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寧愿負卿不負國
于臬在立在大船頭,往丘頭進發(fā)。按照司馬懿的要求,他布置了一番。船過項城,再往前就是丘頭了。
下流一只快船迎面而來。
來人正是王彧,他帶來了王凌愿降的書信。
司馬懿命賈充拿出了早就寫好的赦書,由王彧帶回。
等王彧走了半天,司馬懿下達了命令:“德揆,命令全軍加緊行軍,在明天清早達到丘頭。“
于臬接到命令,走出戰(zhàn)船外,下達了急行軍到丘頭的命令。
“明天到了丘頭,你須得如此如此?!彼抉R懿對于臬面授機誼。
凌晨,于臬率五萬大軍,到達了丘頭,他剛擺好陣勢,一條孤船向大軍駛來。船頭上立著一位老者,他正在船上不斷手搭涼蓬眺望,離戰(zhàn)船越來越近。
于臬令三軍整肅,一齊吹起了號角。軍隊的威嚴(yán)如無形的壓力,令人氣沮!
于臬知道,王凌已經(jīng)接到了赦書,他仗著和司馬懿的交情,要和司馬懿見面。
離戰(zhàn)船近字,王凌連忙對從人喊道:“快,把我綁起來?!?p> 從人將他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王凌跪在船頭,向主戰(zhàn)船大聲喊道:“罪臣王凌來遲,請?zhí)狄灰姡 ?p> 司馬懿在船中,冷冷地對身邊的主簿王韜說道:“你傳令給德揆,讓他把王太尉接到大船上,好生安頓?!?p> 王韜手執(zhí)令旗,向戰(zhàn)船頭的于臬發(fā)出了旗語。
于臬見了,率一隊軍士,也駕著船向王淩迎面駛?cè)?,看看近前,于臬大聲喊道:“來者可是王太尉??p> “正是罪臣?!蓖鯗R依然自縛著跪在船頭。
“請上船?!庇隰贤趿璧男〈?,并自解開他的綁縛,并客氣地請他上了自己的大船。
“赦書太尉收到了嗎?”于臬問道。
“罪臣已經(jīng)收到了。所以連夜趕來。這是我?guī)淼姆?jié)和印綬,請于將軍代為轉(zhuǎn)交?!闭f完,王凌讓王彧將印信呈了上來。
于臬并沒有接收,而是說道:“不必了,既然已經(jīng)收了赦書,這節(jié)印就沒必要收了?!?p> 本來王凌已經(jīng)萬念俱灰,但司馬懿這種態(tài)度讓他生了一種錯覺,他有些慶幸,或許自己放棄反抗倒是明智的,畢竟自己和司馬家也算有交情,想必仲達看在他去世的兄長面上不會害我吧。
想到這里,王凌一直懸著的心也落了地,又逐漸恢復(fù)了往日的神采。為了進一步試探司馬懿的真實態(tài)度,王凌決定向于臬討要一只小船:“我想去見太傅一面?!?p> 于臬連聲應(yīng)道:“可以可以,他馬上備了一只小船。
王凌乘上乘一只小船,試圖靠近司馬懿的船隊,并派人傳信:“太傅勞師遠征,在下有失遠迎,可否登船一敘?”
王淩認為,見到于臬還作不得數(shù),只有親眼見到司馬懿,自己的命運才能最后知曉。
雖然他派人去傳話了,但他還是在小船上大聲呼喊:“太傅!太傅!”。
小船離司馬懿的船越來越近了,終于,他看見司馬懿從船中走了出來。王凌興奮起來,大聲喊道:“太傅!罪臣王淩承蒙圣恩,前來謝罪!”
司馬懿聽報心中冷笑,站在船上一動不動。
離司馬懿的船越來越近了。王凌露出了笑容。突然,一艘船上前將王凌的船截住,船上的王韜大聲喊道:“太傅有令,不得靠近?!?p> 王凌的笑容定住了,這種態(tài)度讓他始料未及,司馬懿的態(tài)度,讓他希望的火苗又破滅了。王凌的心如同這清晨的穎水,冰涼冰涼。
這時,江面上出奇地安靜,僅有浪涌的聲音。
為了緩和這死寂般的氛圍,王凌大聲喊道:“太傅若想召見我,修書一封即可,何必親率大軍到此?”
司馬懿走到船頭,冷笑道:“如果不是大軍到此,我一封書信能喊你來嗎?”
王凌這下聽出了司馬懿的言外之意:你王凌并非真想歸降,只是畏懼我的兵鋒罷了。
王凌久經(jīng)官場,聽出司馬懿的話意之后,最后一絲希望破滅了。自己都這么大年紀(jì)了,聽令狐愚的鬼話,不信兒子良言相勸,去造什么反?
司馬懿早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現(xiàn)在所有的底牌都失去了,自己已經(jīng)徹底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王凌試圖將船向前,早有數(shù)名侍衛(wèi)豎起長戟橫架在王淩面前,將他攔在距司馬懿十余丈開外。
王淩從幻想中跌回了現(xiàn)實,他知道,自己已必死無疑。
王凌不由得大聲喊道:“太傅負我?。 ?p> 司馬懿在船頭上大聲回復(fù)道:“我寧愿負卿,也不負國家!”
