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躺在床上的言歡一直盯著窗外射入的月光,思緒久久不能理清。
“咚咚咚.......小姐是我。”
言歡沒有力氣張嘴說太多的字,隨意將枕頭扔到了門邊以示回應(yīng)。
“嘎吱”一聲,珍珠開門而入,面兒上帶著惶恐——
通常只有言歡心情極度不好是時候,才會扔?xùn)|西去作回應(yīng)。
可小姐今晚見的是八王爺,按理說應(yīng)該很開心才對,怎么小姐的細眉上都擰滿了苦惱?
莫非今晚八王爺說了什么嚷小姐不開心的話?
珍珠正要往下想著,言歡便打斷了她的思路,
“似云可準(zhǔn)備好了?”
“嗯,她已經(jīng)將說詞完整地給我背了一遍,現(xiàn)在應(yīng)該往云霄閣出發(fā)了?!?p> “那咱們也該動身了?!?p> 言歡眸光一凝,身子便立即直坐在床榻上,三兩下便把事先準(zhǔn)備好要換的衣服穿在身上。
“好?!?p> 可今晚兩人不像往常那般順利出府,后院的門不知為何添了一排侍衛(wèi)齊齊繞著圍墻站。
“小姐,這該怎么是好?”
珍珠有些著急地撓了撓腦袋,言歡卻在這時一把將她拉到叢林堆里。
果然,很快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入了言歡的眼簾。
“言三爺!”
“噓.......”
盡管珍珠的聲音已經(jīng)壓得夠低,但言歡還是害怕有意外發(fā)生,所以她用手緊緊地捂住珍珠的嘴。
不過言三爺似乎還是聽到了,腳步頓在了原地。
警惕的目光往周邊環(huán)境掃了掃,忽地他的眸光止在了言歡所在的位置。
言歡一時間不知道,他到底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還是這處草叢最為密集,所以才將注意力停留此處。
言三爺?shù)哪_步一點點逼近,言歡腦子里思索著對策,正想著用偷溜出去游玩的借口,言三爺?shù)哪_步卻忽地在不遠處頓住,
“你在這兒干什么?”
一看見是言三夫人身邊通常用的小廝,言三爺面兒上卻黑的和鍋底一般。
小廝沒有說話,只是把身子立起來,頭低低地垂著,嘴唇張開想要說些什么,但眸光卻又帶著警惕的意味拼命往四周掃。
言大爺聲音一沉,冷冷地說道,
“跟我來。”
言歡雖然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么,但她認出那個小廝,所以心里也清楚言三夫人對言三爺?shù)囊恍┬袨槠鹆艘?
也就是說言三夫人有可能不是參與者?
眼下既然出不去,不如先跟著言三爺探一探虛實。
言歡和珍珠一路尾隨,到了言三爺所在的院落,二人選擇呆在靠窗戶的墻角,以便偷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很快,言三夫婦的說話聲便陸陸續(xù)續(xù)地傳來。
“你派著人跟我,莫非是嫌最近的事情不夠多,還想要再惹麻煩上身?”
言三爺?shù)恼Z氣里滿是惱怒,步子焦躁地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晃個不停。
“要是不派人盯著你,回頭不知又作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當(dāng)初你被降職,我就和你說不要聽信那個狗屁大仙說的話,將一些半死不活的妓女生生掐死用作尸骨,否則也不會被八王爺算計,上了他的賊船?!?p> “胡說些什么,你不要命了是吧,八王爺也是你能在背后妄議的?!?p> 言三爺迅速打開門左右望了一下,四下沒有身影,這才重新關(guān)上房門。
此刻珍珠的腳掌是就著鞋完全踩在言歡足上,二人的身影緊緊地重疊于墻角,這才躲過言三爺?shù)囊暰€。
“小......”
珍珠未來的及開口,言歡就把她的口掩上,順勢將膝蓋往前屈了屈,提醒珍珠挪開腳。
珍珠提著腳往前一踮,回頭便看到一張緊咬嘴唇,五官皺縮的面容。
言歡輕微舒了口氣,便用手指了指窗戶,暗示繼續(xù)往下聽。
“我說的哪兒有錯?莫非你這幾年的升官都是拜那個大仙所賜。
還不是八王爺為了籠絡(luò)你,所以才給你一點小恩小惠?!?p> 言三夫人眉毛一橫,字眼也像鋼珠一般直通地倒出來。
自己幾年來的努力被夫人看的這般不值,在其心里的形象也是個被人利用的傻子,言三爺心里冒出的火氣自然也少不了,
“婦人家成天只懂內(nèi)宅之事,政治豈是你能懂的?
