馬往洛陽去了。

　　秋七月，魏國詔祀太廟大典到了。在層層疊疊的洛陽宮殿當中，魏主曹芳，在諸位大臣簇擁之下，出了宮殿，往太廟而去，望不到頭的黃羅傘蓋，旌旗大戟，鐵馬長槍，給人一種莊嚴威儀的感覺。

　　魏太武帝廟，車駕停下，在王肅的主持下，大魏皇帝曹芳實行解履、盥手，進香等禮節(jié)，然后下幕，太樂令命奏起大樂。文武百官一時俱跪。

　　黃門郎宣詔先是懷念先祖之德，追往昔禮制等內(nèi)容，終于念到正文：故大司馬曹真、曹休、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太?；鸽A、司空陳群、太傅鐘繇、車騎將軍張郃、左將軍徐晃、前將軍張遼、右將軍樂進、太尉華歆、司徒王朗、驃騎將軍曹洪、征西將軍夏侯淵、后將軍朱靈、文聘、執(zhí)金吾臧霸、破虜將軍李典、立義將軍龐德、武猛校尉典韋于太廟祖庭。

　　經(jīng)過一系列禮儀，然后是分胙肉。內(nèi)侍郎大聲念著名之字，念著名字之人，上前領胙肉。曹真之子，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大將軍曹爽，夏侯尚之子都督雍涼諸軍事、征西將軍夏侯玄，桓階之子桓嘉，陳群之子游擊將軍陳泰，鐘繇之子散騎常侍鐘毓，張郃之子張雄，徐晃之子徐蓋，張遼之子偏將軍張虎，右將軍樂進之子偏將軍樂綝，太尉華歆之散騎黃門郎華表，徒王朗之子太常王肅，征西將軍夏侯淵之子討蜀護軍夏侯霸，一直念到立義將軍龐德之了龐會。一眾人等，分到了胙肉。

　　在這些入祀武廟的后世子孫享受高規(guī)格榮耀之時，散騎侍郎荀顗參加完大典后，走進了家門。二兄荀俁看到后，對荀顗道：“六弟參加典禮回來了？”荀顗嗯了一聲，無力地坐了下來。

　　荀俁道：“外甥陳泰適才分了一點胙肉送到府上來了，我們要不要去回個禮？”

　　荀顗道：“回不回有什么意義？還是不回了吧。”荀俁一怔，嘆了口氣，將一些胙肉放到案上，走進了內(nèi)廳。荀顗正在發(fā)呆，有人來報：“賈充來訪?！?p>　　荀顗連忙站了起來，賈充入內(nèi)，荀顗道：“今日大典，賈公閭為何得閑，到我這來了？”賈充道：“什么話，我作為黃門侍郎，連皇宮都可以進，你這就不能來嗎？”荀顗道：“能來，能來，你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嘛?！?p>　　賈充道：“我可不敢跟你坐而論道，剛好從你府邊過，特來討杯水喝，難道不行嗎？”

　　荀顗道：“我怠慢別人，也總不能怠慢我們公閭嘛，來人，上茶湯。我和公閭說說話，你們先下去吧?！?p>　　賈充見四下無人，站起身來，看到了案上的胙肉，道：“喲，你也分到了胙肉??？”荀顗顯得不自在起來，道：“這是外甥陳玄伯送過來的。我哪有這禮遇去分啊?！?p>　　賈充道：“唉，想起當年令尊，號稱王佐之才，這次入祀大典，怎么……”

　　荀顗搶過他的話頭道：“公閭，這是國家議定的名單，你在我這說有什么用？照你這么說，陳騫陳休淵之父陳季弼司徒、于德揆之祖父、故左將軍于文則，還有許仲康、滿伯寧、賈文和、董公仁司徒、劉子揚也沒有入祀。令尊三世功臣，不也沒有入祀嗎？”

　　賈充道：“不說這個了，今天我倒是不走了，能不能賞個光，賜我一飯？讓我們一醉方休？”荀顗道：“就依公閭。”

　　就在賈充和荀顗準備一醉方休之時，曹芳也下旨賜宴，讓這些入祀魏廟的后人，和滿朝文武，一齊祝賀。

　　曹爽首先舉起酒爵：“諸位，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今日，我大魏皇帝陛下，詔祀一批功臣入祀武廟，今日在此賜宴答謝，讓我等齊賀大魏皇基永固，國祚綿長，皇帝陛下威加四海，一統(tǒng)華夷?！?p>　　眾人應道：“祝賀大魏皇基永固，國祚綿長，皇帝陛下威加四海，一統(tǒng)華夷?！币积R飲了下去。

　　李勝道：“諸位，大將軍和太傅身任托孤之重，又擊敗吳賊入侵，淮南一線，兵精糧足。我大魏萬民和樂，海內(nèi)清平，此皆大將軍和太傅之功，我等當為大將軍和太傅賀，敬兩位托孤重臣一爵酒?！北娙俗鲃菥鸵淳?。