多么熟悉的場景,好像在哪里見過。對了,當(dāng)年曹爽被司馬懿承諾只為兵權(quán),不殺自己后,一回到洛陽就被軟禁,熱湯餅還沒有下肚,就被以謀反罪夷三族。曹爽也發(fā)出了悲鳴:太傅負我。
接著,賈充帶著六百禁兵,將王凌和王廣押送返回洛陽。司馬懿和于臬繼續(xù)前行,去壽春收拾殘局。
于臬望著被賈充押解遠去的王凌,嘆了口氣!他下令起錨,大船向壽春駛?cè)ィ?p> 于臬內(nèi)心五味雜陳。自己的祖父被文帝曹丕陵畫至死,但魏明帝對自己卻是量才而用。曹爽聽信手下讒言對自己多方打壓?,F(xiàn)在司馬懿一飛沖天,自己又翻了身。
自己本想報復(fù)害死夏侯威的令狐愚門客,卻牽出了這么大的事,自己這樣成為幫兇幫司馬懿,值嗎?行嗎?
于臬內(nèi)心升起一股悲涼。
船到汝陰的時候,賈充派人傳話:“王凌想要太傅索要釘棺材的釘子?!?p> 司馬懿沒有表態(tài),而是看向于臬:“德揆,你說,給還是不給?”
索要棺釘,這是王凌最后一絲希望,如果司馬懿給了,王凌肯定會自殺。
于臬為難了。朗聲道:“太傅應(yīng)該早就想到王太尉有此一著了?!?p> 司馬懿點了點頭,還是問那個問題:“我知道結(jié)果了,但我現(xiàn)在問的是你?!?p> 這老狐貍,明明自己想殺人,卻還讓別人說出來。
于臬道:“現(xiàn)在他的同黨還沒有全部抓出來,比如楚王,還有令狐愚的那些心腹,何不等——”
司馬懿笑了:“德揆,這次你錯了。這個棺材釘,必須給。王凌自殺,是他最體面的歸宿!這樣,我到壽春去,淮南的這些人就不會輕舉妄動?!?p> 還沒等于臬回答,司馬懿轉(zhuǎn)身對王韜說道:“你派人,把棺材釘送給他!”王韜出去了。
船到慎縣,揚州刺史諸葛誕,廬江太守文欽,豫州都督毌丘儉、荊州都督王昶等人,已經(jīng)全部來齊。
王昶第一個表態(tài),要和王凌劃清界限:“太傅,王凌身為反叛,卻說自己義行,他還想聯(lián)絡(luò)下官,下官決沒有和他同流和污的意思。特向太傅請罪。”
諸葛誕也連忙說道:“太傅撥亂反正,我早就發(fā)現(xiàn)王凌有反情,他在投誠的時候,有沒有做什么對不起大魏的事情?”
文欽也拜伏于地:“我相信太傅能夠讓我大魏興盛,效命太傅就是對我大魏盡忠?!?p> 毌丘儉道:“沒想到王凌以救國為名,計畫擁戴楚王,這樣如何對得起明皇帝?我絕不允許他進行這種蔑視明皇帝法統(tǒng)的事!”
于臬在邊上看著,內(nèi)心暗暗嘆息。內(nèi)心想道:我受太傅提拔,卻又以大魏忠臣自居,萬一真的遇到了司馬昭弒君的那一天,我該如何應(yīng)對?
司馬懿讓王昶和毌丘儉各回防區(qū),并不追窮王昶的罪過。然后和諸葛誕、文欽,坐著戰(zhàn)船來到了壽春。
于臬拿出了朝庭的詔書:“命諸葛誕為鎮(zhèn)東將軍,假節(jié)都督揚州諸軍事,冊封山陽亭侯,文欽為揚州刺史,前將軍如故。鄭翼為廬江太守。”
這三人生怕司馬懿牽連,沒想到還升了官,三人一齊謝恩。王凌所部,由諸葛誕統(tǒng)領(lǐng)。
于臬知道,這是司馬懿暫時穩(wěn)住他們而已。
這時,賈充送來了王凌自殺的消息!
王凌的陰謀策劃了幾乎兩年之久,但一朝傾覆,幾乎只在頃刻之間。而且還沒來得及發(fā)動,就失敗了。在場諸人,都表現(xiàn)出了震驚。
于臬說道:“太傅從洛陽出兵,到丘頭接受王凌投降,只用了六天時間。然后從他押解回驚,再到自殺,也就這幾天的時間。也就是說,太傅從出兵,到王凌畏罪自殺,用了不到十天時間。
壽春城內(nèi),在座諸人,無不動容:“我等忠于大魏,效忠太傅,絕無二心?!?p> 司馬懿對于臬配合演戲相當(dāng)滿意。然后他轉(zhuǎn)過頭,捻了捻老須,對賈充說道:“公閭,你說,王凌自盡前說了什么?”
賈充越眾而出。說出了經(jīng)過:
王凌被押到項城,便問:“這是什么地方?”
賈充告訴他:“豫州項城?!?p> 王淩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向潁河岸邊眺望。他發(fā)現(xiàn)了一座祠堂。
祠堂寫著賈逵的名字。王凌和賈逵的關(guān)系很好,他這才認出,押送自己的,竟然是賈逵的兒子賈充。
突然,王凌對著岸邊的賈逵祠堂放聲高呼:“賈梁道,王淩乃大魏忠臣,唯你泉下有知,能明了我一片忠心哪!”
呼喊過后,王凌在當(dāng)天深夜服毒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