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19歲,曹植14歲時,我爹把曹植帶去打仗,一如我那么大時他帶我,我哥哥曹昂那么大時帶我哥行軍打仗一般。
我弟弟在行軍打仗之時,排兵布陣之事他不管,沖鋒陷陣之事他也不干,他專干寫文章之事。寫的文章文辭之高妙,立意之高遠,把我爹提高到文王武王的高度,看得我爹是心花怒放。拿回來給大家念了又念,讀了又讀。還要大家傳抄了去,做范文來背誦。
我的詩賦他老人家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弄得我很是泄氣。
甄氏安慰我,鼓勵我。說弟弟天性才思敏捷,文章是倚馬可待。這個一般人做不到。你呢,寫文章也不錯,只是文思比較慢,要經(jīng)過細細思考,反復(fù)醞釀。這個是個人的特質(zhì)不一,過程有異,但是你只要努力,也是可以寫出讓爹爹滿意的文章來的。
但是我辜負了甄氏的一片苦心,沒有一心一意地在學(xué)業(yè)上努力。讀著、讀著就有些膩煩了,時時想著去打獵。
春天來了,花兒開起來了,蝴蝶飛起來了,那些蟄伏在地洞里草叢中的兔子啊雉雞啊小鹿啊什么的,都跑出來了。我邀甄氏外出踏青。甄氏起先不肯,認為自家的后花園也夠大,里面的花兒草兒樹木也不少,一花開而滿園春,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氣息了,不必要去滿山滿地去跑。我說一花開來不是春,百花開來春滿園。那個各種各樣的花漫山遍野地盛開,放眼望去,感覺就像一幅巨大的壯錦,沒有親眼見過是沒辦法體會得到的。甄氏勉強同意了。跟著我一起去踏青。當(dāng)然我們這類人外出活動,都是前呼后擁,一大幫跟隨?;旧虾秃笫滥切┧拇筇焱跛奶幐阊莩獣粯拥挠袀€大陣勢。
還沒有出行,就有諫官提意見。這些諫官是我爹派的指導(dǎo)檢查督促我的學(xué)習(xí)生活的官員。有點像后世的政治輔導(dǎo)員和生活指導(dǎo)老師。說一個婦道人家,跟著一大幫爺們拋頭露面,影響不好。春暖花開,花的香香氣息熏得人頭昏腦漲,容易犯年輕人的錯誤。即便是自己行為檢點,在鳥語花香面前極力嚴(yán)格要求自己,瓜田李下,桃花樹下,又怎能堵住別人的嘴不說呢。
我有點不高興。我爹遠在山海關(guān)外,只要你不說,他老人家也就不知道。你就不能讓人家開心一下嗎?
可是甄氏不肯去踏青了。說家規(guī)在此,還是不犯的好。你如果想去踏青打獵你盡管去好了。我一個人待在花園里也很好,不必特意去外面看。
既然如此,本王先行去也。
于是伙同曹真,我的堂弟,字子丹的。一起去鄴西打獵。
那是建安十年春。那時北方雨水充沛,林茂草豐,野生動物很多。氣候原因,那時地球處于兩次小冰河期之間,氣候溫暖,降雨線往北移,所以草木茂盛,所以動物也多。加之那時人口比較少,一個縣面積大約幾萬平方公里,人口也才幾萬。屬于縣財政編制的人也才三五人,也就是說公差的才三五人而已,其它的鄉(xiāng)村一級的都是地方縉紳自己出面維持,屬于志愿者形式。所以這樣算來,野生動物是要多過人這種動物的。什么動物都有,都多。聽村民說他們經(jīng)常見著一些胖高胖大,長有黑眼圈,身上黑一塊白一塊的胖墩墩、笨憨憨的家伙,到村后面竹林里四處游蕩,專吃竹葉竹筍,其它的東西都不吃。見著人,也不怕,只要人不傷它,它也不傷人,尤其是小孩子,它特別喜歡,見著了還后腿站立,伸出兩只前腳跟小朋友打招呼,可招人喜歡了。
