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小孩子從沒有過不去的坎

　　夏媽媽推開房門，差點(diǎn)沒被嚇暈到地上，眼前正是兩個“無頭鬼”在房間內(nèi)流竄。手里的水果盤一顫，再定睛一瞧，好家伙，這分明就是她家的牡丹花毯子，還有那條被她扔在角落的絲巾。這架勢，不用猜，肯定又是夏小五干得好事！

　　果真，大戲還真就這樣上演了……

　　夏小五的腦袋終于從那牡丹花毯子里探出來，緊接著一個大轉(zhuǎn)身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臉上更是慘不忍睹。這翠綠色的眼影還有那朱砂色的大嘴唇，要放在晚上絕對能嚇?biāo)廊恕?p>　　“爾康，我不能和你走……”翠綠色的雙眼迷離地望著另一個“無頭鬼”，滿是深情，就差往臉上抹點(diǎn)口水了。

　　“夏小五！”夏媽媽終于忍不住，敲了敲門，兩眼無奈地望著這滿是狼藉的房間。

　　夏小五虎軀一顫，立刻將那毯子朝著床上就是一扔，像是撇干凈一切，支支吾吾道，“媽，你怎么進(jìn)來了！你，你進(jìn)來怎么不敲門??？”

　　“剛不是敲過了嘛！”夏媽媽放下水果盤，正準(zhǔn)備教訓(xùn)一通。

　　緊接著，另一個“無頭鬼”也把頭探了出來，怎么著，這個更糟糕！一定又是夏小五在人家俊俏小男生臉上花了兩片那么大的腮紅，乍一看還以為是罐子上的旺仔牛奶。

　　“夏小五！你看看你，多大了，還不讓人省心，把房間弄的一團(tuán)糟！吃飯前給我整理干凈，弄不好就不要給我吃飯了！”夏媽媽舞動的眉毛一上一下，夏小五則低著頭小心瞧著這倆撇眉毛，竟還在那里偷笑，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溫飽問題。

　　夏媽媽看向一旁的“旺仔牛奶”，也差點(diǎn)沒忍住笑，突然換了一種語氣，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阿城，聽阿姨的話，先去把臉洗干凈，阿姨在廚房里放了水果，去拿著吃！”

　　“媽！我也要吃水果！”夏小五理直氣壯頂著那雙綠眼睛，“媽，你偏心！”

　　“嘿，我還就是偏心了?！毕膵寢屗查g倆撇眉毛又飛了上去，盯著她，“你趕緊給我收拾，要不然，晚飯也別吃了！就這電視劇，以后都不許看……”依舊是以晚飯為要挾，隨著重重的一聲關(guān)門，夏小五氣得靠在門上，插著腰，兩眼發(fā)紅地看著“旺仔牛奶”。似乎媽媽對待別人的孩子都像是親生的，唯獨(dú)自己像是撿來一樣。

　　“旺仔牛奶”走了上去，試探問，“小五，那咱還玩不玩了？”

　　破罐子破摔，反正到頭來還得收拾，還不如先過足癮，夏小五又扯起地上的被子，“來！繼續(xù)！”

　　朱砂色的大嘴唇再一次深情地說出那句，“爾康，我不能和你走……”

　　“旺仔牛奶”一手拿著跳繩，一邊前后前后地?cái)[動，像真在騎馬一樣，朝著她的方向緩慢移動，嘴里還不忘深情地說著，“小五，我不能沒有你?！?p>　　“錯了錯了！”夏小五泄了力氣，走到一邊，半插著腰，很是嫌棄看著他，“我現(xiàn)在是紫薇，你是爾康。我們在演還珠格格，懂嗎？”幼稚園的孩子就早已有了百獸之王控制一切的欲望，但那并不是件壞事，起碼我們總是期望事情往好處發(fā)展下去。

　　“旺仔牛奶”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呆滯，“哦?！比缓?，大戲還得接著……再來一次！

　　“紫薇，我不能沒有你?！?p>　　夏小五一個大轉(zhuǎn)身將床上的牡丹花毯子接著裹在自己的身上，又成了一個粽子，翠綠色的眼影，在她水靈的那眼睛上搶戲，的確她是最妖艷的紫薇了。

　　“爾康！”夏小五走了一步，不知怎的，一個上前故意倒在了地上，兩眼半合著看著他，身上依舊裹著那張牡丹花的毯子。要是被她媽知道，肯定又是一場臭罵。但……管它呢！

　　“怎么了，紫薇？”好在這回的“旺仔牛奶”機(jī)敏，單膝跪地，輕輕托起她的腦袋，再次深情問了一句，“你怎么了，紫薇？”

　　夏小五表演得很是吃力，微微搖頭，不知從哪里掏出一顆麥麗素，往著嘴里就是一塞，“爾康……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說完，側(cè)過腦袋，雙眼緊閉地昏了過去。