再說了,我要是沒有成事的能力,八王爺會一而再而三地用我,你和孩子的日子會過的如此舒坦。
每次從府里拿回的公中錢財恐怕還不夠你和曦兒半個月的水粉錢吧?!?p> 說到后面,言三爺嘴角一咧竟然帶著諷刺。
平日里在朝廷中受的窩囊氣已經(jīng)夠多,沒想到回到家還得不到一句好,有一瞬間,他真的想撬開夫人的腦袋往里看看,其是不是裝著水。
“武兒也沒少寄錢回來。你以后要是不想給錢,就直接揣著它到煙柳巷玩活?!?p> 言三夫人氣得直接將手往桌子上一掃,茶杯就著水“哐啷”一聲,在地面上碎出了花,
“反正我有兒子照顧?!?p> “你........簡直不可理喻!”
言三爺氣得顫抖的手正指著言三夫人的臉罵道。
“我不可理喻?你可知道,今日我在宴上與崔夫人暗暗提示兩府聯(lián)姻的事情,其卻一直避而不談。
在府里花園里的尸骨還未曝光于眾人面前,她可是有意想讓崔麗和武兒在崔府中見一面。
如今卻落得這一局面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的緣故?這么說,這些年我辛辛苦苦地在官場中墊下人脈,有朝一日供兒子使用,那還有錯了?”
這種坑親兒子的鍋絕對不能瞎背,所以言三爺?shù)纳らT扯大了一倍。
“哼...兒子混的現(xiàn)在這番模樣,可和你沒多大關(guān)系。
當(dāng)初他有機會立功,是因為你二哥年邁不便出征,這機會才落到武兒身上。
現(xiàn)下他身上背負的榮譽都是從死人堆里掙出來的。
要說這其中非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那便是流著你的血,占著三房的名頭?!?p> 言三爺粗眉上拱,臉色暗了幾度,
“你這樣說可就過分了,兒子未能得到這個機會之前所找來的名師,那都是我求爺爺告姥姥才請來的。
為了好好培養(yǎng)他,我連父親死后留下的一對古董花瓶都供了出來。
對于武兒,我可以說是問心無愧。
如今一把年紀(jì),還在官場里摸爬滾打,甚至裝孫子地屈居于人,不正是想要武兒的路途走的更順暢些嗎?”
話說到后面,言三爺?shù)恼Z氣已經(jīng)沒有先前那般強硬,眼眸里竟然含著些不可名狀的憂傷。
“老爺,我知道你這些年來仕途走的不順,可是也不能貪圖短暫的利益去做別人的棋子啊!”
言三夫人語氣軟和了許多,手甚至微微拉扯著言三爺?shù)囊律溃?p> “二房沒有子嗣,這爵位將來不就落到武兒的身上嘛。
再者,武兒如此爭氣,說不定可以讓這爵位永久繼給子孫?!?p> (言府的爵位只含三代,言武這代為最后一代)
“如若這樣自是最好,可就怕等不到那一天.......
父親在世時所在的政派如今已經(jīng)日落西山,而當(dāng)初心有不甘的派別如今都悄摸地朝堂里暗自布局,伺機反擊。
眼下,言府或是他人首要的開刀對象。”
說到這里,言三爺不由嘆了口氣,嘴角抿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容。
“可現(xiàn)在外頭人人都覺得這花園里的尸骨是你所為,那該怎樣擺脫?”
有些局面既然已經(jīng)無法改變,只能盡全力地去解決,降低出事的風(fēng)險。
“現(xiàn)下還不知道,所以今晚打算去云霄閣找杏雨商量一番,看看她的意見?!?p> 言三夫人聽了言三爺所說,頭忽然向下垂了,眸子再往上抬時,眼眶多了一絲惶恐與疲倦,
“罷了,你趕緊去吧,注意安全。”
望著妻子似乎被壓力錐得憔悴的背影,言三爺?shù)男睦锓浩鹨魂囁岢猿暗貙χ雷右恍?,便強撐著精神轉(zhuǎn)身離開。