那些動物很和善,大家都說這是吉祥物。村里老人立了村規(guī),任何人不能傷害它們。春天竹筍出來了,只要它們來村子采吃竹筍,那么那個村子的竹筍都是它們的,都歸它們吃,大家就不能跟它們搶。如果去了另外一個村,另外那個村子的竹筍也要貢獻出來給它們。而且還規(guī)定,如果那塊竹林吉祥物去吃過,第二年第三年都要預(yù)留在那里,等著它們來吃。除非是五年不來,那塊竹林大家才能動。
古書上記載得有一些不常見的瑞獸,譬如麒麟,譬如貔貅,都是渾身長毛,面目也不是很和善的那種。遠不如這種黑白大胖子好。為什么古書上就沒有記載,不把它們的出現(xiàn)當(dāng)成祥瑞呢?而且大家名字都說不出來。
當(dāng)然其它動物,如老虎獅子也有。只是這種大型猛獸,只要它們不招惹咱們,咱們基本不去招惹它們。咱們打獵基本上只撿弱小動物下手,那些不是咱們想找的目標(biāo)。不過打獵難免會碰上它們。因為我們在找容易下手的動物,那些食肉的大型貓科動物也在找容易下手的動物。所以有時也就會碰上了。有一次,我們打獵,圍追獵物,結(jié)果曹真成了老虎眼中的獵物。嚇得曹真騎馬掉頭就跑。老虎猛追不已,曹真在馬上來一個猛回頭,抬手一射,那老虎應(yīng)聲而倒。我爹對此贊嘆不已,認為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壯勇之士。
唉,不知道我遇到吊睛白額大蟲會不會也能有這樣的出色表現(xiàn),還是不幸成為它的一頓茶點。
那一年,我爹剛把冀州平定。我和曹子丹(不是甄子丹)曹真一起去鄴城的西邊叢林里去打獵。帶了一幫隨從,拿著別的地方進貢的良弓,騎著燕代一帶出產(chǎn)的名馬,一路滴滴跺跺地往山林進發(fā)。陽春三月,河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北方的春天,景色一點也不比江南差。馬蹄聲所到之處,天上驚走一群顏色鮮艷的各色鳥兒,地上驚跑一群長相各異形狀不一的四腳動物。有長耳朵長腿的,有短耳朵短腿的,有大嘴巴小尾巴的,有大長角長尾巴的。
彼時人歡馬嘶,狗走兔飛,整個山谷回蕩著熱鬧的氣息。午餐也沒時間吃,從早打到晚,一天下來,收獲頗豐。我打到九只獐鹿,三十只雉兔。曹子丹打得更多,計有獐鹿十五只,雉兔四十只,小羚羊三只,那種話特多(人稱饒舌)的長尾雀四只(因為人家在那里打獵,它們就在樹上吵個不停,好像對我們很有意見。曹真一生氣,嗖嗖嗖連射三箭,打下來四只,剩下的立馬鴉雀無聲),土撥鼠一只(誤打中的),士兵去撿土撥鼠時,在洞口邊又發(fā)現(xiàn)一只哭泣的大土撥鼠,估計是它家人,也打死了。又發(fā)現(xiàn)洞里有動靜,挖開洞口,發(fā)現(xiàn)了兩只小土撥鼠,胖嘟嘟的,很可愛的樣子。我舍不得打死它們兄弟倆,令士兵活捉回去,送給甄氏做寵物養(yǎng)(因為女人都喜歡胖嘟嘟的小動物)。那種土撥鼠很好養(yǎng),放在大瓦缸里,別讓它們跑了,因為它們的牙齒鋒厲,什么都咬得開,除了陶器外。每天弄些竹塊塊,紅薯,以及其它根狀食物喂它們,又不吵又不鬧,它們吃得很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