　　曹爽止道：“公昭差矣。諸位聽我一言?！北娙擞职察o下來。

　　曹爽道：“太傅四世老臣，國之干城，公昭方才卻將我排在太傅之前，某實不敢受?！?p>　　李勝道：“某方才失言，大家一起，為太傅和大將軍賀，愿我大魏在兩位托孤重臣治理下，君臣同心，國勢日上。”

　　眾人一齊賀道：“為太傅和大將軍賀，愿我大魏在兩位托孤重臣治理下，君臣同心，國勢日上?！彼抉R懿和曹爽見了，只得舉起酒爵，一飲而盡。

　　王肅出列，道：“今日祀禮大典圓滿，離不了諸公同心協(xié)力，我們同朝為臣，在此一起共勉，愿諸君夙夜在公，共襄國事?！北娙说溃骸霸钢T君夙夜在公，共襄國事?！币积R飲了下去。

　　安平太守府內(nèi)，已任安平太守的陳騫，得知了入祀武廟的名單后，自思道：“向者文皇帝曾稱贊我父親臨大節(jié)，明略過人，信一時之俊杰，也算是三世老臣，有功于大魏，連典韋朱靈之屬都得祀，竟然沒有我父親。”他是個謹慎之人，也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大擺筵席，請郡中眾人，以慶賀為名，一醉方休。

　　大將軍府，曹爽與夏侯玄、畢軌、丁謐、何晏、鄧飏一起商議。

　　丁謐道：“今日大典，大將軍大得人望，但和司馬懿相比，還是差了那么一點?！?p>　　李勝道：“你是說，大將軍如果沒有相對應的戰(zhàn)功無法服人？”

　　鄧飏道：“不錯。今天的宴席上，大將軍也說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祀已經(jīng)做了，下一步，大將軍應該建立軍功?！?p>　　夏侯玄道：“不可。兵者，國之大事。如今吳蜀清平，急切不能進攻，不如養(yǎng)民屯田，再待時機?！?p>　　丁謐道：“太初，你還看不出嗎？司馬懿已經(jīng)打了兩次勝仗。這次進攻是勢在必行。”

　　夏侯玄道：“老子曰：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這兵事方面，有太傅在外，大將軍如今錄尚書事主內(nèi)，我們這些人，其實都不太懂軍事，況服人以德不以武，大將軍不可妄動刀兵啊。”

　　鄧飏道：“太初，你不知道大將軍的難處。你要知道，讓你任征西將軍，我們可是做了很大的讓步，讓司馬子元得行中護軍將軍。為的就是讓大將軍從西線建立軍功，提升威望?！?p>　　何晏道：“東吳多江湖，我軍水戰(zhàn)不行，從蜀地突破，實為上策。太初，你提拔的這些人，以后確實可為大魏棟梁。你既然有識人之明，為何身為征西將軍，就不能支持一下大將軍呢？”

　　曹爽道：“人生天地之間，當立功名。我身負托孤之重，宗室之責，確實應該有軍功才能服眾?！?p>　　夏侯玄道：“大將軍，我知道你想一雪尊父子午谷出兵之前恥，但兵家大事，需要謹慎啊。其實蜀地并非如此容易征服，就算沒有重重山險，蜀地將領也有能人輩出?！?p>　　李勝道：“如今鎮(zhèn)守漢中的是王平，他兵力不足，蜀漢大軍大多屯在涪城，正是我等討伐的好時機?！?p>　　夏侯玄道：“既然諸位都有這個想法，那我到雍州后就準備準備。對了，幽州的毌丘儉上次不是說要征討高句麗嗎？大將軍可以同意他。若是建立軍功，對于大將軍也沒什么害處。”曹爽道：“那就讓毌丘儉也準備準備吧?！?p>　　荀府，賈充和荀顗仍在喝酒，杯盤狼籍。荀顗有些坐不穩(wěn)了，拿起一碗酒，對賈充道：“實不相瞞，在選入祀名單時，我曾向大將軍推薦令尊，怎知，大將軍不允.！”說完，喝了下去。

　　賈充道：“這就巧了，我也曾推薦令尊，還有陳休淵之父，也是不允。令人想不到的是，太祖武皇帝不喜的后將軍朱文博，竟然也入祀了，奉武皇帝之名奪他兵權的于文則，只因一場大水敗于關羽，這前后左右將軍，唯獨少他一人，結果一個龐令明，也得入祀，哈哈，哈哈！”賈充有些失態(tài)了，將酒往嘴里送的時候，竟然淋了一臉。

　　荀顗眼望賈充丑態(tài)，不禁哈哈大笑，對門外喊道：“給我上酒，上酒！”說完，身子一軟，趴在案上，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