　　“紫薇！紫薇！你不能死??！”

　　……

　　夏小五感慨著，他們演的正是好，把生離死別都演的淋漓盡致。她拉著毯子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著“旺仔牛奶”直接破功，“阿城，明天我們接著演下一段！我都想好了，就演昨天電視里放的那段，紫薇為皇上擋劍，對了，那段你看了嗎？”

　　擋劍？她該不會還要動真刀？

　　“旺仔牛奶”摸著身上那算不上衣服的絲巾，抓著自己的手臂，“可是，小五……你媽剛說了，不讓我們玩，要不明天算了？”

　　夏小五悄悄跑到他身邊小聲說道，“明天我媽加班，我爸要晚上回來。咱們可以邊看電視邊玩，要不我再叫上幾個人，咱們還可以去樓下小賣部里買點(diǎn)吃的。只要在我媽回家之前離開就行！”

　　盡管夏小五說得津津樂道，但“旺仔牛奶”還是拒絕了。

　　“不好意思小五，明天我媽說要帶我去拔牙?！?p>　　“哦，好?！毕男∥逵行┦?，自顧自地開始收拾房間，她生氣起來就是一點(diǎn)，不理睬人，從小到大都沒變過。

　　第二天，“旺仔牛奶”還是和他媽去拔牙了，夏小五并不知道拔牙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直到之后，小五爸帶著她去了口腔醫(yī)院，聽著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夏小五才明白那天的“旺仔牛奶”究竟經(jīng)歷了多么恐怖的一件事，那些白衣服的醫(yī)生會拿起一個大鉗子鉗開小孩的嘴。起碼小孩子，不喜歡牙醫(yī)。

　　那年夏天，夏小五又有了新的玩意兒，是夏媽媽從樓下借來的大片。夏小五是個聰明的孩子，很快她就學(xué)會如何放碟了。她將碟片送了進(jìn)去，興奮地坐在電視機(jī)前，卻依舊沒有看到任何影像。她又將碟拿了出來，再推了進(jìn)去，可電視還是那樣黑漆漆的一片。

　　難道是電視壞了，她在它“后腦勺”敲了敲，沒敢使勁。

　　“小五，是不是要按別的鍵？你都弄了半小時了?！?p>　　她覺得被“旺仔牛奶”恥笑，有些沒面子，將那碟片抽了出來，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反光的一面好像有什么污點(diǎn)，“你看看，這里是不是臟了？”

　　“旺仔牛奶”湊過腦袋一瞧，果真，果真有個黑漆漆的東西在上面。

　　他隨手拿起床單的一角，好心遞給她，“給，趕緊擦擦！”

　　夏小五拉過床角，使勁擦了擦，盡量地將這碟片擦得絲毫沒有痕跡來。正當(dāng)她滿意以為大功告成之際，夏媽再次闖了進(jìn)來，這一次，她確實(shí)沒有敲門。不過的確，這一次，她沒必要敲，因?yàn)檫@就是她的房間。

　　看著兩兔崽子，夏媽又是大聲一喊，朝著他們那里飛奔而來，朝著她的小手一把打下去，“作孽?。∧銈€小崽子真當(dāng)是作孽??！”

　　夏小五委屈地流著眼淚，在外人面前愣是沒忍住大喊道，“媽……疼……”身子早已扒著門框躲在后頭，肉嘟嘟的臉頰貼著冰冷的門框來尋求安全感，“我都擦干凈了?！?p>　　夏媽媽心疼地看著手里被夏小五毀了的碟片，抱著一絲的期待，將它再次放進(jìn)影碟機(jī)，這一次，夏媽媽按對了按鈕，可只剩下雪花電視和寂靜中十分明顯的雜音。

　　夏小五委屈地坐在一邊，而一旁的“旺仔牛奶”很是講義氣說道，“阿姨，其實(shí)，是我弄壞的，和小五沒關(guān)系。你要打就打我吧！”

　　夏媽媽真是哭笑不得，那個時候的孩子說好聽是義氣，大人眼中就是串通一氣。阿城是打不得可夏小五可就沒那么幸運(yùn)了，大半夜的眼睛還是腫的。她又開始討厭“旺仔牛奶”，仿佛孩子對一個人的喜歡和討厭總是不能維持很長的時間，小五的脾氣大，但性子卻柔軟多了，所以事情不會放在心上。

　　那一個禮拜，夏媽媽都一直在和夏小五慪氣，而她每天狠狠一甩房門，只是趴在在房間床上看十萬個為什么，然后擺弄擺弄車子娃娃，但卻依舊開心不起來。“旺仔牛奶”仿佛也在為著上次的事情不敢再來找她。其實(shí)夏小五都想明白了，如果“旺仔牛奶”來，她一定會裝成沒事人一樣的，反正挨打也挨過了。畢竟，小孩子從沒有過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