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我爺爺又發(fā)現(xiàn)瑯邪郡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又把那一百輛車的軸承抹上更多的清油,趁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準備運往泰山華縣。
就這樣,他老人家的億萬巨額家產(chǎn),無數(shù)令人眼紅的金銀細軟在動蕩不安的神州大地上運過來拉過去,弄得無數(shù)英雄豪杰、山寇毛賊引頸相望、直流口水。只是懼怕于我爹“滅縣的屠夫”這個惡名,一直不敢動手。我爹老是勸他老人家,與其這么招搖地運來運去,還不如就放在老家譙縣由他來保管。但是他老人家不放心我爹,因為這些家產(chǎn)是想留給我叔叔,而不是我爹的。留給我爹那個敗家子,保不定打一場中等規(guī)模的陣地戰(zhàn),就把那點可憐的家產(chǎn)用個底朝天,內褲都不會給他的寶貝兒子曹德留下。
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我爹也知道我爺爺?shù)男乃?,不放心把家產(chǎn)留在他家里。想想也無可奈何。沒辦法,于是只得黑白兩道都通告,不得加害于他老人家。
情形越來越危急,我老爹打的敗仗越來越多,聽我爹的話的人越來越少,泰山華縣也不能住下去了。于是我爹令泰山太守應劭送他老人家一家老小去兗州。那里還是我爹的控制區(qū)域。應劭磨磨蹭蹭地給部下了命令。部下磨磨蹭蹭地拾撿起盾牌標槍,不情不愿地去完成這個任務。因為這雖然是加班的活,工作之外的事,可是沒人給加班費。太守說這不是朝廷的規(guī)定任務,你們別問我要錢。你們幫的是吉利的老爹,你們問吉利的老爹要去。大家都知道,伸手找吉利要錢錢,是不吉利的。除非是吉利樂意給你。伸手找吉利的老爹要錢,更是大不吉大不利。根本別想拿到加班費。于是這幫人騎著高頭大馬,走得比我爺爺?shù)某恋榈榈妮w重還要慢。等我爺爺一家人打點好金銀細軟,準備上路,可是望眼欲穿的是安保人員沒到位。
這邊泰山太守應劭的安保部隊遲遲不到位,那邊徐州牧陶謙派來的特種部隊卻快馬加鞭地來了。因為我爹前面老是攻擊徐州牧陶謙,搶他的地盤,殺他的士兵,弄得他忍無可忍。本來還敬重我爹的也起了殺心。從線人那里得知我爺爺一家在泰山華縣,正準備遷往兗州去,于是派他的千人特種騎兵部隊追殺我爺爺。在半路上候著我爺爺,卻不見蹤影。于是追到我爺爺?shù)那f子上去。我爺爺正等得心焦,看到千人官兵,以為是泰山太守派來的安保部隊來接應,沒有做任何提防。陶謙的士兵胡亂通報一聲,就從從容容地進了大門。叔叔曹德去迎接,被士兵二話不說一槍戳死在門中。大家這才傻了眼,明白等來的不是安保部隊,而是敵人。我爺爺害怕了,穿過屋后的矮墻,想先讓夜間替他暖腳的小老婆出去。可是那小老婆每天在家里吃得好穿得好,長得越來越肥,渾身上下圓滾滾的,翻不過矮墻。我爺爺本來已翻過墻了的,返身回來幫她。卻因為這原因,弄得兩人都出不去。沒辦法,我爺爺牽著她的手,兩人又轉身逃到廁所??上f子小,逃得了一時,卻逃不過一世。很快那幫兵崽子找到廁所。兩人一起死在廁所。全家上下,我爺爺,我叔叔,以及我爺爺?shù)男±掀?,以及家丁護衛(wèi),丫環(huán)廚子,大大小小,老老小小,幾十口人,全部死于陶謙派的人之手。
這些人把我爺爺一家滅門之后,把那一百來車金銀細軟席卷一空。也不回去找陶謙復命,逃往他鄉(xiāng)。
比及泰山太守派出的這幫安保部隊懶洋洋地來到莊上,只見滿地的尸首,慘不忍睹。知道壞了事,趕緊回去復命。應劭聽到這結局,嚇壞了。知道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他。連夜而逃,官也不要了。跑去我爹的死對頭袁紹那里求庇佑。幾年之后等到我爹滅了袁紹那小子,殺了袁紹全家,應劭早就死了。不用等到我爹來砍他的頭。
我爹眼巴巴地等著我爺爺?shù)絻贾荨?墒亲蟮炔坏剑业炔粊?,又沒人報告,兵荒馬亂的年頭,這情形可不妙。速派親信火速去接,幾天后回來告知我爹事情的真相。我爹聽了頓時嚎啕大哭??薜媚鞘谴莞螖嗄c,死去活來。
哭罷之后,我爹下定決心,怎么樣也要干掉那狗日的陶謙,殺他全家,不,殺他全族,讓他死得很難看。
前兩年,我爹就和陶謙干上了,這回我爹殺紅了眼,不停地派兵攻擊陶謙。接連拔掉陶謙五座城池,一直殺到東海邊才停下來。所過之處,凡是陶謙的據(jù)地,全部屠城。一郡之人,幾乎全部屠光。“滅縣的屠夫”這個稱號還不足以稱呼我爹,要用“滅郡的屠夫”才行。我爹說,陶謙那狗日的殺了我老爹,我要殺了他全家!
我哥哥說:您已經(jīng)殺了他全家了。
我爹說:不,我要殺他全族!
我哥哥說:您已經(jīng)殺了他全族了。
不!血債血還,我要殺他全縣,殺他全郡!
爹,您已屠殺了好幾座城了。您不要再屠殺無辜百姓了吧。您本來是想得天下才和陶謙結下梁子,他才殺了爺爺一家的。您這樣殺下去,您把天下的百姓都殺盡,您就是得了天下又有什么用?誰來給您種地,誰來給您筑城,誰來給您守邊疆?還是別報復了吧。
殺紅了眼的我爹這才漸漸平靜下來。為報仇自己近來用兵過度,全憑怒氣用兵,仗越打越?jīng)]有章法,士兵死亡的也越來越多了。我爹稍微停止了用兵。
這時我跟著哥哥曹昂一起在我爹的部隊里鍛煉。感覺打仗真的跟平常打獵或打架很不一樣。打獵,前有走狗,后有家丁,心情輕松,無憂無懼,找到獵物,則人呼狗吠,一陣猛追,或是見擒,或是逃逸,人而無憂。打架,贏者騎在上面哈哈大笑,輸者伏在地上嗚嗚而哭,過后人來勸架,兩相走散,下次再來。打仗則完全不一樣,或獵人,或被人所獵,生死輸贏,往往眨眼之時,陰陽相隔,只在尺寸之間。以前在家,父親回來見大家,一臉嚴厲,很是威風。可是在戰(zhàn)場上滿不是那回事,因為打勝仗的時候少,打敗仗的時候多,經(jīng)常為逃命,慌不擇路,狼狽不堪,沒什么顏面可講。不過我爹打仗時根本不講什么顏面,只為兩件事,第一件,仗要打贏,第二件,如果打輸了,趕緊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